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gu903();他从未见陛下真心喜爱过什么。陛下幼时极爱一只兔子,夜里都要抱着它睡,把它当人一样诉说心事,给它吃最好的萝卜青菜。

可只因那兔子在太后驾到时主动跑过去,被太后抱起夸了一句可爱,等太后一走,就被陛下送去膳房炖了。

晚间太后再临,陛下请太后留下用膳。太后觉着桌上一道红烧肉做得不错,不由问:越儿,这是什么菜?

十二岁的少年勾唇淡笑:是白日里母后抱过的那只兔子,母后,吃起来还可爱吗?

太后神色一变,立时就拂袖而去。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李福全也就明白,陛下或许会喜爱很多东西,可那都只是一时兴趣,长久不了。

便是此番听闻卫侍君得宠,他也不曾当回事儿。

他却忘了,无论之后陛下是否厌弃卫敛,至少在当下,卫敛他得罪不起。

他几番越俎代庖,实在是犯了陛下大忌。

回过味来的李福全顿时冷汗涔涔,立刻跪下请罪:奴僭越。

事不过三。姬越没什么表情,再有下次,莫怪孤不念旧情。

李福全战战兢兢起身:诺。

还有。姬越突然觉着侍君这个称呼有些不顺耳,平白侮辱了青年似的,传令下去,阖宫对卫郎以公子相称,以夫人之礼相待,不可轻慢。

李福全躬身:诺。

他出了养心殿,没了屋内的地热,外头的风雪立刻让李福全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已惊出一身冷汗。

他命小太监将陛下的旨意传达下去,倚在门框上擦汗,心下暗忖:

看来这公子敛手段当真了得,就不知这份荣宠能维持到几时。

自然是比公公以为的要久。温润如珠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李福全吓得后背撞上墙,险些心梗。

卫敛微笑:公公当心些。

李福全不自觉又一个寒颤,竟生出一分荒谬的错觉。他觉着这公子敛虽是温雅含笑,那份笑里藏刀的神情简直跟陛下一模一样。

卫侍李福全刚开口,又想起陛下的命令,连忙改口,卫公子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卫敛温声道。

李福全施了一礼就想走:那奴就不叨扰他眼下不太想和卫敛打交道,觉得这人物有些危险。

跟陛下如出一辙的危险。

也想和公公说说话。卫敛漫不经心地补充。

李福全脚步顿住了。

第15章作词

卫敛一句话的功夫,愣是让李福全在心中百转千回几经思量,最后面上堆笑,问:卫公子有何吩咐?

他本以为青年一朝得势,会给他来个下马威,以报当日受辱之仇。谁知卫敛言辞温和,并不带倨傲之色,更无一丝恃宠而骄。

公公是伺候在陛下身边的老人,卫敛亦是服侍陛下左右。既然都是为同一人尽心,我们并不需要针锋相对,不是么?卫敛有礼道。

李福全眼睛一转,这是来示好的?

也对。君王之宠如无根飘萍,哪有自个儿与陛下自幼长大互相扶持过来的情谊深厚。如今陛下宠爱公子敛,自然事事以他为先。若之后陛下厌了他,届时得罪了自己这个大总管,那他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公子敛倒是个有远见的人物。

能做到大总管这份上的莫不是人精,李福全揣摩了一圈,面上只作糊涂:公子说笑了,奴哪敢针对您?

公公上回因我受罚,心有怨言乃人之常情。当日是我病得糊涂,并非有意为难公公。卫敛深表歉意。卫敛略一颔首。

李福全正要客套一声岂敢,卫敛却又道:我知公公防我,并非是我曾害您受罚。而是因我是楚人,恐我对陛下不利。

李福全顿时说不出话。

这话说的太直白,他一时不敢接。

李福全不信任卫敛,确实也有这个原因在。

他自小陪在秦王身侧,知道秦王长这么大有多不容易。

八岁前,公子越与母亲云姬在冷宫,无人照料,日子清苦,却也能平安长大。九岁被扶成傀儡登基后,却是日日都活在性命之忧中。

李福全是在秦王九岁登基时才被派去伺候幼主的。那时的孩童因为生母的坠井而显得沉默寡言,像只被抛弃的孤独脆弱的小兽。低垂的凤眸没有神采,终日发空地盯着某一个方向,不言不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们一排与秦王年龄相仿的小太监就被送进去。掌事公公下令,谁要是能逗陛下开心,谁就有重赏。

一群活泼机灵的孩子很快围上前,叽叽喳喳拿着各种玩具逗弄陛下,想尽法子引起陛下的注意。

李福全那时候还叫小福子,性格木讷,不如其他孩子机灵,很快被挤在人群外,呆呆站在一边看那些孩子努力争取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被一群小太监欢声笑语围绕着的稚童始终低着眼,一言不发,眉眼漠然,仿佛周围的热闹都不存在。

身陷落在人群之中,心游离在人群之外。

小福子在外头看着,觉得小陛下是想母亲了。他想念宫外娘亲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到最后陛下烦不胜烦,终于开口说话,说的却是一个滚字。

所有小太监都吓得立马噤声,跪伏在地上请罪。

小福子却小心翼翼走上前,说:陛下,奴给您讲个故事罢。

那其实并不是多么新鲜的故事。是民间耳熟能详的、几乎每个母亲都会给自己孩子讲的故事。

小福子的娘也给他讲过。小福子因家贫入宫,时常会想念娘亲,思念难以抑制的时候,就会想娘亲儿时给他讲的故事。

小福子只是觉得小陛下是想娘亲了,所以一时脑热,把这个谁都知道的故事讲给陛下听。

他战战兢兢讲完,就见陛下终于抬起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跪在地上磕头:奴叫小福子。

哦。陛下极淡地应了一声。

就因那一声,他成了陛下的贴身太监,伴驾十二年。

后来李福全才知道,他那是误打误撞,那个故事,也是云姬给小时候的陛下常常讲的。

那时陛下才九岁,正是稚子天真的年龄,便已陷入到权力之争中,做了牺牲品。

太后垂帘,外戚专政,秦国无人把九岁的幼主当成真正的秦王。

更有甚者,想要杀了陛下,取而代之。

刺客从来都不会少。端茶的宫女袖里可能藏着毒针,入口的膳食也许已被人下药,衣裳布料,室内熏香,样样都能被人动手脚。

就连夜里入眠,都要时刻提防梁上挥来的短剑。

陛下年幼弱小之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夜夜梦魇,梦见被人杀死。

他不敢信任何人,即便是心腹李福全,他同样有三分保留。

陛下隐忍五年,直到十四岁将太后一党连根拔起。赐太后三尺白绫时,陛下亲去送行,身边只跟了李福全一人。

少年对太后道:你当年派人将我母亲推入井里,那一幕,孤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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