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自己还是心肠太软了。糜芜看向谢临,轻声道:“你有没有法子救她?”
谢临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瓶向王嬷嬷手里一扔,道:“白瓶外敷,绿瓶内服,一天两粒。”
房门很快关上,挡住了王嬷嬷的声音,糜芜跟在谢临身后,才发现他竟是往福宁宫去的,心里突然一喜,连忙问道:“陛下醒了?”
“没有。”谢临低了头看她,微微一笑,“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崔:今天竟然没有朕的戏份?
小崔:我这个正牌男主都多久没有戏份了……
小谢:正式上线!
第90章
晴烟阁位于翠华门内,卡在内宫与外廷的交界地带,原是供后宫诸人秋日登高赏景的所在,此时糜芜站在门外,有些疑惑地向谢临问道:“我以后就在这里?”
“对。”谢临当先推门走了进去,笑道,“我的公廨就在翠华门外,这样我平常进出的时候,顺路也能过来看看你。”
糜芜琢磨着他方才的那句话,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便跟在后面走进去,顺手关了门,低声问道:“谢临,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谢临在椅上坐下,向椅背上一靠,伸开了两条长腿,“我答应给皇后办事,作为交换,皇后把你给我了。”
糜芜突然就放下心来,拖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嫣然一笑:“你这么一说,皇后竟然就信了?”
“为什么不信?我是说真的。”谢临见她笑了,自己也笑了起来,道,“对于我来说,与其在金吾卫一级一级地等待升迁,不如走个现成捷径,对于皇后来说,她现在急需要人手,尤其是拿得出手的人,论家世论才干,没有谁比我更合适。”
他的笑容像从前一样轻快明净,以至于糜芜根本不能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她摇着头笑道:“照这么说的话,皇后未免太大度了,昨天还咬牙切齿地要杀我,今天你说一句话,就放我出来了?”
“放你一马用来收买我,是桩划算的交易。”谢临又往椅子里窝了窝,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如今皇后胜券在握,你对于她来说微不足道,只用一个你,就能换来我的效忠,同时还能牵制谢家,称得上是一箭双雕。”
糜芜向他脸上细细看着,却怎么也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想了想便道:“她就不怕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什么是曹?什么是汉?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谢临探身她靠近了些,桃花眼中笑意深深,“我得走了,你安心待在这里吧,这几天宫里乱,诸事恐怕都不方便,过一会儿我把吃的用的都给你送过来,你就待在房里,不要乱走。”
他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跟着站起身来,道:“我走了。”
糜芜看他迈步走到门前,忍不住问道:“陛下的病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如今福宁宫铁桶一块,除了皇后的心腹,谁也进不去。”谢临伸手拉上门栓。
糜芜急急追问道:“刚刚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你猜?”谢临拉开门,回头向她一笑,跟着走出去,关上了门。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糜芜怔了片刻,连忙走到窗前,就见谢临正往翠华门外走去,糜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纷纷乱乱,怎么也猜不透他是真是假。
许久,糜芜还是放不下心来,于是走上二层阁楼,远远望向福宁宫的方向,只见朱红的宫门紧紧关闭着,从粉墙飞甍的间隙里,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人来往,然而皇帝究竟如何,却是不得而知了。
她就这样站在楼上看了小半个时辰,渐渐发现,昔日人来人往的宫道如今老半天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即便有人走过,也多数都是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末后突然瞧见王福良捧着一个盒子匆匆往东边去,连忙招手叫道:“王公公!”
王福良抬头看见是她,不觉又惊又喜,站住步子问道:“江姑娘,你没事了?”
糜芜飞快地从二楼跑下来,开了门问道:“王公公,陛下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王福良苦笑着说道,“除了汤总管,我们这些人都被打发去别的地方伺候了,我如今分在尚衣库,这不,我赶着去给太子送大朝会用的袍服呢。”
糜芜一颗心便沉了下去,闻莺是汤升挑上来的,如今其他人都被调走了,唯有汤升还能留在福宁宫,他是谁的人,不言而喻。可她分明曾经提醒过皇帝和崔恕,难道他们都没有追查过?
得想个法子混进福宁宫看看皇帝才行。糜芜想了想,又问道:“我那两个丫头呢?”
“拾翠发落去浣衣局了,闻莺那孩子,唉,”王福良叹口气,道,“昨儿不小心冲撞了皇后,挨了三十板子,这会子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只怕不是冲撞了皇后,是皇后向她清算那块红斑的旧账吧。糜芜跟着叹口气,道:“闻莺真是可怜,王公公,我很担心拾翠呢,你要是有法子的话,能不能帮忙跟浣衣局说句话,让那边照顾点她好不好?”
“我现在就算说话,也没人听喽。”王福良叹着气说道,“行吧,待会儿送了衣裳回来,我过去浣衣局说一声,就看中不中用吧。”
他看看糜芜,又看看她身后的晴烟阁,脸上便有些疑惑:“江姑娘,先前我恍惚听见说皇后娘娘恼了你,现在没事了?”
“没事了,谢校尉替我向皇后娘娘求了人情,放我出来了。”糜芜道。
王福良脸上便有些惊讶,到底也没说什么,只道:“有惊无险,江姑娘真是吉人天相。”
糜芜满心里都惦记着皇帝的病情,忙问道:“我就是放心不下陛下,想去看看陛下。”
王福良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陛下不大好,主要是吃不进去药……我这两天留心看了看,宫里大小地方的管事都换了一遍,就连平常巡逻的卫队也都是生面孔,江姑娘,你万事小心,我得走了。”
王福良匆匆离开,糜芜掩了门进去屋里,沉吟不止。
福宁宫进不去,大小管事都换了,禁中巡逻的金吾卫和虎贲卫也换了,皇后筹划的很周祥,都怪她昨天领悟的太迟,要是能早些猜到皇后的意图,早些阻止皇帝继续听下去,也许皇帝就不会出事。
皇后太了解皇帝了,惠妃就是他心里扎得最深的一根刺,只要揭破真相,根本用不着做什么,皇帝自己就承受不住。
但,事已至此,懊悔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皇后不让人进福宁宫,肯定是在皇帝的病情上做了手脚,当务之急,就是想法子让皇帝醒来。
谢临说的很对,眼下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除非皇帝能醒过来说一句准话,否则,崔恕即便如何,也是乱臣贼子,站不住脚。
“想什么呢?”谢临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手里提着许多东西,含笑看着她。
糜芜也不隐瞒,轻声道:“我在想,皇后有没有让人好好给陛下治病。”
“若是我的话,我就不会。”谢临笑着将手里拿着东西一样样往桌上放,道,“只要顺利交接,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自然是这样,只要皇帝过去了,太子就能顺利上位,这天下名正言顺的,就成了皇后掌中之物。糜芜默默地想着,又听谢临说道:“我祖父被太子请在宫中,左右金吾卫两个将军,也都病重不能到任,如今金吾卫左军,是我暂时领着。听说城防司的驻军,近来也有些异动。”
糜芜心中一动,总觉得谢临似乎是想告诉她什么,连忙走过来接过谢临手里的东西,搭讪着正要细问,忽然发现他送来的东西非但有妆奁梳篦这些常见的,就连里外换洗的衣服、香胰澡豆也有,谢临手里,还提着一个红木的净桶。
饶是糜芜一向不拘小节,此时也有些脸红,连忙把装着衣服的小箱子接过来向屏风后一塞,掩饰着说道:“你还真是想得周全。”
“这就是家里有妹妹的好处了。”谢临笑道,“小姑娘们常用的东西,多少我都知道一些。”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又道:“这里平时不住人,只有榻没有床,你暂且将就将就,等事情过去后,你就能出宫了。”
事情过去以后?那就是说皇帝……糜芜笑了下,摇头道:“那我宁可一辈子不出去。”
谢临看着她,幽幽说道:“看来陛下待你的确很好。”
他不再多说,只帮着把东西都归置好,跟着打开妆奁,捡了一把象牙梳子拿在手里把玩着,道:“明天早上我给你梳头。”
“嗯?”糜芜一时不解。
“今晚我得在这里留宿。”谢临咧嘴一笑,桃花眼亮闪闪的,“我跟你说过的,皇后把你给了我。”
谢临离开后,糜芜许久也没有反应过来。原本她还抱着几分希望,觉得谢临应当另有用意,然而到这时候,她又觉得,也许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投靠了皇后。
今晚,该怎么办?
天色看看暗下来,糜芜左思右想也定不下心来,于是推门出去,只在廊下的黑影子里站着,看着空无一人的宫道,心中百转千回。
谢临的话到底是什么用意?他今晚会不会过来?如果他真的来了,该怎么办?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向她说道:“明日子时,候在此处,有人送你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小崔:心里有一万句mmp要讲……
小崔:作为正牌男主,强烈要求得到应有的待遇!
第91章
崔恕!
糜芜吃了一惊,忙回头看时,眼前人影一闪,瞬息之间已经融入晴烟阁外的茫茫夜色,再没有丝毫异样。
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幻觉,可糜芜知道自己绝不会弄错,是崔恕,她那样真切地记着他的声音,就连他的气息,他突然出现时带给她的独一无二的感觉都是真切存在的,她绝不会弄错,就是崔恕!
他已经脱身,他多半也已经筹划好了救皇帝的办法,现在,他来救她了。
笑容不知不觉间便浮上了脸颊,都说他被皇后困在永福宫里进退不得,都说他已经走投无路——那些人都看错了他。
没人能困得住他,当年他能从宫里平安出去,如今也能。
原本乱纷纷的心境瞬间平静下来,崔恕脱身了,皇帝肯定能救回来,皇后哪怕机关算计,也只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糜芜走进去,掩上了门。崔恕要带她走,可他自己,会走吗?应该不会。皇帝病得那样沉重,以她对崔恕的了解,他应该会留下来照应,直到彻底掌控局势——那么她走了,会不会暴露崔恕?
天更黑时,谢临没来,也没有人送饭,靠墙放着一个柳条箱,是谢临拿过来的,糜芜打开来一看,里面满满装的都是柴米油盐和各种吃食,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风炉,糜芜有些意外,跟着抿嘴一笑,谢临竟然连厨房里的东西也都知道?还真是宜室宜家。
她打开窗户,夹了些箱子里的银炭生火熬粥,等到粥熬得浓稠时,又从箱子里翻出一包生板栗,一个个塞在炭灰里捂着,跟着去拆箱子里头用纸包着的吃食。
拆开头一个,里面是满满一包切好的卤肉,糜芜已经饿了,直接捏起来一块吃下去,只觉得满嘴里肉香四溢,便又接连吃了几块,再拆别的纸包时,一包是下饭小菜,泡藕、脆瓜之类,另一包却是蜜煎樱桃。
谢临竟然知道她爱吃这个?糜芜有些微微的惊讶,除了那晚在暮云山行宫里,两个人平时极少碰面,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身后吱呀一声响,谢临推门进来,一直走到近前,伸手从她手上的纸包里拈了一颗樱桃送进口中,跟着把手里拿的巾帕绵纸等物放在桌上,又返身出去提了一桶水进来,笑道:“我来的好巧,真好能赶上吃饭。”
他嘴里吃着樱桃,说话时便有些含糊之音,糜芜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若是有心打听,总能打听的出来。”谢临把水桶在门后放好,跟着走到跟前又从她手里捏了一颗樱桃,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这情形太像寻常人家里,丈夫干活回来,和妻子一起吃饭的场景,虽然知道只是暂时存在的幻象,谢临心里依旧满溢着欢喜。
那夜在暮云山时有过的不自在感觉又出现了,糜芜把樱桃放在桌上,走去拿了碗筷给自己盛了粥,谢临吃着樱桃,抬眼向她一笑:“我也没吃饭呢。”
“金吾卫不管饭的吗?”糜芜自顾在桌边坐下,夹了一块泡藕吃着,笑着说道。
“管饭,不过,我特地留着肚子过来跟你一起吃。”谢临见她只是坐着不动,便自己去盛了一碗粥,又拿了那包卤肉在她对面坐下,道,“还是没考虑周全,这样做饭太麻烦了,明儿我还是直接带了盒子菜过来吃吧。”
糜芜扒了一口粥,道:“是不太方便,炉子小,火也不行,最多只能熬粥,别的什么都没法做,明天我也懒得再弄了。”
“你就做了这么一回饭,就被我赶上了,我真是有福之人。”谢临笑道。
细想起来,无论皇帝还是崔恕,应该都不曾吃过她亲手做的饭菜,谢临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惬意。
糜芜嗤的一笑,道:“一碗白粥而已,算什么饭呢?”
“那也是你亲手做的,不一样。”谢临说这话,又向她凑近了些,轻声道,“前几天我休沐回家时,家里新迎了一只狸奴,我妹妹让我给猫儿起名字,你猜我取了什么?”
“嘭嘭”几声响,打断了他的话,回头看时,却是风炉里烤的栗子熟了,炸开口子从炉膛里迸出来,带着余热的炭灰也被炸出来星星点点的,近前的地面上顿时蒙上了薄薄一层灰。
“应该先切开个口子再烤的,因为不方便,我就偷了个懒,”糜芜摇了摇头,“居然炸的这么厉害,明天不做了。”
“不做就不做吧。”谢临笑得眉眼弯弯,“不做更好。”
只要她以后不做饭,那么他就是唯一一个吃过她亲手做的饭的人,哪怕只是一碗白粥。
糜芜放下碗要去收拾炉灰,谢临已经先站了起来,笑道:“你吃吧,我来弄。”
gu903();糜芜便又坐了回去,就见他拿了筷子扒开炉灰,把里面烘着的栗子一个个拣出来,一边剥壳,一边左手倒右手地吹着气,道:“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