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转头看了看萧君夙:“王爷要不要去那儿逛逛?”
萧君夙挑了挑眉峰,穆九不会无缘无故说要去个地方:“那就去逛逛。”
西归看着面前的两条岔路,本该往右的,听到萧君夙的话,他驾车往左。
新崇城作为燕楚边境最繁华的大城,人自然是不少的,来来往往的商人领着车队带着一车一车的药草离开,六月份是封狼山药材采收的季节,也是一年中最多人的时候。
马车缓缓进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吃饭洗漱之后,穆九拿了两个幂离,一个丢给萧君夙:“走吧王爷,我们一起去逛逛。”
萧君夙动了动眉,起身跟着她一起去。
后院有两匹马,骑马直接从后面的巷子绕过去,策马疾驰,直接绕到后山,新崇后面封狼山脉多药材,一路上还能看到不少采药的人,因为日头比较大,不少人都带了帽子或者幂离,他们这般策马走过也不算突兀。
穆九带着萧君夙走过山岗来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翻身下马,两人一起步行进入了树林。
萧君夙瞥了眼她走路的方位,看起来有些奇怪,但也不像是乱走,像是.....走在阵法里。
看着周围这与外面没什么区别的树林,但仔细看,有些树木栽种的点却像是阵法里阵旗的位置,若一颗树木做阵旗,那这整片山岂不都是阵法?
萧君夙是见识过穆九的本事的,南山寺后面那方都成了她布阵的地点,而今把这封狼山的一偶变成她的阵法也不出奇,他就说她为何要来新崇,原来这儿也是她的地盘。
一路走了大概两刻钟,穆九终于停下了,萧君夙四面环顾,这里竟然可以看到新崇城,他们这是从后山绕了回来?
穆九看着一直沉默跟在她后面的萧君夙,勾了勾唇:“你就这么跟着我走,都不问问为什么?”
萧君夙负手上前,睨着她:“到了自然就知道了,不过你若是愿意解惑,我也很想听一听。”
穆九朝他伸手摊开,看着他,萧君夙看了看那双手,沉默一瞬,自然的抬手搭上握住。
六月山花烂漫,穆九拉着萧君夙,从山花从中窜过去,野花从深处,一座拱起的小土堆,土堆上鲜花烂漫,土堆旁边有一座石碑,但没有碑文。
萧君夙看着这个地方,心有所觉,在穆九松开他手之后,他郑重其事的站好,整理衣襟,竟是双膝一起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穆九看到这里就笑了:“我都没说你就跪下去,不怕跪错了?”
好歹是一国王爷,可不是谁都能享受他跪拜的。
萧君夙磕完之后没有立刻起来,抬头看着穆九:“能让你带我来的,这世上也仅此一人,谢谢你。”
穆九眉峰一动,没问谢什么,有些问题,不需要问出来,各自都懂的。
谢什么?谢穆九愿意带他来见卫策,愿意承认他的身份。
穆九不知道从哪儿弄出一个铲子,然后对着土堆旁边就开始铲,那架势看得萧君夙心惊肉跳,怎么看都像是要刨坟,他是来拜见卫策,但不是真的要见到他,穆九这架势,难道要把棺材扒拉出来让他看看?
好在穆九也只铲了几下,铲出一个箱子,箱子搬出来打开,有酒坛有酒杯。
萧君夙刚刚被吓得提起来的心才缓缓落下,遇上这么个穆九,他也是无话可说了。
穆九看着他表情,嘲讽一笑:“你这什么表情,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萧君夙表情很复杂,也很心累,不想说。
穆九却不放过他:“你不会以为我要刨坟吧?其实这个我也可以满足你的。”
第278章卫元帅(三更)求月票
穆九盘腿坐下,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华寅给老爹灌了八年的药,全是天下奇珍,吊着他最后一丝生机,他虽然没能活过来,但他的身体已经全是药物,可以保证他尸身不腐,现在说不定还栩栩如生。”
萧君夙扶额,无奈:“你就放过叔叔,让他安心去吧。”
穆九耸了耸肩,她也就说来吓吓萧君夙,哪儿能真去把卫策刨出来给他看啊?
萧君夙已经斟满了酒,三杯摆在墓碑面前,他们两人一人一杯。
穆九看了萧君夙一眼,这才看向墓碑:“刚刚忘了跟你介绍了,老爹,这人说不定会成为你的女婿,萧君夙,楚国定北侯家的那个,就上次伤了你还被你称赞的那小将,不过现在长大了。”
说道这里穆九还乐了:“他伤了你,最后还拐走你女儿,你会不会后悔当初称赞了他,而不是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萧君夙听得满头黑线,哪儿有人这样说的?这是介绍?这是挑事儿呢。
看到萧君夙那郁闷的表情,穆九笑了,端起酒杯倒在卫策的碑前,对萧君夙吐了吐舌头,站起身:“你跟他慢慢聊,我不打扰你们。”
穆九说完就走了,山花烂漫,映着她裙摆飞扬,仿佛山中仙子立于万花丛中,萧君夙眼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只有满满的温柔爱意,这是他心爱的姑娘啊。
他将为卫策倒了酒,看着面前的无字碑:“卫元帅......”
萧君夙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跟卫策说的,可发现什么都是说不了,愧疚说不出口,过去不知道该如何提,最后他只能说承诺。
“我以性命发誓,终此一生,只爱她一人,不管她是卫殊还是穆九,她都将是我此生挚爱,唯一的妻子,若是可以,我更想站在您的面前,向您跪求把她许配给我,我知道您很疼她,我也会用尽我的一切疼爱她,照顾她......”
萧君夙说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找穆九,走了一圈儿没看到穆九,他有些慌,赶紧加快了脚步,却听得细微的鼾声传来,寻着声音走去,花丛中一块不大的草地上,穆九躺在那里睡得正香。
青草柔软,鲜花环绕,蝴蝶、蜻蜓飞舞,阳光洒下,为这一切镀上朦胧的光芒,美得好不真实。
穆九竟然这么快就睡得香甜,是对自己的阵法太自信,觉得没人能来到这里,还是相信他能第一时间找到她?
大概都不是,自从失了内力,她似乎比以往更懒更爱睡了。
喜欢一个姑娘,居然喜欢上她的懒,这算不算是无药可救?
萧君夙舍不得叫醒她,正好旁边还有位置,他走过去跟她一起躺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鲜花簇拥,阳光予以温暖,转头看着穆九,她睡得香甜,唇角微微上扬,带着浅浅笑意,这是做了美梦?跟卫策有关吗?
萧君夙本来只是在旁边躺着,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猛的醒来,却发现穆九不在身边。
赶紧起身去找,却听得有说话声,似乎是穆九,循着声音走过去,触目所及的一幕,让人难以置信。
在卫策的碑前,两个蒲团,一个棋桌,穆九坐在一方,正一脸讨好的盯着对面的人,央求他再让自己两个子,不然她又得输了。
而穆九的对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五官刚毅俊朗,一身青衣却依旧不掩他骨子里的武将风采,那张脸萧君夙无法忘记,那是卫策,是八年前的卫策。
要说有不同,大概就是他没有穿铠甲,显得散漫了些,那脸上表情也不是三军大元帅的肃穆威严,而是一脸的慈爱纵容,目光里温柔得仿佛有光芒闪烁,看着对面的穆九,一副只要她说什么都会答应的样子。
这就是卫策,那个疼爱着穆九的卫策,怪不得能让穆九为之偏执不顾一切。
看着这里,萧君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怪不得穆九对他的宠爱不咸不淡,从小被卫策这般宠着,他的宠爱,真不算什么。
这样一来,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感动她啊?
“三子。”卫策笑着伸出手指:“只能三子,你这丫头,不能一直耍赖,不然什么时候才能下完这盘棋?”
穆九一手支着头靠在棋桌上,一手拿着棋子转动,闻言笑得像个狡猾的猫儿:“老爹你别这么小气嘛,一盘棋而已,你就让我一下不行吗?”
依旧还是平日的语调,可那里面很明显的是女儿对爹爹的撒娇,见过了多种多样的穆九,但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撒娇的语气,没有丝毫的防备,全心全意的依赖。
这是穆九,他触不到的穆九。
一个闪神,穆九不见了,但棋盘还在,坐在桌前的卫策朝他看来,那双眼里睿智宽怀,有着深沉浓重的情绪,一时间让人难以分辨:“萧君夙。”
明知这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梦,但却真实得让人心惊,萧君夙上前,拱手:“卫元帅。”
卫策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喊一声岳父的,怎么?还抹不开面子了?”
萧君夙惊讶的看着他,一向稳沉的他第一次有了一丝名为不太好意思的情绪,但还是坚定的行礼:“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卫策见此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脸皮够厚,怪不得能追到殊儿。”
萧君夙表情一僵,这话他怎么接?
卫策抬手:“过来坐。”
萧君夙从善如流过去做好,卫策敲敲桌面:“陪我下盘棋。”
萧君夙这才将目光挪到棋桌上,还真是......惨不忍睹,穆九这棋艺当真是一绝。
卫策促狭一笑:“殊儿的棋艺天下无双,能下成这样的人没几个。”
这话乍一听是打趣,可内里的意思听起来像是相当的自豪啊。
萧君夙:“......”
卫策说完立刻落子。
萧君夙拿着棋子半天都没找到地儿落,每个地儿落下去都像是自杀,头疼。
一来一往十几手,萧君夙输了不少棋子,但也终于打破了穆九那堪称奇迹的败局。
卫策见此笑了,放下棋子看着萧君夙:“虽然很想下完这一局,但时间不多了,就此打住吧。”
第279章扎心了,岳父大人(一更)
萧君夙看着面前宛若真人般的卫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梦吗?
他从未有过如此真实的梦,仿佛真的身临其境:“岳父可否为小婿解惑?”
卫策闻言反问:“这也是我想问你的,我因殊儿的执念存在,本来已经消散了,可这几日却又重新凝聚,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情?”
“执念?”萧君夙震惊,一个人的执念可以凝聚这么清晰吗?他知道穆九在意卫策,却没想到竟然在意到了这么深沉。
卫策想了一下,道:“殊儿她......很特殊,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存在,不过我宁愿这里消失,若这里越是真实,就证明她越是放不下,你也可以把这里当做她的心,而我就是她心魔的证明。”
心魔,萧君夙想到了那晚在大街上哭得那么悲恸的穆九。
萧君夙大概能明白穆九的心情,但却不太能感同身受,将这些日子穆九做的事情跟卫策说了一遍,焚都王、景舜、上官御,还有太孙和福伯。
一个一个的离开,最后才让穆九觉得彷徨,怕过去的一切烟消云散。
听完萧君夙说的,卫策长长叹口气:“这丫头啊,看着很洒脱,可实际上脆弱得很,其智若妖,却有一颗很难得的赤子之心,若是谁都不在乎,她仿佛无坚不摧,可一旦在乎了,她也偏执得很。”
当年他费尽心机想要讨女儿欢心,想要她喜欢他这个爹爹,没想到最后......
卫策看着萧君夙,深沉的目光是欣慰也有担忧:“你能来这里,证明你对她而言很重要,但你也很容易成为她的心魔。”
萧君夙若有所悟,不等他理清楚其中的深意,却听得卫策很是气愤道:“我家殊儿那么可爱,一直被我娇滴滴的捧在手里养着,就是胤纶那个小崽子我都舍不得让他染指半分,结果居然被你这么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臭小子拐了去,看着就让人生气。”
萧君夙:“......”终于明白穆九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性格从哪儿来的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将他满心的情绪都被打得七零八落,完全忘记刚刚什么感觉了。
萧君夙一脸诚恳谦恭:“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一定倾心对待,绝不会辜负她。”
卫策闻言非常高傲的笑了笑:“你倒是辜负一个试试,我家殊儿那性子哪儿有你辜负的机会,虽说现在她有些在乎你,但你也没少被欺负吧?”
一口一句‘我家殊儿’,一副‘我女儿最厉害,欺负你是你活该’的表情。
萧君夙扶额:“......”扎心了,岳父大人。
“长路漫漫,前途堪忧啊小子。”卫策颇为幸灾乐祸的感叹:“当年那丫头那么小,我可是用了三年才能哄得她喊我爹爹,你这功夫不到,呵呵,指不定到时候谁辜负谁呢。”
“......”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他是不是该庆幸这个岳父不是活的?不然......难以想象自己会有多凄惨。
这一瞬间,萧君夙之前心里对卫策那点儿愧疚都淡了不少,只有满心的心塞。
虽然岳父看着很不靠谱,还总是说话堵心,但该做的萧君夙还是不会少,萧君起身正襟跪下,行大礼:“我萧君夙心悦卫殊,想要与她结发同心,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她、疼爱她、爱护她,恳请卫元帅将卫殊许配于我。”
卫策看着恭敬跪在面前的萧君夙,沉默半响,憋出一句:“不是很想答应你!”
萧君夙:“......”
任性的别扭了一句,卫策很快恢复一本正经:“不过有你的存在,证明她心里还有温度,但这事儿她不会知道,要不要嫁给你,她说了才算。”
萧君夙点头:“这点小婿知道,定然会求得她的同意,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岳父,自然要正式求娶才足够诚心。”
卫策看着他,脸上清晰的写着满腹的抱怨,还是不想把女儿给人家,但如今的女儿已经不是他可以哄着抱着怀里举高高的小丫头,而他也再也不能陪着她,她的余生还很长,该离开的人得离开,该放下的都得放下。
“萧君夙......”卫策站起身,负手而立:“我把她交给你了!”
那一声,深沉的叹息,带着不舍,还有托付,沉重的分量,沉甸甸的,让萧君夙心也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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