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听了这嘲笑李隆基的小曲,不以为意。
却有人觉得刺耳:“唐玄宗虽然老迈昏庸,毕竟是皇帝,怎可肆意戏谑?唱李白的山鹧鸪词。”当年李白被人请去给安禄山做幕僚,高官厚禄唾手可得,但他去了之后发现安禄山要谋反,就溜了溜了。开溜时也得记录一下自己的悲哀处境,以及无奈绝望。
全诗大义:天好冷,我好饿,一只可怜小鹧鸪,本要嫁到北方去。山鸡都来劝,北方鸟欺负南方鸟,嗷嗷哭啊嗷嗷哭,宁死不肯去北方。
唱完之后,好像还是很讽刺李隆基。
刘病已悄悄靠近,一把攥住了刘备和孙权二人的手腕:“快跟我走!”
二人一惊:“干什么?”
“你们好友新编的《三国志》没了下文,我还等着围绕荆州产生的变故呢!所有人都等着呢!快跟我走!被我扣押起来,写不完不放你们走!”
“他们都忙,您体谅一下。”
“请坐请坐。”
刘病已哈哈大笑,落座共饮:“乱的真不是时候。”
……
在如今,皇帝倚靠的宦官田令孜和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争夺盐田,矛盾激化开始交战,皇帝又跑到了陕西。
围观群众还对人间之事津津乐道,唐朝的皇帝却对人间之事避而不谈,反正说了也没什么用,不如想开点,按照一个亡国之君的淡定状态来面对这件事,不必做无谓的挣扎。
现在的大唐还没有产生亡国之君,但人人都是亡国之君。
则天皇后怎么能突然修炼成神鬼,这件事才是帝镇中最为热议的!
虚弱的武媚娘回到帝镇,交给李治就被扶进屋里,之后至今都没有出门,这一次爆发让她元气大伤。这可没想到,当时只觉得呼风唤雨何其爽快,事后才发现这五十年积攒的一切,连修行带阴气,全都消耗一空,甚至还有大量亏空。本来充足饱满的身体,忽然变得空空荡荡。——别的神鬼都能做这种事,但从来不做,是因为损耗太大,又只能吓唬人不能真的杀人。
神鬼们也曾经尝试过,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能否吓退某些恶人?吓退攻城的贼兵?劈死屠杀的恶人?不能。根本不能,该下地狱的恶人根本不介意在疾风骤雨中举起屠刀,作恶时想不到神明,这只能让自己元气大伤。如今黄巢也没因为风雷大作停下来,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开挖,没挖进去的首要原因是——他被惊吓之后选错开挖地点了。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神鬼去干扰人间的事不划算,就激情的角度来说,在等些年就能痛殴对方。
李世民在确定每一个神鬼都有这种能力时,放心了。“我还以为她真得上天庇佑,是天命所归,与众不同呢。”
“就以阴间的状况来说,咱们大唐更为幸运。”阴间的整体氛围比较成熟,矛盾不激烈,也不畏惧压制皇帝,自由度非常高,咱们又能及时出来,没有让杨坚抢占先机。
众人等了许久,没等到她打扮好了神采奕奕的出来炫耀,出来趾高气昂顾盼生辉的共享修行经验,实在等不了了,就都去缠绕长孙皇后。
“她怎么能修炼成功??”小声的、咬牙切齿的、难以置信的、迷茫的众人纷纷询问。相隔久远的皇帝对则天皇后的怨念不深,也都认命了,只是疑惑与自己为什么不能成功。
李治心说:我怀疑你们有点傻,真是不敏锐,媚娘在李隆基中年时就开始急切的寻找应对之策,到后来也没有停下来。这些年你们一个个的都去围观过我在她脑袋上插花,就没有一个人想到,鬼魂常年入定代表什么?都去玩音乐和比剑?或许是死了之后就松懈了,或许是你们没有危机感但媚娘有,她对内担心后辈的报复,对外不安,担忧使用酷吏、武懿宗等会让她的结局不妙,也担心阎君会认为牝鸡司晨罪加一等。在活着的时候就往山川河流中投赎罪金简的人,死后更不会疏忽大意。她把你们当做潜在的危机,你们毫无察觉还只是悄悄对她翻白眼。
长孙无病气定神闲的喝酒:“她亡国已经一百八十年,怎么不能成功?”博学,悟性强,运气也非常好,这么一个人,再有几起几落足以勘破经历和充裕的时间,再加上性命之忧的威逼,有什么成果都不足为奇。
那日恳谈一番,聊了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双方在过去绝无可能达成信任,太宗夫妻始终怀疑她会不轨,而武则天也始终怀疑高祖和太宗想要杀了她,只是过去无法斩草除根,所以没动手。现在则不然,都成为神鬼之后,终于达到了类似于藩镇割据的状态,她虽然落单但有力,于是安然。
皇帝们面面相觑:“一百八十年了?”
“好快!”众光棍们心说,则天皇后的事迹依稀在昨日,依然令人不敢立后,以致于现在独守空床。
“好慢!已经过去了十个皇帝,怎么只有……真的是一百八十年!!”
一句话就把人打发了,原来武周灭国已经有一百八十年?则天皇后来到阴间也有了一百八十年?
这样说来,倒也不足为奇。
不是天才了。
过不多久,唐僖宗李儇也来了,继任的是他同母弟弟、寿王、幽州大都督,原名李杰,为了天下人避讳省事改名李晔。李儇见了祖宗们,哭拜在地,在别人以为他要诚恳道歉认罪伏法的时候,他哭诉道:“先祖为何不庇佑大唐江山。”
你们倒是干点什么啊,每年四时、三节、朔望祭祀都白费了,祖宗在天之灵不仅不保佑我,还在打马球。别说刚刚那一球打的确实好!不得不赞!
皇帝们岂能说阴间无力庇佑他?
众人纷纷痛斥,尤其是差点被牵连进去的李湛,李湛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被挂高高的命运:“你是马球科进士,我可不是!你拿打马球赌节度使的任命,这种荒唐事我不曾做过!”
李儇辩解道:“并非我荒诞,这三名候选的能力水平相差不多,谁当都一样。”
李渊把他踹到两米外:“荒谬!”
“一派胡言!”
盘问了一番,他对朝政虽然了然于胸,但年轻时没能把握机会以德服人——人们虽然不敢想埋怨皇帝,但敢埋怨的都跟着黄巢谋反了——官员们只要知道皇帝赏罚公正,就会尽心竭力的做事,争夺着去立功。君臣互相猜疑,就必然养匪自重。
从他继位之后一直说到,黄巢的将领朱温投降,改名朱全忠,被他重用。
接力的训斥让李儇有点懵。
李隆基冷漠脸:“假山已经修好了,不必在动工。”黄巢没有动他的陵墓,这件事让他有点高兴,但在武曌冲天而起的一瞬间,他眼前就是一黑。现在只等报复——说话可比以前硬气多了,破罐子破摔的硬气。
李渊:“那就让他疏通水渠,搭建水舂、水车,自从武惠离开之后让你们谁舂米都推三阻四。”
李世民想了想:“先舂些米出来,享用一餐。”
……
扶苏和刘盈迷茫的看着新地图。唐朝的疆域最强盛,最庞大那几年,实不相瞒,有四个大秦那么大!约有4.5个汉朝初年——就是刘盈在位期间,每年换地图就是因为国家疆域的大小变幻莫测。
前些年那块飞地就令人感慨,到如今,真不知将来如何。
李杰倒是励精图治,颇有雄心,同样是被宦官册立的皇帝,他比他哥哥冷静的多。
“朱温和李克用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谋反。”
“只要不是十六国那样纷乱就好。”
第298章
扶苏密切关注人间局势,这除了个人爱好及习惯之外,还关系到匠作监需要备多少必要物资、军械,还有父亲的工作繁忙程度——这又决定了自己被查作业的频率,现在不用担心,诸藩互相征讨,都打着讨贼的名义,实际上谁失败了谁就是贼,不过这对地府来说区别不大。鬼差就一个劲儿的抓魂魄,判官只管加班,阎君绝不会无聊到把儿子叫过去教育。
又研究了许久的情报,他这里的讯息来的比较慢,但是全面,各地城隍或可以自制站笼,但那种经过加持能禁言能重若千钧的铁锁必须在地府打造,被神鬼加持。各地的鬼差来取货时,都会带来点新消息,从中原腹地到边陲小地方的讯息,无不知晓。
正在正厅里惆怅的和下属盘算分析,朱温和李克用谁会谋反?
就现在为止,朱温看起来老实一点,却又好似暗藏祸心,李克用比较躁动,又好像还算忠心。前些年呢,被招降的朱温改名为朱全忠,曾经款待路过的李克用,李克用轻骑赴宴,夜里就住在他这里,朱温当夜就要杀李克用。李克用的亲兵拼死护卫,逃离之后,李克用选择点齐兵马——派人上访告状。朝廷认为李克用刚刚立下大功,又说朱温要杀他,不管是真是假都不那么可信,就给他封王,安抚他。
上文中说到唐僖宗爱的大太监要争夺节度使王重荣拥有的盐田,大太监就要干掉节度使,王重荣不想死又打不过,就和李克用说,他们明着要搞我,实际上是假道灭虢,准备搞你。
李克用觉得自己一定够‘功高震主’被‘小人构陷’,就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唐僖宗犹如惊弓之鸟,要被清理掉的宦官更是慌,一路狂奔二次跑掉。
李克用一边追一边强调自己只针对那宦官!
一直到后来追回皇帝,又加官进爵。朱温一点动静没有,就暗戳戳的‘剿匪’,这边和两个同样姓朱的节度使约为兄弟,剿匪中途开始养寇自重,转脸说自己消失了两个士兵,需要‘调查’兄弟家,不知道为什么,调查之后兄弟就不要自己的领土了。
(后世八国联军用的借口一点都不新鲜)
“长官,如今的局势您应该熟悉。”
扶苏:“哼,我还年轻,在往上数一二百年,找我祖先去问问,和现在的情况一般无二。”都是十几个诸侯打来打去。现在的节度使和诸侯有什么区别?名义上不是父子相传爵位,实际上就是。
当今的局势比战国时期和十六国更乱一些,南北朝十六国的权力更迭非常干脆。
“还比不了,我比大人年迈大约二百多年,我们那时候虽然礼崩乐坏,比现在还好些。”
负责画地图的人分外迷茫,名义上属于唐朝疆域但不听唐朝管教的地方,他画地图时需要标注出来。好难,以前每隔五年十年或二十年才用更新一次地图,现在不行,每年更新都跟不上速度,每个月更新都不成。这些趁着酒会,假借尿遁逃出去带兵开战的人太混蛋了。
工匠们扛着锤子回到匠作监,前来报告:“那碾黄巢等人的巨舂本来坏的不严重,被石磨地狱的笨蛋鬼差一修理,彻底坏了,核心部分只能重做。要三天时间,支取大木料两根,铜件二十斤。”
黄巢占领京城之后,没有粮草,就发明了空前绝后的吃人机器——巨舂。
石磨地狱在接受他之后直接就复制了一个,把那出主意的、大力推崇的、积极执行的人全都丢进去。
“李克用真是骁勇善战。”
“那是,追击敌人时能带着骑兵冲杀,把自己的步兵落在后面被人消灭,真是骁勇。”
李·独眼龙·飞虎子·沙陀骑兵之主·一箭双雕·克用,众人都知晓他骁勇,但不是无敌。其人有些疏狂大意,经常大意。
……
皇帝李晔被朱温派去的人刺杀,尽力绕柱而走,还是被追上杀死,昭仪李渐荣试图保护皇帝也被杀。死后对人间没什么可留恋的,身心俱疲的离开人间,到帝镇一见祖宗就哭了,简述自己生平:“臣无能,藩镇太强悍,无法力敌。虽宵衣旰食,仍无法重振天下,先后受制于宦官藩镇之手。辱没大唐雄风。”
皇帝们早就探讨过了,他已经尽力,虽然做的不算完美但没什么错,这是多年来的积弊。对皇帝的要求虽然高,也不能高到要求一个皇帝有万夫不当之勇、徒手干掉宦官、凭空填满国库、单人破门而出、带兵平定天下、虎躯一震让藩镇纳头便拜、随便捞个厨子都有伊尹的才干、在集市上找个屠夫能带兵打仗。
要是能做到这些事,那得是开国皇帝。
“我们不怪你。”李唐皇帝依次坐在在一起,高祖太祖高宗三人居首,客人居上,子孙们依次列坐,具是万分惆怅,身前香烟缭绕,每人抱了自己的小炉和银壶过来,环绕的都是药香:“你细说说你平生见闻。”
李晔看了看挂在竹竿上示众哥哥,为他求情:“僖宗十二岁登基,别的皇帝是经过应有的教育,但自己存心懒惰,他不一样。大臣们见不到他,太监们劝他昏庸嬉闹不理朝政,等到僖宗醒悟时为时已晚。”
李治:“我们心里有数。说你自己。”
李晔叹了口气,颓败的跪坐在地上,娓娓道来,继位之后非常努力,还比较冷静,先是奋勉的压制了宦官,同时招兵买马,积累了十万军队,打算克服强藩。朱温觉得自己已经够重了,不需要再养寇,曾经在黄巢之后称帝的节度使秦宗权被部下争夺了一番,打断腿献给朱温,朱温拿他去献给朝廷。
之后就开始一败涂地,先是两次征讨李克用都兵败,从此威严扫地,被大臣肆意讥讽。
被迫出逃时,被李茂贞的盟友自己的大臣截获,软禁了三年。
回到京城之后,被宦官们反扑,软禁在少阳院中,铁汁浇锁,用小洞送饭,差点要被逼退位,宦官们又畏惧大臣们借故反扑,把皇帝送给朱温。
“朱温曾是黄巢的爱将。”
“这我知道。”李隆基说:“如黄巢贼荡平门阀之争,朱温贼也根除了宦官这一积弊。”没错都杀光了。
李晔叹了口气:“我逃去凤翔,朱温围城,城中百姓每日饿死……我每日在行宫中自行磨豆麦煮食。所供御膳肉食恐怕是人肉,不敢择食。李茂贞粮绝,将皇帝奉还朱全忠……朱全忠贼性不改,将朕身边黄门、供奉、优伶等人,依次替换。”
他无可奈何,又不敢直接责怪天意,就写打雷:只解劈牛兼劈树,不能诛恶与诛凶。
武则天:“且慢?替换?怎么替换?”
“用容貌相近的人顶替。”
众人纷纷倒药喝。
又给他也倒了一碗:“天意不干扰人间,阴间也不干扰人间。”
“但人间也无法干扰阴间,等朱温死后下地狱,与黄巢相会,就知报应不爽。”
“快要禅让了。”曹丕冷笑道:“我可能是帝镇中第一个知道禅让真像的人。”
“嗯,没有人比你更懂禅让。”
曹丕点点头:“除了杨坚和李渊。”
李渊有些不好意思,喝了一口药茶:“这个嘛,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