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方便跟我说一说您的个人信息吗？”周纪明放低了声音，显得温柔许多。
“我......我叫王桂芬，是......是小芳家门口附近卖麻辣烫的......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我以为她回老家了，谁知道，谁知道......”王桂芬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这姑娘辛苦啊，每天晚上很晚才下班，根本舍不得花钱，我看得出来，她是为了照顾我的生意才来我那儿吃麻辣烫的啊。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哪个天杀的啊......怎么那么狠啊......要这样对待一个姑娘啊！”
周纪明静静地听着王桂芬说着这些，没有去打扰她。等她哭了一会儿，哭累了，说累了，周纪明又给她接了一杯水，开始问自己要问的问题。
“阿姨，您说已经很久没见过范小芳了，有多久了？”
王桂芬吸了吸鼻子，“半，半个月左右吧......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半个月前一个下暴雨的晚上，小芳淋着雨跑到我店里来，她当时说要去我家住，说家里燃气坏了，没办法洗澡......”王桂芬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她那天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会不会，会不会那天其实已经发生了什么！”王桂芬说着就要站起来，她觉得自己发现太晚了，开始自责起来，“我当时应该多问问的，警察先生，我当时应该多问问的！都怪我，怪我啊！”
周纪明安抚着王桂芬坐了回去，轻声细语道，“这怎么能怪您呢，阿姨。又不是您杀的人，您现在在帮我们，帮小芳，我们要试图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啊。”周纪明看王桂芬呼吸正常了些，开始接着问，“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什么？”
“那之后，我就关了店门，带着小芳回我家了......”
“路上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王桂芬摇摇头。
“也没有被人跟踪吗？”
王桂芬依然摇摇头，“没有，那之后一切都跟平常一样，第二天小芳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清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范小芳那天晚上后半个月没有回过自己的家，那她这半个月住在哪里......如果那时候她确实是被凶手跟踪了，又为什么不报警？”周纪明兀自问道。
“哎哟，警察先生，您一定要帮小芳抓住杀她的人啊！我听人家说，肚子都被划烂了，太惨了，太惨了啊！您一定要帮帮孩子啊！我求您了，我求您了！”
王桂芬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周纪明赶紧把她托住，“阿姨，就算您不说，这个人我们也是一定要抓住的。今天也辛苦了，您从澧西区赶过来的吧，大老远的，您的这份心，我相信范小芳地下有知，会感谢您的。”
“我不要什么感谢，只希望小芳能瞑目啊！”
王桂芬一时没了力气，又坐在那里哭了许久，把整个警厅的氛围都变得更加严肃了。警厅里的人每年接的案子不少，见的死人也不少，多少有些麻木。但是如今王桂芬在这里哭着说了许多范小芳的不容易，大家过来过去总会听上几耳朵，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触动，所以大家的干劲儿更足了。
在那之后，付丽送王桂芬回的澧西区，顺便带着陈宇去范小芳住过的地方看看。刘功业正带着人在那附近走访询问，付丽带着陈宇去学习观察，顺便带回路边的监控。
“既然王桂芬说半个月前暴雨那天范小芳惊慌失措地求着要住到她家，也就说明那天有人在追她，或者是给她发出了类似威胁生命的信息，所以范小芳才不敢独自回家。或者说那个人也许就在她家。”付丽边开车边跟副驾驶座的陈宇说道。
“也就是说，除了路边的监控，我们还要拿范小芳住所门口的监控。”陈宇说。
“嗯，希望监控都还在。”
——
付丽和陈宇到澧西区七景街道的时候已经是午后3点左右了，家家户户都在屋子里吹空调，外面很少有人。刘功业正准备带着人离开，这里能问的人都已经问完了，刚好在路口碰到了付丽三人。
“队长。”
“队长。”
“嗯，纪明都打电话跟我说过了，这里基本我都了解过了，你们可以再四处探访探访。”
“队长，有新发现吗？”付丽问。
“没什么有用的新发现，除了房东说死者的出租屋曾经在一个月前被窃贼进入过以外，没什么其他信息了。我们正打算去调查死者近半个月的信用卡消费记录，还有通话记录。”
“知道了，我们会再做一些收尾调查。”
“辛苦。”
刘功业看着陈宇又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拍了拍他的头，“小伙子加油啊！”
陈宇推了推眼睛，点头应了一声。
刘功业走之前向王桂芬行了个礼，之后带着人就撤了。
这群人开着警车穿着警服来的，虽然没有拉响警铃，但是一身制服也足以引起在日头下闲逛的人的注意了。这群人走了以后又来了俩交接的，旁边还带着一个平日里熟悉的麻辣烫铺子的老板娘，这群八卦的人忍不住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王桂芬。
陈宇还想帮着王桂芬躲开一下这些人，被付丽拦住了，“我们还有正事，这里不用我们操心。”
“可是，丽姐。”陈宇欲言又止。
“你要知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付丽的语气不用反驳，陈宇只好悻悻地跟着付丽走了。
他们没有去其他地方，直接去的小区管理处，去要范小芳住所前的监控以及麻辣烫店铺路口的监控。监控都还在，但是半个月前暴雨那天晚上的录像是没有的，监管的人说，那天晚上因为特大暴雨，周围很多监控都坏了，所以也就没有暴雨那晚的监控录像。
几乎是在监管人员说出监控情况的瞬间，付丽就拿出了手机。
“陈宇。”她打开手机，定位到现在的位置，搜索附近有监控的地方，把定位发给了陈宇。“你从这里开始找，我从这里开始找，我们各自找一半，看有哪个监控是可以看的。找完了就联系我，有问题吗？”
“没......没有......”陈宇还没反应过来监控都没有了的事实，付丽已经想到下一步要去做什么了。等陈宇反应过来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付丽已经不见踪影了。
“好快啊......”陈宇愣在那儿感慨。
——
警厅里，周纪明一个人盯着去往齐川市的各个高速路口监控视频，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路口收费站发现了宋奈的车。为了找这个人不在凶案现场的证据，他已经连夜看监控快十五个小时了。
周纪明记下了监控的编号和具体时间，把纸笔放到一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可算是让我找着了。”
“咚咚。”有人敲门。
“副队，你让查的资料查到了。”
“拿进来！”周纪明打着呵欠说道，“你小子速度可以啊！”
“哼！你可别小瞧我，我这每天的肚子不是白养的。”李辉耀说着自豪地摸着自己肚子。
“好好好，哥哥改天请你吃大餐！”
“你说的啊！别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周纪明一把扯过李辉耀捏在手里的几张资料。
“不过副队，你还别说，这宋先生，还真是有点背景。”李辉耀悄声道，“我就说他气质不一般，原来，早些年是有钱人家少爷！”
“哦？”周纪明低头翻着宋奈的资料，“宋奈，原名邓宁，生父邓安国......邓安国？”周纪明回忆着这个很熟悉的名字。
“对，就是那个十几年前因为性侵女员工被搞得身败名裂，妻离子散的‘出阳集团’董事长！”李辉耀越说越激动，“你说说，这人自己犯了罪，妻子自杀了，孩子也被送进了孤儿院，那会这孩子才十岁啊......也是怪可怜的......”
“他在齐川市出生的啊……”
“对啊，怎么了？”
周纪明像是在回忆什么，“哦，没什么。”
“他小时候在齐川，然后他被送进孤儿院以后有几年空白，没什么记录……”
周纪明一边听李辉耀说，一边一张张翻着剩下的资料，有一个污点记录被周纪明捕捉到了，“他坐过牢？”
“嗯嗯，看不出来吧，他那会差一点十八岁，擦着边没被判重刑，在监狱里被关了一年多，然后又被上诉证明无罪，给放出来了。”
“这不胡闹吗？怎么没罪就把人关起来了，当时查案子的人都干什么吃的……这案子具体什么内容？”
“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混混间帮派打架，失手杀了人。我看记录说是他自首的，自己承认杀了人，都没费劲儿就逮住了。”
“他说，那帮人就信了？”
“啊，就信了，还把人判刑了。”
“真是够胡闹的。”
周纪明想，他一个十岁的孩子，不在孤儿院好好待着，怎么和混混在一起，还有个什么帮派……他如果没杀人，怎么会去自首……
“副队，这资料看完，您觉着他这嫌疑是更大了，还是更小了？”
周纪明拿起资料敲了敲李辉耀脑门，“谁告诉你我怀疑他了，自己好好看看！”说完指了指录像定格的那个画面，“他那天晚上根本就不在酒店里，鬼的嫌疑，早洗清了！”
第7章空愁
付丽和陈宇各自搜索到了一个可以看的监控，分别是公交车站的，以及下了公交后一条小路的拐角处，仅仅找到这两处。
“丽姐，能用的是不是太少了。”陈宇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建筑，一边问道。
“少没什么，主要是能够找到有用的线索才好。”
陈宇把付丽的这句话也记录在了笔记本上。
付丽偏着头看了看，“你每天记那么多东西在本子上，正经要用的时候拿的出来吗？你想得起来你要干嘛吗？”
陈宇不解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记笔记是好习惯，但你也要多花些心思在现场观察上。你现在全顾着记了，让自己背下来？然后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回忆一下前辈是怎么做的？”付丽难得有耐心地多跟陈宇讲了些话，“学习固然是好的，但是你还是多用用，用用这里。”付丽说着指了指陈宇脑袋。
陈宇缩了缩脖子，“是，知道了，丽姐。”说完他就把本子塞到了自己背包侧包里，跟在付丽旁边，准备驱车回局里。
“我跟你说啊，我们做警察这一行的，要的最多的就是临场反应能力，虽然经验积累......”付丽说着说着突然觉着身边没人了，一看，陈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她身后没走了。
“你怎么了？”付丽问。
陈宇眼睛盯着路口停着的一辆面包车，面包车上写着附近一家甜点店的名称，应该是那家店用来进货的车。
“你在看什么？”付丽走到陈宇身边，也盯着那辆面包车看。
“丽姐，你平时停车，习惯停在同一个位置吗？”陈宇问。
“嗯，如果车位没有被占的话，基本都是停在同一个位置。”
“那你说，那辆面包车，在下暴雨那天晚上，是不是也停在这里，车头对着路口。”
付丽眼中少见的有了喜色，“你的意思是说......行车记录仪？”
“嗯，我们要不去问问？”陈宇不太自信地问。
“当然要去，说不定你发现了最有利的线索。”付丽说完拍了拍陈宇肩膀，“干得不错。”
接下来的事情都比较顺利，恰好那天因为暴雨，甜点店早早关了门，所以车子一直停在路口没有动，行车记录仪也没有问题。付丽和陈宇连声道谢后拿着录像匆匆赶回了局里。
——
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付丽马不停蹄地看起了监控。
陈宇从便利店买了点食物和水，带回来给付丽，打算和她一起盯监控。
“丽姐，你要不要先休息休息，我等会叫你。”陈宇把食物递到付丽手中。
“没关系，习惯了。”付丽结果食物回头看了看陈宇，“倒是你，虽然小年轻一个，但是个一见尸体就昏倒的身体，你扛得住吗？”
“领导在，我就在。”陈宇说着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付丽旁边，一边吃着食物，一边开始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
这会儿周纪明因为晚间巡逻，又去了“1936”。本来这夜间巡逻轮不到他来做，但他就是有点不太放心，想自己亲自盯着。
宋奈正在招呼厨子给巡逻的警员准备晚餐，打算让大家吃完饭再去工作。“1936”出名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它的菜色。多以海鲜为主，健康为主，少油少盐为主，关键是这么寡淡的味道，他们这里的厨子就是能做出让人吃了上瘾的口感。
宋奈为了不让警员太折腾，直接把楼上餐桌挪了下来，移到了大厅，反正最近也没客人，宋奈就想着怎么方便怎么来。
周纪明就在一旁抄着手，翘着个二郎腿，支着脸盯着宋奈，看着他满脸笑意地给大家伙递菜，好像很亲切似的一个个打招呼，周纪明心里就纳闷，怎么就不冲我笑呢？
从周纪明开着车来这儿以后，宋奈只是客气的说了声“周警官好。”就再也没搭理过他，周纪明实在是搞不懂，是因为自己昨夜唐突翻进他房间吗？可那不都解释了吗，而且之后不是还和气的聊天了？
周纪明拿起手边的茶嘬了一口，满脸的不明白。
“副队，副队。”旁边有个小警员叫他。
“嗯？”周纪明心不在焉的应道。
“您一直盯着宋老板看什么呢？是不是还怀疑他？”
周纪明逮着个有眼力见的，打算问问他，“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长得好，有礼貌，说话也好听，反正我挑不出毛病。”
“是吧......”
“嗯......”
“那......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副队请说。”
“他......似乎不大爱搭理我。”
“有吗？”小警员震惊，“我倒是觉得他对大家都很好啊。”
周纪明心里念叨“对牛弹琴”，摇了摇头，“吃饭吧，吃吧。”
“诶，好。”
周纪明心里叹一口气，此时他觉得略微有一种世上无知己的感觉。
可是周纪明脸皮厚啊，越是觉得人家不爱搭理他，他就越想凑上去问个明白。恰好这会儿宋奈刚过来送完一道菜，转身回了厨房。周纪明瞅着厨子也出来了，估计是最后一道菜了，他就一口气把茶喝干了，之后跟了上去。
宋奈也是一夜没睡，处于极度疲惫之中，最后一道菜送完了，他打算在厨房里歇一歇。
这刚打了个呵欠，就被人打断了。
“宋老板看起来很累啊。”周纪明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宋奈。
“有点。”宋奈没去看他，莫名其妙开始收拾手边的餐具。
“昨夜没睡？”周纪明接着问。
“没有。”
“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