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越失笑:又躲着不见人?
卫敛不出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当姬越不存在。
姬越故意威胁:那就休怪孤再绑你一晚上。
卫敛愤怒地坐起身,恼火地瞪他一眼,充满控诉,终是什么都没说。
姬越自顾自说下去:昨日那班刺客已经招了。是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接了悬赏,装成杂耍班子混进王宫的。孤已依律处置。
卫敛低头应了声:哦。
刺客的事说完了。姬越含笑,现在该说说你的事了。
卫敛抱膝,下巴枕在被子上,小声道:让你折腾一夜还不够吗?
他身子到现在还酸着呢。手腕被绑得太久,红印都没有消下来。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凄惨极了。
一码归一码,孤还没问清楚。姬越还不至于过了一晚就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实交代。
卫敛抬头:交代什么?
比如,你师傅是谁?
姬越对卫敛口中的师傅相当好奇。能教出卫敛这样的徒弟,必然是位奇人异士。但在他最初调查的楚国公子敛资料中,并没有一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卫敛说:是位世外高人。
姬越问:既是世外高人,怎么会出现在楚王宫?
缘分。
什么?
卫敛道:师傅名君竹,是个极神秘厉害的人物。我九岁时在宫中遇到他,他说命中注定与我有段师徒缘分,便来王宫找我了。
姬越:
果然很随缘。
他都教了你些什么?
一开始什么都没教。
?
卫敛解释道:他初见我时,就说了我们有缘才来当我师傅这一句话,然后丢给我一大摞书,让我好好看,等他下回来时验收成果,说完人就走了。第二回见他时,已是半年后。
姬越:
这师傅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试想堂堂一国公子,某日突然遇到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莫名其妙说咱们有缘你拜我为师罢,然后啥也不教,丢下一堆书就失踪了,任谁都觉得此人精神有疾,岂会把这话放在心上。
至于那些书,要么压箱底,往坏了想,谁知道那陌生人是否居心叵测,不拿去烧了都是好的。
那些书五花八门,医书有之,兵书有之,武功心法有之,专门给孩童看的小人书也有之。卫敛道,大都是入门级别。
虽是入门级别,可若无人引领,光凭看书去悟,也着实是晦涩难懂。卫敛当时才九岁,任何一个孩童得了这堆书,估计都只会对小人书感兴趣。
半年后师傅再来,问我看了多少,我说十之八九,师傅一笑置之,又问我这十之八九中看进去多少。
姬越心想,卫敛聪明至此,大概是全看进去了。
果然,卫敛说到这儿,神色有些骄矜:我说,全部。
直至今日,回想起当年师傅目瞪口呆的模样,卫敛都感到有意思极了。
那时卫敛乍然得了这么一机缘,若是寻常孩童或许不能把握机会,可卫敛何许人也。六岁便懂人心,九岁时更有不逊于成人的心性。他经历过弱小的苦楚,便对变强一事无比执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整整半年,除了那十之一二的小人书,以及他实在无甚兴趣的巫蛊咒术,其余奇门遁甲、岐黄之术、武功入门全被他钻营透了。
半年后君竹再至,问:那些书看了几何?
他想,九岁的孩童,能看十之一二都了不得了,一个字儿没看也不是不可能。
卫敛答:十之八九。
君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给的那些书,便是个成人若无基础,也难吃透,这孩子大约是走马观花看了一回,不解其意罢。
于是他问了第二句:看进去几何?
卫敛便道:全部。
君竹只觉初生牛犊不怕虎,黄口小儿很张狂。他含着玩笑的心态道:好,那我便来考考你,看你到底读懂了多少。
考完的结果是君竹呆若木鸡,当场自闭。
无论他问什么,卫敛都能够对答如流,甚至举一反三,堪称天纵奇才。
果真是个天才。君竹如获至宝,啧啧称奇,小孩儿,你通过考验了。从今日起,我便正式收你为徒。
卫敛并未喜形于色,反倒冷静地问:既是命中注定,您难道还能不收吗?
你这小孩儿,小小年纪,还挺机灵。君竹傲然道,我是个天才,我的徒弟,自然不能是个蠢材。若这半年来你毫无收获,我便不管那劳什子命数,不收你了。
不过事实证明,小孩儿,你非池中物。
我愿意收你为徒,你可愿拜我为师?
卫敛毫不犹豫,端端正正行了拜师礼。
宫里那些见了公子都有意放水的先生,与眼前这位一看便高深莫测的神秘青年,谁能教他更多有用的东西,卫敛心里清楚。
君竹喝了拜师茶,新得了个天才徒弟,兴致很高:为师叫君竹。小徒弟,记好了。以后为师会常来,教你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但其实他来的频率并不高。卫敛说,短则三五月,长则一两年。每回来都是在我瓶颈期指导几句,再丢下更深奥的书,就又走了。
可谓是完完全全的放养。
卫敛真算得上是自学成才。
君竹来无影去无踪,这么多年出入王宫如入无人之境,没被任何人发现。除了卫敛,无人知道他的存在。
便是这么多年过去,卫敛也并不知道师傅的来历。
姬越听得饶有兴致:真是位高人。卫敛能有如此奇遇,也是造化。
平心而论,姬越很感谢那位素未谋面的卫敛师傅。若不是他,卫敛从小过得大概还要再艰难些。
这硝烟弥漫的世道,唯有强者才有说话的底气。
而弱者甚至没有自保的能力。
是啊。卫敛深以为然,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他几面。旁人莫说知道他,连知道我会武功之人都少之又少。最早便是我私下练剑时,被长生偶尔撞见。我索性也教他习武,替我办事。
现在,卫敛看他,又多你一个了。
早不止姬越一个。昨夜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露的那一手,整个秦国都要知道楚国送来的质子是个不简单的角色了。
他这回可真是,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了。
姬越思及卫敛的身手,又想到卫敛初来秦国那时他将人折腾得不轻,突然感到一阵汗颜。
他迟疑地问:卫敛,你说实话,你当初是不是想过杀孤?
卫敛初来乍到的那一段日子,过得委实不算好,也是姬越后来最心疼后悔的一段时光。他以为卫敛弱小,那时无法反抗,过得那般委屈,越想越不得劲儿。但事实证明卫敛是完全有能力报复的。
姬越突然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原来那时候不是他放过卫敛,而是卫敛放过了他
实力旗鼓相当的对手,隐藏在暗处的那一个更容易成功。
说到这点,卫敛也想起来了。
由于姬越初期的阿萌行为,他那会儿可是
每,天,都,想,弑,君,呢。
再结合昨夜姬越绑着他为所欲为的过分行为,卫敛越想越恼。
昨晚随便姬越怎么玩,不代表事后他不记仇。
卫敛冷笑一声,迅速抽出藏在床单下的匕首,抵在姬越脖颈上: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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