《怎敌她媚色如刀》TXT全集下载_37(2 / 2)

郭元君点头道:“请国公进来。”

转头又向芳华道:“你去吧,看好福宁宫,不要再出任何差错!”

芳华走出去时,侧耳一听,偏殿的角落里仍能听到木板拍打在皮肉上的沉闷声音,算算时间,少说也打了几十下,哪怕行刑的太监得了她的暗示不敢下狠手,像采玉那种细皮嫩肉的姑娘,肯定也是受不了的。芳华一阵黯然,抬头见风帽遮脸的郭思贤匆匆走了进来,连忙行礼退下,往偏殿去了。

福宁宫中。

糜芜端着那碗药,心中千回百转,许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道昀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伸手接了那碗药一口饮尽,放下药碗才道:“先前为什么一直瞒着朕?”

“没有要隐瞒陛下。”糜芜心中一阵茫然,低声道,“我跟他并没有什么,只是,只是……”

她抬起头来,脸上便带了苦笑:“陛下,我也不知道……”

从前她总觉得不过是交易,是各有所图,然而方才在暗室中,当崔恕紧紧拥抱着她时,当她被他牵引着,与他一同沉沦在突如其来的热情中时,她才恍然惊觉,原来,并不止是交易。

崔道昀在灯下看着她,就见她微微蹙着眉,脸上是他从未有过的迷茫,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让崔道昀心里生出几分怜惜,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少年人的爱恋,大约总是连自己也糊涂着的吧。

喉咙里有些痒,崔道昀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就见糜芜脸上的迷茫很快变成了担忧,急急走来给他拍背,崔道昀取过止咳的丸药含着,低声道:“六郎性子冷傲,说一不二,你也是个有主见的,相处起来,大约是很不容易吧。”

糜芜怔住了,竟如醍醐灌顶一般,先前那些想不通的地方,瞬间都有了答案。那日清晨,崔恕风尘仆仆赶来时,他强行要带她走时,她是那样的恨着他,但他断然离去时,她心里却又突然空了一块,当时的恨与泪,此时想来,总不外乎,是彼此都锋芒太露,谁也不肯让,既不肯退让,也只剩下互相刺伤。

她看着皇帝,眼中心中都是发酸,竟有些想哭。细想起来,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她自己拿主意,就连阿爹这个做长辈的,也是听她主意的时候多,除了与窈娘相处的那几年,还从没有人像皇帝这样,轻言细语地向她问着心事。

不,皇帝跟窈娘太不相同,窈娘与她,同是尘世飘零的转蓬,彼此之间是互相慰藉,皇帝却是高大的山岳,她可以放心依赖信任,可以将自己深埋在心底的不安向他吐露。

然而,皇帝病成这样,宫中情势又是这般复杂,她又怎么能在这时候让皇帝为了这些小事伤神?

糜芜忍住泪,短短地吸着气,忽地一笑:“六皇子殿下心高气傲,谁要理他?陛下快些睡吧,时候不早了。”

少女心事,最是难测。崔道昀叹口气,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说了,方才那一刹那间的迷茫,就是她仅有的表露了。他站起身来,道:“那朕睡了,你也早些睡吧。”

就见她笑着点头,长发松松地打了一个辫子垂在肩上,又有几绺散落下来,在她点头便挨在脸颊上一起晃,崔道昀伸手替她将头发掖在耳后,轻声说道:“有时候退一步,反而是进,你好好想想。”

糜芜心底一疼,脸上却还是笑着,道:“我记下了。”

她行礼告退,崔道昀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地又叹了一口气。

造化弄人,除了这一句,还有什么可说的?

星光之下,崔恕从袖中取出皇帝塞过来的锦囊,打开来看时,虎型铜符泛着光滑的冷光,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让他想起临走时皇帝沉沉的目光。

虎符,调遣军队的重要信物,皇帝竟然放心地交给了他。

“主子!”张离从夜色中赶到,“属下奉命在天武军探查,这几日多次有镇国公府的人前去营寨,天武大将军叶茂天目前尚未发现有异动!”

天武军十万人,屯驻在城东十里的天武营,与城西的十万虎捷军都是拱卫京城的驻军,也是京城最后的屏障。天武大将军叶茂天,乃是静妃的堂兄弟。静妃在宫中一向不肯拉帮结派,与皇后的关系也不远不近,那么叶茂天,会如何应对郭思贤的拉拢?

“主子,”何卓从另一头赶来,“虎捷大将军冯国灿收了郭思贤两万银子一班歌女,已经暗中投靠!”

崔恕握紧手中的虎符,天武、虎捷两军,决不能落入郭思贤手中,若是两人迷途知返那就最好,若是不能,只能让他们血溅三尺。

“张离、何卓,”崔恕沉声道,“去虎捷营!”

第98章

四更时分,虎捷营的警戒突然敲响,冯国灿从梦中惊醒,刚要起身,镇国公府送来的美姬睡眼惺忪地搂住他,呢声说道:“将军,深更半夜的,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呀。”

冯国灿笑着捏了把她的脸蛋,便又缩回了被窝,正在得趣,梆子声却敲的越来越急,跟着有亲兵在外面敲门叫道:“将军,六皇子殿下驾到!”

冯国灿怔了一下,崔恕?他来做什么!

一柱香后,冯国灿带着几个副将和心腹亲兵匆匆来到正堂,当先看见主位上坐着崔恕,面沉如水,向他说道:“冯国灿,陛下有令,命我接管虎捷军,速速叫出兵符!”

冯国灿吃了一惊,脱口说道:“圣旨何在?”

“虎符为证。”崔恕右手举起,手中拿着的,正是皇帝调兵的虎符。

承平日久,京中多年不曾有过调兵之事,冯国灿也是头一回看见虎符,虽然明知不会有假,想起郭思贤的交代,仍旧说道:“殿下口空无凭,末将需要看见圣旨才能奉诏。”

“前日郭思贤送来两万里银票和六名歌女,你照单全收,”崔恕收起虎符,淡淡说道,“怎么,是投靠了郭思贤,要与朝廷作对吗?”

冯国灿又是一惊,本能地说道:“没有的事!殿下休要听信谣言!”

“既然并未与郭思贤勾结,就交出兵符。”崔恕道。

冯国灿向四周一看,就见堂中站着两名黑衣人,看模样是崔恕带来的卫士,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人,可这虎捷营中,可是有十万兵马。冯国灿顿时胆壮,傲然说道:“殿下无凭无据,末将不能从命!若要我叫出兵符,除非殿下立刻拿出圣旨来!”

“郭思贤送你银票之时,与你约定,一旦城中有变,虎捷营立刻出兵,围困京城,”崔恕道,“冯国灿,郭思贤居心叵测,意图对陛下不利,你若现在悔改,我饶你不死!”

竟然连这些秘事都被他知道了!看来今天,是不死不休。冯国灿向心腹使了个眼色,笑道:“殿下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末将不曾见过镇国公,更不曾有过这种事,殿下原来不易,不如今晚暂且在营中休息一晚,等明日末将与殿下一同进宫,当面向陛下问个清楚。”

他向左右一看,吩咐道:“请殿下到营帐中休息!”

立刻便有两名亲兵迈步上前,崔恕端坐正中,冷然说道:“冯国灿,看来你是准备顽抗到底了?”

“哪有的事?”冯国灿嘿嘿一笑,“事关兵权大事,末将不得不谨慎处置,就请殿下委屈一晚了。”

两名亲兵拔刀向前,崔恕冷冷道:“动手!”

冯国灿还没反应过来,右手边的亲兵手起刀落,一刀捅进他肚腹之中,冯国灿只来得及叫了声“你”,跟着便倒下去,最后一眼只看见那亲兵又是一刀,将另一个亲兵也砍翻在地,眼见是活不成了。

事出突然,几个副将都已经惊呆了,崔恕淡淡说道:“中郎将何在?”

中郎将原是冯国灿的心腹,也得了郭思贤的东西,巨变之下又是惊诧又是愤怒,拔出腰刀大声叫道:“冯将军乃是朝中重臣,岂能任由你说杀就杀?兄弟们,大伙儿一起拿住他,向镇国公交代!”

“听我号令,则由你接任天武大将军一职,随我入城擒拿逆贼郭思贤,”崔恕神色不变,道,“否则格杀勿论!”

中郎将愤愤说道:“某岂是见利忘义之人!”

“左军副将何在?”崔恕立刻说道,“杀了他,由你接任中郎将!”

中郎将身后一人立时拔刀,一刀将中郎将砍翻,单膝跪下道:“末将蔡修,愿追随六皇子殿下!”

“好,何卓留下,协助蔡将军一起整肃军队,处理郭思贤的余党,等我号令。”崔恕起身道,“张离跟我走。”

蔡修定睛一看,就见堂中的一个黑衣人跟上走了,另一个留了下来,显然是何卓,跟着又见门外涌进来七八个黑衣人,个个目露精光,显然都是高手,蔡修暗自吃惊,幸亏刚才,否则此时,怕已经成了刀下之鬼。

崔恕走到门外时,杀死冯国灿的那名亲兵也追了上来,张离忙道:“主子,他就是邓远。”

邓远是通过张离找上门的,自愿到虎捷军中潜伏,只为救窈娘脱身,先前他却没有机会见崔恕,此时连忙上前行礼,道:“小人邓远,见过六皇子殿下。”

崔恕看他一眼,淡淡说道:“跟上。”

邓远忙道:“殿下,小人幸不辱命,窈娘什么时候能出来?”

“大事已毕,人就交给你。”崔恕翻身上马,道,“此时都扣在宫中,性命暂且无忧。”

他加上一鞭,绝尘而去,邓远忙跟上,一起向城东天武营飞奔而去。

天色微明之时,叶茂天接到六皇子到来的消息,连忙迎出去时,在大营门前正碰上将要入内的崔恕,叶茂天连忙躬身行礼,道:“末将参见六皇子殿下!”

崔恕也不多说,只举起手中虎符,道:“叶将军是奉陛下号令,还是奉郭思贤号令?”

叶茂天因着静妃的缘故,圣眷素厚,他也曾带兵剿匪,却是见过虎符的,此时见如此重要的信物被崔恕拿在手中,顿时吃了一惊,忙道:“陛下是否安然无恙?”

“陛下已经醒来,安然无恙,令我传令叶将军,入城勤王。”崔恕道,“叶将军去也不去?”

叶茂天略一思索,立刻单膝跪下,朗声道:“末将愿随殿下一道,入城勤王!”

“好。”崔恕收起虎符,道,“张离留下,协助叶将军整肃队伍,等我号令。”

一行人连营门都没进,即刻又向城中进发,半柱香后,齐牧拍马从城中出来,一看见崔恕便跳下马来,躬身说道:“主子,城防大营校尉以上将官已被全数制住,城防司统领负隅顽抗,已被当场击杀!”

邓远在身后听着,不觉肃然起敬,拿下冯国灿时,他还觉得是自己先发制人的原因,降服叶茂天时,他又觉得是虎符的原因,直到此时,连城防大营也在不知不觉中归了崔恕,他才意识到,一切能这么顺利,都是因为崔恕早已筹划妥当,号令之下,所向披靡。若不是他无心贪恋官场,跟着这位殿下,倒真能博一个封妻荫子。

崔恕抬眼看了看远处青灰色的城墙,道:“传令天武军、虎捷军,辰时以城防大营炮声为号,围城!”

卯时不到,崔道昀已经洗漱完毕,刚刚传了早膳,门外人影一动,就见糜芜端着煎好的药走进来,道:“陛下,该吃药了。”

崔道昀接过来一饮而尽,温声道:“你几时起来的?”

“也没有多早,刚刚好赶得及煎药,”糜芜笑道,“陛下夜里睡得好吗?”

崔道昀这一夜,其实乱梦连篇,并没有多少时间是睡着的,此时却只是微微笑着说道:“朕睡得很好。”

糜芜向他脸上仔细看了看,青白色的天光之下,崔道昀脸上的疲态一览无余,唯有一双清隽的眸子依旧平静温和,令人安心。糜芜有些难过,轻轻扯了他的衣袖,低声说道:“陛下一定要好好睡,病才能好得快。”

“朕知道了。”崔道昀道,“你陪朕一起用膳吧。”

这次他没有吩咐给糜芜单独设桌,而是让她与自己同桌而食,糜芜留心看着,就见崔道昀只吃了几口鸽子肉粥,又夹了一块山药糕便放下了,糜芜连忙将山药糕整盘端过来,双手奉在崔道昀面前,道:“陛下再吃点好不好?”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崔道昀便是吃不下,也还是又夹了一块慢慢吃着,道:“久病之后脾胃虚弱,这个东西还好克化些。”

“那我让厨房再多做些。”糜芜应声说道,“等陛下散朝回来,我陪您到御苑走走,多走动才能多吃饭,吃了饭才能精神好。”

崔道昀微微一笑,道:“好。”

今日的朝堂之上,只怕是凶险万分,若是能平安散朝回来,倒真是应该带她去御苑散散,说起来她入宫这些时间里,他还从来没带她到处玩耍过,大约也是闷坏了她。

不多时早膳用罢,崔道昀穿好朝服,临走时低声向汤升嘱咐道:“好好安置她,若是有事,立时送她出宫。”

汤升知道今日的凶险,连忙应下了,崔道昀上了肩舆,众人抬着往外去了,糜芜一直送到福宁宫外,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无端便紧张了起来。昨夜崔恕和皇帝虽然没有说什么,然而她此时回想起来,总觉得当时的情形有些古怪,尤其是那窝心一脚,皇帝分明是在平静许久之后突然发作,更像是给皇后看的。

也许今天,将有大事发生。

“姑娘,”王福良走过来道,“我这就去浣衣局接拾翠回来,姑娘要不要一起过去转转?”

“好,”糜芜想了想,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垂拱殿上。

崔道昀垂目扫过殿下的文武官员,沉声道:“逆贼郭思贤,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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