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危浑身一激灵,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进东楼那天,闻人教授离开东楼后,大殿里的灯光奇怪地闪烁了两下之后就熄灭了。
他们当时认为是有幽灵作怪。
可是这灯是他让小木偶关掉的,所以他和小木偶就是影响灯光的幽灵?!
手臂上寒毛直竖,季思危感觉脑子里的那团乱麻纠缠得更乱了,神经已经被打了死结。
偏偏在这时候,东楼外面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如小木偶所说,有人朝这边过来了,人数还不少。
“5号病人会不会在东楼里面?”
“其他地方都找过了,我觉得很可能就在里面!”
“快快快!进去看看!”
一阵骚乱过后,大门被推开了,数名医护人员冲进了大殿。
“5号病人在楼梯上!快追!”
“5号病人,东楼已经被包围了,你跑不掉了!”
医护人员气势汹汹地冲向季思危,他眼神一暗,继续向上跑。
这些人说得没错,他已经跑不掉了,现在这情况,免不了要打一架。
在这混乱的情况下,季思危仍旧可以清晰地听到镜子外面的声音。
“不如我们下大厅吧,起码亮一点宽敞一点。”
“虎牙,我们走不走?”
因为这一切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仅是听到声音,当时的画面就自动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十分生动,他可以轻易分辨出这些话分别是谁说的。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先等等,我总觉得会……”
而现实这边,几个跑得快的护工已经到了季思危的脚下。
他们跑得气喘吁吁,脑门上的青筋跳得老高,像几条蠕动的丑虫子,急不可耐地伸手抓向他的脚腕。
护工们好像听不到镜子外面的声音。
季思危撑着扶手往上一跳,躲开那几只焦躁的大手,稳稳落在二楼楼梯口上。
“离我主人远点!”
小木偶一个后空翻落在地面上,一掌拍向台阶,本就脆弱的台阶连断几级,踩空的护工向后一仰,跟在他后面的几人全部遭殃,叠罗汉似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小木偶这一掌的威力让季思危出乎意料,原来就算异能被压制,小木偶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啊救命!!”
是那个老手的声音!
季思危看向破碎的木楼梯,脑子转得飞快。
他回想起在东楼时,有人提议要下楼,第一个下去的人踩断了台阶,险险挂在栏杆上,其他人认为是幽灵所为,迟迟没有拉挂在栏杆上的老手上来。
原来楼梯是被小木偶拍断的吗?
镜子外面听不到季思危这边的声音,但是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这件事情匪夷所思,季思危心想:“进入镜中的我正在影响过去的我?这是什么情况,再继续发展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楼梯断掉了,碎木条不断往下掉落,想爬都没有落脚的地方,残破的地方脆得一握就碎,不然就是尖锐得难以下手。几个护工上不了二楼,但他们没有就此放弃,其中最高的护工猛地一跳,试图握住栏杆往上爬。
“咔嚓——”栏杆不堪重负,被护工扯出一条裂痕。
镜子外面同时响起一声惊叫。
季思危深吸一口气,心里很是迷茫。
就连这种细节都对上了,这些到底是巧合还是注定会发生的?
“如果过去没有被改变,镜外的我等会儿会把挂在楼梯栏杆上的老手救上来。接着任务者们发生分歧,黑帽男人带着几个人走入楼道,然后在楼道尽头遇到幽灵……”季思危在心里梳理线索,忽然想到:“也就是说,我这边的楼道尽头,现在有幽灵在等黑帽男人?”
事情的发展确实如他所想,过了一会儿后,镜子的另一边响起脚步声,黑帽男人带着人走进了楼道里。
受恶念之镜影响的树儿和秦林开始争吵。
现实这边,护工们搬来了梯子,准备爬上二楼抓他。
就在这时,季思危看到恶念之镜的镜片上出现了一团血雾。
过去的他正在往恶念之镜输送血雾,测试血雾对恶念之镜有没有用。
“异能被副本压制,不能调动出来,这些血雾能不能为我所用呢?”
季思危这么想着,抬起手对准恶念之镜,凭空一抓。
盘旋在恶念之镜上面的血雾脱离镜片,游向季思危的掌心,在他的运转之下,凝聚成两颗拇指大小的血球,被他收入袖中。
等等!
季思危动作一顿,眼睛缓缓睁大,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恶念之镜那么快就吞噬掉他释放的血雾了,原来是被自己吸走的。
还真的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坑了自己一把。
“小木偶,来帮忙。”
季思危唤来小木偶,联手推倒了护工们架起的梯子。
梯子悬空摇晃着,站在上面的护工被吓得胆战心惊,连声尖叫。
扶梯子的人也跟着晃来晃去,好不容易稳住,把梯子重新架在二楼的走廊外面,又被小木偶一脚踹翻了。
这下全军覆没,几人整整齐齐地摔在地上。
“有人晕过去了,快点急救!”
“去抬担架过来!”
医护人员们乱成一团,一时之间没人顾得上去抓季思危,他乘机跑进了楼道里。
可能因为离恶念之镜远了一些,镜外世界的声音变得微弱了。
他必须想办法迅速离开这儿。
他记得在黑帽男人和老手打起来的时候,东楼墙壁上的彩色镜片里出现了很多看热闹拱火的幽灵。
那些幽灵穿的不是白大褂也不是病服,很可能是曾经被关押在东楼的囚犯。
也就是说,即使在镜中世界里,他们也是幽灵。
季思危现在只有两颗血雾小球,再加上一个力气很大的小木偶,刚不过那么多幽灵。
不能走到楼道尽头,那里有幽灵在。
季思危选了间居中的囚房,准备开锁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有人从身后经过,他听到一连串模糊不清的脚步声,仿佛只有一回头,就能与另一个时空的人碰面。
应该是黑帽男人带着任务者们折返了。
要加快速度了。
季思危单脚踹开生锈的铁门,脆化的铁栏杆“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整扇门撞向墙壁又吱呀作响地弹了回来。
“什么声音?”
“那扇门突然打开了。”
“别怕,没看见幽灵。”
“这铁条挺趁手的,我拿着当武器吧……”
或许是两个空间再次发生关联,季思危又听到了镜外世界的声音。
原来黑帽男人那天拿着的铁栏杆,是他踹掉的,季思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们真的要杀人吗?”
“不杀人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你好好想想。”
“那我们等会对谁下手?”
“肯定是选最小的,他反抗不了。”
“太残忍了……”
“那你牺牲一下自己?”
没有人吭声,只剩下鞋子敲打着潮湿地砖的声音,隔着不同的空间,季思危都能感受到气氛的压抑。
这是几个任务者被幽灵坑骗之后的对话,他们回到二楼楼梯口后就对季思危动手了。
季思危叹了口气,踏进囚房里面。
囚房里光线惨淡,有一扇用木条钉死的窗,墙壁上潮湿得长满滑腻的青苔,湿冷得跟水帘洞似的,床上的被子长着一块块不规则的霉斑。
季思危毫不怀疑,这被子拎起来一拧,能拧出绿色的水来。
看来镜中世界里,也有回南天啊。
季思危捡起地上的铁栏杆,干脆利索地把窗户上面的木封条拆掉了。
第196章假设
季思危的运气还算不错,囚房的窗户上没有装铁条,也没有防盗网,而且还很宽敞。
他只拆掉几根木封条,清理出一个够自己钻出去的洞口后,一把推开窗。
这窗年代久远,敞着晃悠,铁锈簌簌地往下掉,季思危的心肝也跟着窗悠悠地晃,动作都放轻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把窗拆了。
双手撑在窗台上往下看,他在二楼,离地高度大约三米多点。
底下是一块积满落叶的空地,围着一排葱葱郁郁的灌木丛。
东楼本来就偏僻,它的背面更是无人问津,和院子里精心打理的绿化带不一样,这里的灌木丛完全是野生野长,杂草窜得比它还高。
再往外有几棵比东楼还高的阔叶树,繁茂的枝叶伸到城墙外面,好些叶子都被城墙上的电网电蔫了。
拆下来的木条直接扔在地上太扎眼了,季思危干脆把它们扔到楼下,边扔边和小木偶说:“小木偶,我要到楼下去,你能帮我一把吗?”
小木偶和他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不用解释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小木偶给了季思危一个肯定的眼神,充满信心地回答:“可以哦!”
窗台这高度,换做常态的季思危,手一撑把身体一带,轻轻松松就能踩上去,可是以现在的身高,着实很难潇洒地做出这个动作。
季思危费了些劲,小心翼翼地钻出木封条外,单手扶着窗沿回眸看了一眼,没听到什么动静,护工们还没追上来。
东楼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墙缝里渗出森冷的阴气,囚房里打转的小阴风里好像夹着冷笑声。
季思危不敢再耽搁,他百分百信任小木偶,看准落地点后,直接往楼下跳。
带起的风吹皱了衬衫,也带走了他身上的汗,在这沉闷阴森的世界里,季思危难得地感受到了清爽的凉意。
小木偶紧随其后,双手提住他的衣领,帮他分担了大半的引力。
季思危被领口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在即将落地前用手护着脑袋,在地上滚了半圈,整个过程没发出明显的声音。
原本扎进裤子里的衬衫下摆被蹭出来了一大半,黏着破碎的枯叶子,袖子也沾了泥污,看着有些狼狈。
受了伤的手掌不小心在地上擦了一下,隐隐作痛。
季思危站起来,把衬衫下摆全部抽出来,拍掉衣服上的落叶,抬头解开两颗扣子。
他站在这荒凉的后院里,活像个落难的小王子。
“小木偶,上去把窗关上,动作轻一点。”
季思危压低声音吩咐完,拾起地上的几根木条藏进灌木丛里。
“好的,主人。”
小木偶往上一跃,谨记季思危的交代,轻轻地关上窗。
季思危抬头看向天空,天很阴,没有半点儿太阳的影子,也没有云朵,平静得像一面磨砂镜子。
他垂下目光,发现脚下没有影子,植物和建筑也没有影子。
不知道是光的原因还是镜中世界的万物都没有影子。
没有光影,整个世界都有些失真。
四周没有人,也听不到东楼里面的声音。
季思危看向四周,目光锁定在一栋废弃的小房子上。
那房子隐没在茂盛的植物里,存在感极低,简直是理想的藏匿地点。
“小木偶,我们去那儿。”
小木偶回到身边后,季思危带着它拨开植物,静悄悄地跑到废弃小房子前。
靠近一看,季思危才发现这栋房子有些奇怪。
它体积不大,墙壁上爬着翠绿色的藤蔓,当中有一扇沉重的铁门,上面挂着一串手臂粗细的锁链,已经生了锈。
这些都很普通,奇怪的是它连一扇窗都没有。
这让季思危怀疑它的用途。
打开门,一股腐臭味从里面飘了出来,季思危皱了皱眉,踏入其中。
因为没有窗,房子里面很暗,季思危没有马上关门。
里面没有隔墙,当中有一条木梁,从上面垂下几条粗砺的绳结,在空中微微晃动。
左边有几个空水缸,摆着一张破木桌,上面凌乱地堆放着各式各样的铁质工具。
墙壁和地面的颜色特别暗沉,污渍的颜色让人联想到陈年血迹。
待在这里,让人感到非常不适,但季思危目前没有别的选择。
“那些医护人员不可能什么都不干,整天追着我不放,也不一定能找到这里来,要是没人找过来,我就在这儿等到晚上再出去。”
季思危想了想,关上了门,四周瞬间陷入黑暗,空气里难闻的气味变得更明显。
他嫌弃到连呼吸频率都放慢了,这儿没有一块儿干净的地方,他只好腰杆挺直地站在原地。
虽然不能完全放松,但绝对安静的环境让季思危心绪平静了许多。
进入镜中后,突发状况接踵而来,他一直没有时间好好地捋一下思路。
歇下来后,他才感觉体温正在逐步降低,心跳和脉搏也变得越来越缓慢,这种症状和他吃下假死药丸的时候很接近。
他好像正在缓慢死亡。
他原本计划在镜中世界等到午夜,通过镜子和八尾猫联系,让八尾猫抓两个侍者过来,把他和小木偶换出去。
可发生在东楼里的事情让他无法忽视。
季思危抖出袖中的血雾小球,让它们悬浮在半空中,雾霭一样的红色把黑暗豁出一道口子,在季思危看不到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收起了爪牙。
他握着黑刀蹲在地上,用刀尖在地面上划了一笔,自言自语地分析道:“现在有几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我主动进入镜中世界后,这里发生了某种改变,时间逆转到了一天前。
“假设成立的话,我从镜子里出去后,镜外世界就会有两个我——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同理,也会有两个小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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