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和药品,我已经在筹买中了,目前采购到的军需,撑够两个月不是问题。”
晏随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早在尚京时,他就暗中安排上了,兵器火-药,也都在秘密赶工中,一批发往边关御敌,再留一批备用。
少年郎从容不迫的一一道来,朱佑面色也是变了又变:“你竟早就有了那样的心思,怪不得那位忍不住出手,你这性子不收敛,能不吃亏。”
晏随不在意地扯唇,眼里的笑也变得真切了。
“我有菩萨庇佑,凡人又能耐我何。”
朱佑呵的一声冷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真当宝了。”
晏随:“不止我当宝,你也要当宝。”
朱佑正要回,晏随又是一句:“那位小姨母最在乎,甚至可以说唯一在乎的人,就是这个宝了。”
堵得朱佑哑口无言。
唯一,呵,那他又算什么。
当年那些事,就像放了个屁,没味了,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
不过她在意的,他也该在意,不然如何讨得她回心转意。
晏随从没见男人这么情绪化过,那搁在桌上紧握成拳的手敲了好几下都不自知,少见地失控,更说明了姚氏在他心里的不同。
姚氏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魏娆拉着她说话,一不小心就提到了这宅子的主人。
姚氏哪里听不出外甥女在套她的话,直接几个字堵得魏娆无话可说。
“孽缘,不提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第42章软化
姚氏和朱佑那点扯不清白的感情债,真要说起来,还就如姚氏所言,是段孽缘。
姚氏对朱佑有点那种心思的时候,他只把当她小丫头,摸着她的头,说要乖,吃多点才能长高。等她长到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再次相见,朱佑不再摸她的头了,而是发乎情止于礼,但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朱佑这样的男人,有德有貌还有身份地位,动心只是一瞬间的事,彼时十四五岁的姚氏,对他的情感只会更复杂,但她有了更大的责任,那就是魏娆。
那时嫡姐刚刚过世,临终前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她,也解开了她多年的困扰。
魏娆的确不是魏良的女儿,但也确实是魏家血脉,生父早已战死在了沙场,嫡姐未婚先孕,权衡利弊,最终接受了魏良的提议,嫁入魏家做他的填房,也是保护魏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以及一个光明的未来。
但嫡姐心里真正的人,并非小九生父。
一时的意气用事,荒唐的一夜,嫡姐唯一不悔的便是生下小九这个孩子。
因缘际会就是这么奇妙,风水轮流转,到了下一代,竟是那人的儿子追着嫡姐的女儿跑了,小九也算是争气,无形之中给自己母亲报了那求而不得的仇。
然而这种事有关嫡姐和小九的名誉,绝对不能声张,既便知道了,也要藏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能说。
姚氏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还有个就是朱佑,他和小九生父是同侪,小九生父的后事,也是他给料理的。他和她有着共同的秘密,多年后再见,当做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那是不可能的。
姚氏想,朱佑不会让。
也只有三四步的台阶,朱佑拾及而上,步履显得有些沉重,面上表情也是少有的紧张,曾经的风华正茂,如今沉淀下来,是更为吸引人的稳重内敛,斯文中透着一股令人心折的魅力。
魏娆站在姚氏身侧静静看着,这样的男人,是个女子都会喜欢上吧。
晏随在朱佑身后慢一步,看到少女的目光都被自己这个大舅吸引去了,半点没往自己身上挪,不由凉凉嗤了一声。
一个老男人,就那样好看,眼珠子都黏在人身上了。
这一声,倒是让魏娆回过了神,下意识转眸看向更为年轻更为锋芒毕露的世子爷。
那人却是挪开了眼睛,眉间横着一丝不虞之色,似乎对她很不满。
魏娆也不惯他,水灵灵的眼珠子一转,看山看水看那天上的云朵,才不想理他。
朱佑目光近乎贪婪地望着姚氏,分离了那么久,明明她变得更美更成熟,也更让人怦然心动了,可他仿佛觉得,她依然是记忆里那个爱娇爱俏,难过了不说,只会偷偷躲起来哭的小姑娘。
男人在不在意女人,看他看女人的眼神就知道了。
魏娆鼻头忽然有点酸,如果姨母不是为了照顾她,或许早就跟这人生儿育女,修成正果了。
晏随实在受不了这种腻腻歪歪的氛围,就连空气都好像飘着过度的甜味,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你们有话,进去说。”
一把年纪了,也不嫌臊。
晏随放完话,几步走到了魏娆面前,伸出了手,往门口一指,示意多余的人该走了。
魏娆不是很想跟晏随走,但姚氏现在估计也不想她在这里,她还是识趣地消失吧。
作为雍城父母官,朱佑的宅子不小,花园里小径通幽,山水林木,错落有致,比魏国公都差不到哪去,不过秋末初冬的天,瘦木枯枝,花树早已凋敝,往树多的地方走,更是一片萧索。
魏娆走到双脚有点发酸,停了下来,不动了。
晏随紧着她的步子,走得也慢,她一停,他也止住了。
魏娆肩膀一转,碰到了他的胸口,两人都是一愣,晏随眼里泛起了笑意:“你这么主动,我也是愿意的。”
他对未来妻子其实没有多大的期待,到了适婚的年龄,为了承袭晏家的香火,他会找个合适的女子成婚,做不到情深似海,想要相敬如宾不难,这是他该给予到正妻的体面和尊重。
但多的,真没有了。
直到遇到面前的这个女子,晏随才意识到,其实在他内心也是渴望的,渴望有个女子能让他牵肠挂肚,只要一想到她,胸口就有股暖流划过,甚至开始体味到从未有过的情绪。
夜深人静,孤枕难眠,他脑海里萦绕的全是她,想亲她花瓣般芳香柔软的唇,想拥她入怀,让她化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再也分不开。
情绪一上来,再冷静自持的人也有克制不住的时候,手何时揽上了少女杨柳般纤韧的细腰,自己都未曾察觉。
即便后来察觉了,被魏娆用双眼瞪着,他也不准备撒手了。
“世子答应过我什么?”
这男人是石头做的,捶他捏他毫无反应。
“有外人在时,我会恪守礼道,待无人时,小九,你总要记我点好。”
晏随这一声小九,跟家人们喊出来的又格外不同,魏娆心尖儿一酥,想硬都硬不起来了。
女子态度的软化,让晏随更加放得开了,竟得寸进尺提出要她跟他回衮州见父王。
魏娆一副你怕不是说梦话的表情:“见你父王,然后昭告天下,晏王世子要娶太子妃了,你不顾你远在尚京的兄长,我却不能拿我的父兄冒险。”
晏随闻言沉默片刻,才道:“若是你父兄都已离开尚京,你可愿随我去衮州?”
“不可能。”
她都没能说服父亲,还有谁能。
“你四哥信里没提吗?”
“提什么?”
“皇帝马上风了,余谦和锦乡侯共同代理朝政。”
魏娆怔了一下,面上显出忧色:“父亲他们什么时候出发的?也是去衮州吗?路上会不会出事?”
锦乡侯是个狠角色,也是晏随将来的劲敌,会做出什么样的事,还真不好说。
第43章舍得
小儿女之间渐入佳境,魏娆嘴上仍是绷着,心里却在一点点解封,尤其听到晏随说,魏府的亲人已经一批批转移,现在都出了皇城,在来北境的路上,他也派了他的亲卫队前去接应,妥帖到魏娆想鸡蛋里挑骨头都不行了。
感谢晏随的同时,魏娆也有话要说。
“国公府看着显贵,其实没有实权,远离朝堂也很久了,只有个名存实亡的太子妃在宫里蹉跎着,这就是我的现状,对你并无大用。你是晏世子,身后关系着北境,要娶的王妃也该是能给你帮助的权阀女,所以你要想好,娶我要克服的种种困难和压力,你给了我期许,动摇了我,如果反悔,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再找到我。”
魏娆算是说得客气了,狠一点的话,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即便喜欢上了,她也有自己的态度,以及要坚守的东西。
如果说魏娆最让晏随动心的地方在那里,除了她这张对了他眼缘的脸,大概就是她的这点性格了。不似别的女子依附了男子就千依百顺,没了风骨,或者有所图,但藏着掖着,过于奸猾,魏娆的狡黠和直率,恰到好处,正是晏随中意的样子。
如果娶妻,也合该是这样的女子才衬得上自己,别的不会再想,也不会再有第二个魏娆。
这点晏随有自信,晏家的专情是几代遗传下来的,他祖父如此,他父亲如此,他何其幸运,在以为遇不到良缘的时候,魏九出现了。
一想到这,年轻气盛的世子又有点按捺不住了,他感受到女子的态度软化后,两手合拢,将她轻轻圈入自己怀中,说着一些蛊惑人心的话。
“小九,你若愿意多看我几分,多想我几分,你会发现,这世上,唯有我和你最配。”
人不轻狂枉少年,晏随的狂从来都不遮掩,坦坦荡荡表露出来,但他就是有这个让人信服的魅力,你不会质疑,也不会嘲讽。
即便面上露出言不由衷的表情,心里还是服气的。
魏娆靠在他肩头,鼻尖是他身上清幽的松木香,听他比别的少年都要低醇动听的声音讲那以后的打算,他有家国情怀,也有儿女情长,只要初心不改,她愿立在他身边,尽自己所能的为他分忧解难。
有些话,也该提了。
魏娆抬头看他,杏眸里蓄着一汪清泓,直言问道:“你后来还有做梦吗?”
梦有很多种,但魏娆问的那种,却不一般。
晏随反问:“你呢?”
魏娆不知道晏随有没有怀疑,又怀疑到了哪一步,她也不惧他来问,就看他想知道多少。
“梦的不多,但偶尔也有那么几次。”
晏随挑了眉梢,那表情就像在讲,说来听听。
他的这个姑娘身上似乎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只要与他无碍,他不会干涉,也不会查问,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也不例外。
魏娆调整了情绪,理了理思绪,只说眼下最紧要的一桩。
“我那个梦实在怪诞,竟梦到八九天后有鞑虏奇兵偷袭衮州,想到你父亲还在前线和敌军对抗,后方难免不稳,不免有点忧心。”
前世这个时候,晏王已卒,晏随赶回了衮州,孑然一身的男人无所畏惧,也更加勇猛无敌,鞑虏来犯,正好给他泻火,仅仅两天就把异族打得七零八落,未来几年都不敢再犯。
之后晏随稍作休整,收兵买马,再除内患。
带着鬼面的新晏王,内心的戾气无处发泄,唯有征战,不停的忙碌,才能让他找到活着的意义。
魏娆这一番话,晏随不感到诧异是不可能的,他知道这女子总是语出惊人,但没想到她的梦竟然跟战事有关,真是什么都敢说。
但令晏随更想不通的是他居然就信了。
从这边到衮州,快马加鞭也要个五六天,带上一干人的话,就不好说了,如果魏娆的梦成真,他赶到不及,后果不堪想象。
晏随这时候顾不上谈情说爱了,回到正院去找朱佑商议要事,一跨进门槛,就见他那大舅握住了姚氏的手不让她走,姚氏看样子不太乐意,挣扎着要走。
魏娆跟在晏随身后,看到这一幕,抬手把脸捂住。
长辈的风月之事,不能看不能听,会长针眼的。
晏随回头,顿时无语,拉下魏娆的手,让她睁眼睛看清楚。
姚氏见外甥女在看,更恼了,挥出空着的另一只手就是一巴掌,没留劲,清清脆脆的一声啪,听得魏娆心头都是一颤。
她的这个姨母,是个狠人。
魏娆不该向着外人,可她就是觉得此时有点蒙圈的朱大人好惨。
跟姨母一比,自己对晏随好像过度宽容了。
人不能对比,一比较,闹心的还是自己。
魏娆默默挪动了脚步,跟着向她走来的姚氏一道,昂首迈步出了屋,回自己的小院里去。
两个在外说一不二,何等风光的男人静默矗立,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嘲讽。
晏随先开口:“其实,我比大舅还是好那么一点。”
魏娆在人前端着,人后还是乖的,想抱就能抱到。
gu903();朱佑轻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