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梭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努力把变态两个字咽下去:“……你们感情还真好。”
怨气仿佛被吞噬一般,很快就只剩下薄薄一层,大汤圆惨不忍睹的脸渐渐恢复了一些常态,依然狰狞却有了人气。眼看就要烧尽的时候,那女鬼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几乎是同时,下水道中传出阵阵和声,柏瑞年一把把林霄拉到身后。
只见在空旷的下水道中,突然轰地一下挤进来许多怨灵,每个身上都冒着厚重的怨气,青火被众多不同的怨恨包围,忽闪了几下就熄灭了。
陈如梭缩起脖子:“这么大的怨气?”
柏瑞年皱眉,召唤符咒,可惜还没来得及书写文字,就被黑色的怨气将黄纸卷走。女鬼张大嘴,贪婪地吸收周遭的黑雾,很快,那薄薄的怨气就重新浓重起来,柏瑞年重新召唤青火,青火烧开一个密闭空间,他护住林霄,又伸手一把把被黑雾迷住双眼的陈如梭拉回来。三个人借着青火的光芒才勉强看清。
下水道内聚集着许多怨灵。它们大多被一团浓厚的怨气包裹,晃晃悠悠地挤在一起,为女鬼提供怨气做养料。林霄吓得瑟瑟发抖,他头一次看见这么多同类,但是又好像不一样,它们看上去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意识,想是一排被控制的傀儡。
女鬼吸满了怨气,很快恢复了体力,她张开嘴,呲出雪白的犬齿,冲着柏瑞年咆哮一声,尖利的爪子,一把抓向他。
柏瑞年连忙躲开她的攻击,怨气像是黑色的龙卷风,青火放出来就被吹灭,符咒更是被刮得七零八碎。陈如梭和林霄很快被拥挤过来的怨灵们分开。女鬼瞪着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珠,狠狠地隔空抓住柏瑞年的脖子。
陈如梭惨叫一声:“我的妈!这死的时候得有多惨,这么大的怨气!”
林霄也是魂魄,抓住他的怨灵并没有因此放过他,反而贴近他,想要从他身上吸取点怨气壮大自己。不过林霄小白一个,身上半点怨气也没有,倒是因为柏瑞年的喂养,有人血的味道。引得那些东西想要把他拽成两半,分而食之。
柏瑞年挣扎着,攥住被女鬼控制的怨气:“……我们,是来帮你……”
女鬼闻言说:“帮我?怎么帮?净化我?封印我?像那个男孩一样?不可能的!阻挡我报仇的人都该死!”
柏瑞年脑子里来不及反应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被巨大的怨气充斥了口鼻,像是重感冒时候的症状,又好似被棉花塞住了鼻子,他呼吸不出,下意识想张嘴,正中怨气下怀,那东西鬼魅一样伺机钻入他的口腔,企图钻进他的身体,侵蚀他的内脏,将他也化作怨气的傀儡。
柏瑞年被怨气逼迫得毫无招架之力,他的每一个毛孔几乎都被怨气堵住。林霄眼看着柏瑞年被吊在空中,他挣扎着要去救人的时候,陈如梭放出了一把红线。
红线仿佛自有生命,飞快地蹿出去,谁知道还没有碰到人,就被地面上无数怨灵拉拽住,绳子碰到怨灵,飞快地打结束缚,然而红线多,怨灵也不少,自是一场恶斗。
柏瑞年被逼到极致,林霄心急如焚,伸手抓住一根红线,红线一下就缠上他的身体,他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烧着一般,勒得他几乎要吐血。他咬牙死忍,周遭的魂魄畏惧红线,稍稍躲开一些。他咬紧牙,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档,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着柏瑞年飞去。
红线把他勒得几乎昏厥,他拼尽全力,像是一支箭矢一路冲撞开其他怨灵,把怨气也撞开一条路。
柏瑞年从这道空隙中惊醒,他看见被红线箍住脸色惨白的林霄给他撞出的生路,心口一紧,用身体接住浑浑噩噩的林霄。然后他挣动了一下,拿起脖子上的贝壳,狠狠地划过自己的手指。
陈如梭一边收回红线一边念叨:“终于放大招了。”
柏瑞年一甩手,他手上的血点直直地甩在女鬼的脸上。
呲啦的一声,女鬼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被血烧过的地方,呈现了一个黑色的破口。她被这剧痛刺激到,一下就栽倒在地上。女鬼地基不稳,怨灵们也跟着左摇右摆。
柏瑞年一手抱住林霄,另一只手唰地放出青火。
青火忽闪了一下,呼地燃烧起来。怨灵们发出哭天抢地的叫声,怨气被烧得吱吱作响。整个下水道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陈如梭一边躲避着飞快逃走的怨灵,一边重新放出红线,红线飞快地束缚住女鬼的手脚,将她固定起来,青火呼呼地围着她,重新焚烧她身上厚重的怨气。
林霄的脸色惨白,但是精神还不错,挣扎着要从柏瑞年怀里站起来。
柏瑞年看也没看他,把自己割破的手指直接怼到他嘴里。
第71章纯阳体
林霄吱地一声就要炸毛,就算他今天钻下水道吃了一嘴臭泥巴烂青苔又被女鬼的怨气钻了个够,但是也不代表可以被人把没有洗过的手指头塞嘴里啊!正要抗议,就舔舐到了柏瑞年的血,那味道和他记忆中的红色果冻重合。他一时有点失神,本能地蠕动着嘴唇,吸吮起来。
女鬼额头的伤口像是个漏风的黑洞,源源不断的怨气从里面冒出来被越战越勇的青火烧得无处遁形。陈如梭一伸手,几个来不及逃走的怨灵被红线捆牢,高高地挂起。林霄抱着柏瑞年的手吸了一会,脸色红润起来,觉得周身充满了力量。
柏瑞年冲他轻轻笑了一下,抽出手指的时候他蹭到了林霄的舌头,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转过脸去。用破损的手指在黄纸上写下红字。
这女鬼怨气之大,连索命符都不怕,普通符咒想必更是无用。唯有用血来镇压,符咒被点上纯阳体的血,威力大增,从柏瑞年手中飞窜出去,越过层层怨气,直直地贴在女鬼额头上的破口处,女鬼浑身抽搐,挣扎的力气几乎要挣脱陈如梭的红线。
四周的黑雾被青火几乎烧尽,下水道被青火点亮,林霄抓着柏瑞年的衣服,小声说:“不要把她打死啊!”
柏瑞年说:“不会的。你怎么样?”
林霄眨巴眼睛:“我没事的,她也没伤害我,就是钻下水道不太好受。”
陈如梭被青火焚烧怨气的烟雾呛得咳嗽两声:“还没伤害你?再晚点来,你就跟那些怨灵一样了!”
林霄看着被陈如梭红绳束缚好似一堆蛹一样倒挂在下水道顶棚的怨灵说:“这些都是孤魂野鬼吗?”
陈如梭说:“也是也不是,鬼和所有的生物一样,弱肉强食,怨气越大能力越强,这女鬼生前受尽了折磨,死时就自带怨气,又在人间逗留这么久,化成了厉鬼。但是那对败类夫妻一早就找了江湖术士弄了索命符。索命符这东西就跟□□一样,方圆内管你好坏全都杀个精光,一般的厉鬼根本不是它的对手。这女鬼大约是复仇心切,干脆走了偏路,干脆抓其他魂魄,吸取怨气,让自己更强。要不是柏瑞年,一般的送魂师真的奈何不了他。”
林霄看着女鬼的模样,抿着嘴说:“吞噬同类得多痛苦,若不是她给逼到绝境,也不会这样。她做人时候没人伸冤,如今做了鬼,我们一定要帮助她。”
陈如梭说:“哎,估计是那女鬼抓了你,发现你一点怨气都没有,才没杀你。真是个单纯善良的鬼啊。”
两人正说着,青火呼地一蹿老高,将女鬼整个包住。火苗中不见了鬼影,只听见里面的叫声。林霄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被柏瑞年一把抓住:“没事,别过去。”
青火燃燃,火光追赶着每一丝黑色的怨气,将其逼到无路可退之处吞噬干净又急忙追赶另一丝。一时间,华光大作,青火仿佛一朵盛开的青莲,火光之中,一个少女半跪在里面,宛如凤凰涅槃。
跟陈如梭和柏瑞年分开之后,季子禾连夜赶回单位,他思考了良久,大致把案件的过程写了出来,又觉得缺乏理论支撑。尽管在李创夫妻电脑里发现了这些丧心病狂的照片,但是也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事已至此,每个有血性的人都不能坐视不理。他接连请示了领导,终于获得了搜查令。
他带着队里的人,封锁了李创的房子和那间酒吧,大家逐一排查,希望找到有用的证据。
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在李创那间不起眼的小房子里,找到了大量的关于虐待甚至虐杀的影音资料。技术队介入后,更加惊悚的消息传来,在他家的冰箱里,竟然发现了一根舌头的人体标本。
酒吧这边虽然也进行了排查,但是却没有别的发现,季子禾接连给陈如梭打了几个电话都无法接通,他既担心又焦急,嘴角都生了泡。如今这两个人半死不活,就算给他们定了罪,依照这个情况也会保外就医。但若酒吧里还有其他被害少女,打草惊蛇后,她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他想到那个组织血腥的行为,觉得一阵头昏目眩。可是陈如梭他们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万一他们也碰到了危险,自己连去哪儿救人都不知道,更是觉得自责。
他坐在酒吧的大堂里,一遍一遍地看这里,这一天,队里十几个人,几乎把这里翻过来,可是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比一般的夜店还要干净,连□□、笑气都没有发现。难道真的是他们想错了?囚禁少女的另有地方,这个酒吧是无辜的?可是那女鬼为何就要指示李创来这里,只是为了那个江湖术士?其他人是误伤?不然的话为什么不进到酒吧来呢?
他走来走去,甚至隔空说:“若是你们真的有冤屈,至少给我点暗示。”
可惜周遭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重新按照那天的路线走,研究每一张看起来唯美,实则残忍的挂画。一直走到卫生间门口,抬头看那张画在墙上的壁画,突然想到陈如梭说这或许在一张符咒,突然就浑身一激灵。若这真的是符咒,会不会那些鬼根本进不来?所以无法给他暗示?
而那个女鬼也是同样,只能控制李创在门口行凶,无法进来这间酒吧报仇?
他并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画在顶棚的超大符咒比停车场的看着更加繁琐。人类看了且头晕目眩,若是治鬼用的。想必杀伤力一定很大。
他想了想,打电话重新通知队员们:“我怀疑嫌疑人把东西藏在了顶棚,我们想办法拆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加油!
第72章被虐杀的少女
那女孩从青火中缓缓站起,脸上不再是血污和煞气,她微微睁开眼,黝黑地眼珠转动着看着林霄。林霄提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下来,终于不用再看大白汤圆了。
柏瑞年不擅长也不乐意问话,只站在一边。林霄和陈如梭两个争前恐后地挤上前问:“你叫什么啊?”
“你是被李创和蒋雪害得吗?”
“你尸体在哪?”
“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
女孩肩膀扑朔着,缩成一团,林霄蹲在她前面说:“你别害怕,我们是来帮你的!”女孩许久才哽咽地说:“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样?你们知道我为了、为了报仇做了多少,才能有那么多的怨气。”她一边说,一边落下血红的泪水:“你们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我就算是即刻魂飞魄散,也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林霄饶是伶牙俐齿,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伸手想拍拍那女孩安慰她,又看见自己浑身都乎着泥巴,缩回了手。
陈如梭说:“我们知道,你被一个团伙控制了,被他们虐待,遭遇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折磨。他们害死了你,还把你的尸体扔在这种地方。我们知道你很恨,很委屈,但是这么下去,你自己也会被怨气吞噬,变成和他们一样的魔鬼。他们是咎由自取,但是你不应该为了他们的错误被折磨。你相信我们,告诉我们真相,我们……”他眼神温柔而且坚定:“我们一定会让那些坏蛋受到惩罚的!”
女孩说:“惩罚?让他们蹲监狱吗?把他们枪毙吗?这叫惩罚?这是解脱。你们知道吗?我们被他们关在笼子里,每天痛打我们,折磨我们的时候,我想的就是怎么才能死。你被折磨过吗?被人割掉过舌头吗?被切断过手指吗?被挖掉眼睛过吗?被吊起来生生打折过四肢吗?被肢解时候直播过吗?抓住他们又怎么样?杀了他们又怎么样?他们受过我们受过折磨的一万分之一吗?”
林霄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陈如梭眼眶微微红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女孩坐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看着被束缚在头顶的怨灵:“我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我是父母唯一的宝贝,为什么就会被他们抓去这么折磨?开始我还幻想会有人救我,那么多看我们被虐待表演的,会有人救我出去,但是到了最后,我只求能死,快点死,我这个样子,缺胳膊少腿还瞎了,如果我父母看到的话……我只想死,死了就不疼了,就不痛苦了。或者,我还能变成厉鬼,找那些畜生报仇……”
“可是你们!”她瞪圆了眼睛,瞳孔渐渐发白:“你们自以为是救世主,多管闲事,非要掺和进来,你们烧光了我的怨气,让我变成这个废物的样子。还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让坏人受到惩罚!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凭什么左右我?就因为我是鬼?在人间惩罚人就要被你们强行送走?人间若是太平,若是安全,我怎么会变成鬼?我为什么会变成厉鬼?”、
她浑身渐渐堆积起怨气,血泪流满了整张脸。她一边哭一边说:“我只是想报仇啊!他们害死了我,我只是想报仇啊!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你们还不如把我打得魂飞魄散。他们就算是被判了死刑,就算是命丧黄泉,也是会去转世轮回。而这一世,我受的苦难,他们做的冤孽,就这样算了?这样公平吗?公平吗?”
柏瑞年沉默了许久,微微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我没劝你宽恕的意思。只是你报仇心情,怨气太深,终将害了无辜的人和自己。”他指着那些被束缚的怨灵:“他们本是要去轮回投胎,被你利用养在这里,终日浑浑噩噩,见不得光,他们不无辜么?”
柏瑞年又拉起林霄:“他为了找出真相,救出你和其他人,从下水管里爬出来,还差点被你收作傀儡,再无翻身之日。而我,若不是纯阳之体,今日就会死在这里,成为你屠杀的无辜人类。”
女孩哽咽了一下说:“那是因为你们阻挡我报仇。你们烧光了我的怨气,把我从无所不能变成一无是处,你们该死!”
柏瑞年说:“无所不能?如果变成厉鬼真的无所不能,谁还会去投胎?你做了这么久的厉鬼,没人比你知道自己有多痛苦,你每天都记着仇恨,每一刻都承受着死亡前的疼痛。你吸食怨气的时候,每一口都是腥臭的。那些人类为了一己之私虐杀于你,你难道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屠杀了其他魂魄?再这样下去,你不会满足于伤害你的人受折磨,你会渴望奴役更多的怨灵,渴望对更多的人类复仇,你会变得比那些人还残忍。这世界终究是有规矩的,作恶太多,即使我不抓你,阴差早晚也会发现你,你生前受尽了折磨,死后还要永世被折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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