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就谢谢了。”
毕竟是十万块咖啡机泡出来的咖啡,安室透也想知道一下那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因为价格的问题,我没舍得下手,一直都只是观望。终于,在上周,我去买沙发的时候,发现它打折了——便宜了两千块。”
桐崎迷之激动,脸颊都不自觉地泛起了一层微微的潮红。
“整整两千块啊,安室先生!几个月都没打折的咖啡机,它竟然便宜了两千块!这是不是超惊人的?”
“嗯。”安室透笑着颔首,“所以你就买了?”
迷之激动瞬间熄灭了。桐崎耷拉着脑袋,很小声地应了一声“是”。
“说实话,买到手了以后我才发现,我缺的根本哪里是打折便宜下来的这两千块……而是买咖啡机的十万块。”
尽管心里清楚得很,可惜如今再感到后悔实在太晚,咖啡机已经变成她家中的一份子了——而且还是怎么也割舍不掉的一份子。
如果不是为了弥补咖啡机带来的巨大资金漏洞,桐崎也不会每天只靠一个火腿蛋三明治果腹。
人生,真的好艰难。
虽然这么说显得很不争气,但她真的有点想回京都老家了。
“我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稿费。”
她满怀希冀地说。
“我上午的时候刚把新一话漫画交到编辑手里了。只要编辑核对好文本和排版,我就能拿到稿费了。”桐崎的手不安地乱动,“到时候就能好好吃一顿正经的饭了——啊,并没有在说安室先生做的菜不正经的意思哦。能在您这儿蹭到一顿饭,真的太感谢了!我……”
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忽然响起来了。
是编辑打开的。
“一切老师,你的新一话漫画丢了!”
桐崎愣了愣,竟是意外的冷静。
但还是不禁反思,她刚才为什么要给自己插上flag。
第8章拉面店
桐崎盯着汤碗里没有来得及吃掉的豆腐和昆布,大概花了三秒钟,顺利让自己成功接受了“漫画原稿消失无踪”的这个事实。
实在是没有想到,她无意之间给自己立的flag,居然这么巧,真就实现了——还是那种类似于“等战争结束后我要回老家结婚”这种低级得不能再低级的flag。
不知是不是她在flag这件事上想得太过入神了,电话那头的齐木国春一连唤了她好几声,才终于让她从沉默中回过神来。
“我在听!唔……不过,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来着?”
“装着原稿的包丢了!”齐木国春哀嚎着,把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本来想拜托我家楠雄帮忙的,可他根本就不愿意帮我!呜呜呜……一切老师,怎么办啊。我的钱和银行卡都在包里呢!”
听到齐木国春这慌乱的语气,本该是最着急的桐崎,倒是冷静下来了。
不过冷静归冷静,身为受害者的她,现在还是避免不了脑袋空空的尴尬状况。
“呃……那什么……”她干巴巴地笑了几下,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毫无底气,“这种事情……您就算是问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啊……”
不过,丢了的原稿该怎么办呢?
是找回来,还是重新画?
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备份的原稿了。没毕业前,还在横滨读大学的那会儿,她总是用传真的方式把漫画传给编辑。但在搬到米花之后,因为公寓离出版社很近,所以她一向是直接把新一话的原稿送去出版社,由前台的小姐姐交到编辑手里。
因为实在想不到还会发生原稿丢失这种尴尬的事情,所以她也不会特地给新画的漫画进行备份。
那么,就只能重新画了?
桐崎回想了一下,这个月的更新一共是四十页,每一页上光是贴上的网格纸大概就占据了五分之一的面积。还有,这一话中,大多数都是战斗场景。男女主角都是黑色头发,要进行涂黑大概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桐崎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她拢紧外套,总觉得四下也倏地变冷了。
直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电话那头的齐木国春依旧是哭哭啼啼的,说的究竟是什么,桐崎一点都没有听懂,所以也不知道让他如此哀痛的对象究竟是丢失的漫画还是丢失的钱。
哭喊声穿透了电波,响到连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安室透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抬起头,向桐崎投去探询的目光,但她却不自然地垂下了眼,小声对齐木国春说:“别急,我现在就把原稿重新画一份……争取明天早上就交过来,可以吗?”
齐木国春的哭声不止,听得桐崎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挂断电话。正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她忽然看到安室透向她打了一个手势,似是想要和她说些什么。
“是漫画弄丢了吗?”
很敏锐的他,单凭着一点点的只言片语,就推测出了发生的事。
桐崎抿了抿唇。她有些羞于承认这样尴尬的事,但心里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非得要隐藏起来的事。她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安室透也就明白了。他放下碗筷,小声对她说:“问问你的编辑,他现在正在什么地方。”
桐崎愣了愣。她不明白安室透的这一步行动究竟是想要如何,但还是向齐木国春问出了这事。
“我在拉面店门口……呜呜呜……嘛,就是在帝丹小学旁边再旁边的那条街角的那一家。我的包大概就是在这里丢的。”
勉强辨认出这几句话,桐崎立刻就转述给了安室透。
“唔……您是想让我去找编辑吗?”桐崎不确定地问。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行动方针了。
安室透笑了笑,但没有回答,只是向她伸出了手。
“把手机借给我一下。”
鬼使神差的,桐崎真的把手机交给了他。
只见安室透接过电话,站起身来,一边问着齐木国春一些事,一边招招手,让她跟着自己。
他们出了门,一路走到楼下的停车场。一路上,桐崎看了安室透好几次。她很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数度沉默,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启动引擎,扣上安全带。到了这会儿,安室透差不多也搞明白了这出原稿丢失的乌龙事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说,下午一点钟左右,您在拉面店吃完午饭后,忘记把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公文包带走,之后便被其他人顺走了,而这一点是您刚才特地回拉面店查看监控后发现的。”他轻笑了一声,“所以您是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了包不见,是吗?”
安室透的语气太过温柔了一些,听得齐木国春丝毫没有任何的羞耻感——反而还让他不好意思起来了。
“哈……哈哈……是这样没错……”
安室透一脚踩下油门,车飞驰了出去。
“您的包是什么样式的?”
听安室透这么问,齐木国春沉默了。他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才挤出短短的一句:“是棕色的。”
“新吗?”
“新!”这个问题齐木国春回答得倒是很快,“是我太太上个月刚给我买的,还不便宜呢!”
安室透一手把着方向盘,猛向右一转,堪堪擦过绿化带。
“好。向您确认一下,丢失的公文包里,只有钱包和原稿,没错吧?而在您离开拉面店后,偷拿走了您公文包的,是一个背着挎包戴着帽子,同您差不多年纪的人,是吗?”
“对对对对对。”
光是听着这一叠声的回答,就能想象出齐木国春一股脑点头疯狂赞同的模样了。
“我明白了。现在请您往拉面店右手边的方向走,在第一个分叉口左转。那边有两台自动饮料贩卖机,我们在那里等你。”
说完这话,安室透把手机抛还到了桐崎手里,将油门踩得更重。
现在能双手把住方向盘了,自然也能够更加“放肆”一些了。
白色的马自达疾驰在两车道上,从车流的空隙连钻过,街灯的暖光一眨眼就被甩在了后方。车轮碾过最后一秒的绿灯,甩尾左转。难以抵抗的惯性把桐崎甩在车门上。
从坐上这辆车的那一刻,她的紧绷的神经就没有放松过。
虽然马自达的座椅确实很舒服没错,虽然车子里确实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没错——但坐在这辆车上的感觉就像是坐进了超高速疾驰的过山车,这一点也没有错。
默默地坐完了全程的桐崎,硬是忍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生怕脱口而出的不是话语,而是怂到没边的惊叫。
但在车停下的那一刻,她却莫名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这就……结束了?可真快啊。
不过,她的心里怎么浮起了一丝意犹未尽的感觉呢……
作者有话要说:外挂(划掉)楠雄正在上线中!
第9章自动饮料贩卖机
“下车吧。”
咔嚓——安室透拔出了车钥匙。
“你的原稿,不出意外的话,就在那里。”
桐崎顺着安室透的目光看去。他所说的“那里”,是放置在自动饮料贩卖机旁边的垃圾箱。
从得知编辑的包是被人顺手牵羊拿走时,桐崎就考虑过“原稿会被丢掉”这种糟糕的结果。她知道这种可能性成真的概率会是多么的高,但心里却还是不认输般的怀揣着些微期待。
她的原稿或许——当然了,这仅仅只是“或许”——能够独善其身,像变魔法般“嘭”一下出现在她的眼前。
可现在她的原稿正躺在垃圾箱里。
这样的出场方式,可不能算是魔法般的登场啊。
桐崎不停地做着深呼吸,指尖都发麻了,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难过在悄悄作祟。她慢吞吞地走到垃圾桶边上,帮着安室透一起拆开垃圾箱的盖子,在装满了易拉罐和塑料瓶的桶里中努力翻找。
大约把垃圾桶掏空了三分之一,他们终于窥见到了被瓶瓶罐罐遮挡住的纸张。
安室透把散乱的原稿全都拿了出来,一张都没有落下,甚至还摸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袋——是用来装原稿的袋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旧钱包。里面装着齐木国春的工作卡和身份证。
那顺手牵羊的家伙,显然连扔垃圾都扔得满不在意,只拿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不想要的,都粗暴地丢进垃圾桶里。
托他的福,纸张的边角都折起来了,从瓶罐里渗出来一部分饮料撒在纸上,晕开了墨水,为黑白的漫画添上了无用的色彩。费力贴上的网点纸的边角也放肆地翘起,伴随着风左右晃动。
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理想之中的结果。
桐崎把稿纸摊在地上,和安室透一起,逐张挑出还能用的原稿。那些被濡湿了的、肮脏的稿纸,本可以丢弃了,她却还是按顺序放好,摞成整齐的一叠。
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
与前所未有的沉默。
清点一下数目。四十页的原稿,没有被弄脏的,就只有十几张而已。
桐崎把原稿分好,装进牛皮纸袋里,一手捧着,帮着安室透把翻出的瓶罐放回到桶里。
在丢进最后一个易拉罐时,桐崎问他:“您是怎么知道原稿被丢在了这里呢?”
“记得吗,编辑说那个顺手牵羊拿走他的包的家伙,背着一个挎包。”
安室透把桶盖摆正,双手抓住边角,用力往下一按,垃圾桶恢复了原状。
他继续说:“要是你在街上看到一个既背着挎包又拿了公文包的人,会怎么觉得?”
“嗯……”桐崎沉吟了一下,“这看起来很奇怪吧。”
“没错,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处理掉棘手的包,只拿走里面的钱。但这个包看起来还很新,他想要留下,于是……啊,谢谢。”
安室透接过桐崎递来的湿巾。擦干净了手上残留的饮料后,他又说了下去。
“附近只有这里设置了垃圾桶,所以在这里打开了编辑的公文包,拿掉了钱包里的钱……”
“并且丢掉了原稿,然后把空公文包放进挎包里,离开了,对吗?”桐崎自然而然地接着说了下去,居然忍不住笑了。她看着皱巴巴的画纸,嘴角扬起的笑意一点点垂下了,喃喃道:“他觉得我的漫画很没用吧。”
所以才用如此粗暴的方式丢掉了。
她不再看了,将牛皮纸袋折好,语气倒是格外的轻快:“毕竟漫画百无是处嘛。”
“不。”
安室透的否认来得太快,让桐崎不自觉地愣了愣。她诧异地诧异地抬头,看向安室透。
“……什么?”
不知为什么,落入眼中的却不是安室透严肃的神情,反而是注意到自动饮料贩卖机的按键闪烁出的红蓝色的光,全都映在了他的眼中。
“不要从一个品行有问题的人的行为中判断自己的价值。”
这是桐崎从没有听过的认真的语气。
她把原稿捧在怀里,悄悄别开了看向安室透的目光。
他的话说得太过通透了,让桐崎莫名有一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但她知道安室透的话没有错——听到这话,反而让她有一种意外的庆幸感。
她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嗯”,不自觉地笑了。
“安室先生,你刚才说的话,好像我的哥哥啊。”她的声音很轻,“他以前也总是这么说的。”
短短的两句话中,用的全部都是过去式。安室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尽管他是第一次听到桐崎说起自己的哥哥。
他看向桐崎。她柔软的卷发在街灯下漾着微微光泽,将她的表情完全挡住了,也看不到那浅透的绿色眸子了。
安室透伸出手,轻轻帮她把乱发捋到耳后,笑道:“是因为我比你大了六岁的缘故吧。”
这话让桐崎抬起头了。她睁大了杏眼,盯着安室透看了好久,像是在努力地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到他比自己年长六岁的证据似的。
可怎么看,她都觉得自己和安室透是同龄人啊——他一点也不像是即将踏入三十岁的人。
桐崎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只感叹似的小声念叨着:“你比我大这么多呀?”
gu903();安室透笑而不语,这让他看起来更是少年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