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双手突然从后面拍上陆西的肩。

陆西吓了一跳，回头，就见孟海薇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笑。

跟邻居兼校医在电梯间里相遇。

陆西捞起滑了一半的书包肩带，不耐道：“能不能好好打招呼？”

“哟嗬！你这是跟我生气？”孟海薇一瞪眼，又孩子气地嚼了噘嘴，嘀咕道，“直男没救了，玩笑都开不起……哼唧！难怪你找不到女朋友，哼唧！难怪只有男朋友。”

“……”

陆西一时间不知道还有没有自证清誉的必要。

孟海薇似乎总以为纪年是他男朋友，怎么解释都不听。

电梯恰好到达陆西和孟海薇所住的楼层。

两人进去。

陆西按了一层，关门。

他瞥了眼一旁正对着镜面涂口红的孟海薇，淡淡道：“你真的是基督徒吗？”

记得半个月前有一次，撞见过孟海薇做完礼拜回来，这女人似乎信教。

“嗯？”孟海薇拿着唇釉棒捅了捅瓶子里，转过身，一脸鬼灵精怪地看向陆西，佯装好奇道，“我是暴露了什么吗？”

“基督不是认为同性相恋有罪吗？”陆西对此有所耳闻，道，“我如果真跟纪年有一腿，你难道不是退避三舍？怎么还……”声音低了点，不满道，“看你好像很兴奋……”

“哟，弟弟，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孟海薇乐了，一边笑一边把唇釉盖子扭好。

不过渐渐地，她的笑容里透出一份安宁，温声道：“若我认为你有罪，我也不会退避三舍，而是会试图感化你，带你去认识神，认识神的伟大和仁爱，因为神爱世人，即便我们出生便带着原罪，神依旧爱世人，基督徒作为神在地上的使者，同样真心爱着遇见的每一个人，想要帮助更多的人洗脱身上的罪……哎，我好像扯远了……”

孟海薇突然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话锋一转，看向陆西嘻嘻一笑，道：“听我说这些，你不会吓到吧？我可不是在跟你传教，事实上，我前不久已经脱离基督了。”

陆西摇了摇头，表示还不至于被吓到，又顺势问道：“你不是信了很多年吗？说脱离就脱离了？”

孟海薇笑了笑，黑白分明的大眼弯弯的。

“唉呀妈呀，这个说来复杂……不过在马太福音第七章中有这样的话，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她十分惭愧地笑道，“而我最终却选择了宽的，大的路，成为了多数，想来还是信念不够坚定吧。”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孟海薇理了理头发，看着前方，语调高昂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一起去学校吧！今天又是活力满满的一天呢！奥利给！”

孟海薇高举着双手走出电梯，给自己打气，又回首看向陆西，道：“吃饭了吗？今天去那家煎饼摊怎么样？”

陆西没意见，反正顺路。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两下。

陆西拿起一看。

【肖瑞洋：西爷，我两个行李箱都已经搬教室里了，你现在拒绝我？！】

【肖瑞洋：不行！今天周五，明天就周末了，让我自己待两天，我得疯！反正死都不回家，我今天就在你家门口打地铺。[扭动]】

陆西嫌麻烦，纳闷自己不过是在qq上找肖瑞洋打听一下情况，怎么就被这人赖上了？

【陆西：你没朋友吗？找你朋友去不好吗？】

【肖瑞洋：[泪目]曲峰那狗东西不带我玩，他还给钱让我去找小姐陪，你说这是人干的事？我昨天在班里伤得那么严重，他看到了也躲得远远的，后面不仅不来医院看我，还骂我神经病，呔！看透了，曲峰就是狗！】

“……”

陆西猜他可能只有曲峰一个朋友，这么想想，忽的有些同情。

可即便动了恻隐之心，他也不想把麻烦往自己这边揽。

便敷衍地敲了一行字发过去。

【陆西：害怕一个人住？建议你住校。】

然后，便不再理会肖瑞洋了。

***

孟海薇请的早餐。

一份煎饼，加蛋加香肠。

陆西抓着热乎乎的煎饼，咬了一口，嘴里冒热气。

他突然想到什么，犹豫了半刻，问身旁的孟海薇，道：“肖瑞洋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为什么在手上刻机器猫？”

孟海薇机警地瞥一眼陆西，防备道：“干嘛？打探肖瑞洋的隐私？”

“我不告诉别人，也不会伤害他。”陆西皱了下眉，道，“你可以信任我，这事我需要知道原因。”

孟海薇掀开塑料袋，吹了吹煎饼，一脸无趣道：“跟你开玩笑的，别搞这么认真，我昨天把肖同学送回家后就走了，还没来得及问他……不过想也知道是为什么。”

陆西眼神专注地盯着孟海薇看，想要知道答案。

“欸，你走路不看路？小心柱子呀！”孟海薇拉了一下陆西，免得他撞到电线杆上，随后看了眼陆西，没好气道，“真是败给你了，以前怎么没看出同学你这么八卦……你还记得林悦芝的尸体被发现那天，是坐在舞台上吧？”

“嗯。”陆西应了声。

一回想起当时诡异的场景，手中的煎饼忽然就不香了。

“还记得林悦芝肩膀上放着的是什么头套吗？”孟海薇问。

“机器猫。”这个陆西记得清楚，他思索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肖瑞洋是因为看到那个才刻下机器猫的图案？”

孟海薇点头，道：“肖瑞洋潜意识里对林悦芝的死充满愧疚，非常深的愧疚，所以才会出现自残的行为，他想弥补那种内疚感，同时，林悦芝带着头套坐在舞台上的一幕给他心里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阴影，我猜，他已经把机器猫跟死亡联系在了一起……”似乎是觉得棘手，她微微蹙起眉，低声道，“他这样很危险，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引导和疏解，可能会自杀……”

“愧疚？”陆西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愧疚，不是害怕？”

肖瑞洋一直念叨着有笔仙在他家，林悦芝的死带给他的似乎是恐惧更多。

肖瑞洋一直相信是非自然力量杀死了林悦芝。

孟海薇张了张嘴，似乎是犹豫该不该说，结果一抬眼对上陆西那双狭长的眼眸，不知怎么，直觉这孩子很令人放心。

“肖瑞洋来找我做心理咨询，并非什么都坦白。”孟海薇道，“但有一次，他说漏了嘴。”

“他说什么？”陆西问。

“他说……”孟海薇微微停滞半刻，才道，“如果那天不是他约林悦芝出去，林悦芝就不会死。”

陆西拧了下眉，觉得莫名道：“那天？”

孟海薇耸肩：“谁知道……不过你应该比我记的清楚，那天你们几个不是一起去的废教学楼的三年一班？”

陆西回想那天晚上，他跟纪年从电影院出来，正好遇见一起逛街的林悦芝和肖瑞洋。

如此看来，肖瑞洋可能是觉得，如果那天他没约林悦芝出来，林悦芝就不会想着去废教学楼玩笔仙，以至于最后遇害。

陆西心中暗暗道，这都能往自己身上扯，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昨天在医院时，我把肖瑞洋的事告诉了邵周宇刑警。”孟海薇叹气，道，“不过是背着肖瑞洋打的电话，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我总觉得肖瑞洋心里藏着事，可能跟林悦芝的死有关……最好警方能再给他请个心理医生，我一个校医，怕误导了那孩子。”

陆西淡淡地“嗯”了一声，道：“让警察解决吧。”

了解过情况后，他心里轻松了不少。

看来机器猫图案的出现，并非是那个看不见的人给他的警示。

***

路上耽误了些时间，陆西到班级的时间比较晚。

他本来想从前门进去，结果发现门口堵了一堆人，挤在公告板前讨论得热闹：

“我靠，真的假的？这成绩，是不是出错了？”

“肯定啊！……哎？不过你细看这分数，是不是有蹊跷？”

“老汪得气死，年级倒数第一第二全在咱们班，倒数第一是陆西，这个不奇怪，但倒数第二是……”

“……”

听到自己的名字，陆西耳尖动了动，隔着人群看向公告栏。

看来是期中考成绩出分了。

这时，有同学一眼扫到了拿着煎饼站在门口的陆西，下意识喊了声：“陆西来了！”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陡然安静。

同学们互相看了看，出于一种不明原因，竟默默往两边分散开，让开了一条道。

陆西也不客气，走到公告栏前，看向贴在上面的成绩排名表，一共是共两张。

班里共26位学生，一张纸上能列25条成绩记录，多出来的那一人放在了第二页纸上。

陆西一眼就在那张很空旷的纸上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六门考了198分。

虽然是年级倒数第一，但陆西觉得自己这次考得还不错。

陆西正要离开，结果不小心扫到了第一页纸的最后一行。

一开始没在意，后来猛地意识到什么，他忙再次看向那条成绩。

这下，煎饼里的半截香肠都吓得滚到了地上。

就见表上分明记录着：

【纪年|总分200|班级25|年级299】

“……”

陆西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随后，他断断续续想起考试那天早晨，纪年兴冲冲对他说的话：“这次如果考年级第一……复合……上我家户口本……”

“靠……”陆西看着成绩单，喃喃自语道，“他这是多不想娶我……”

同学们：“……”

啊……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陆西：不想复合，不想我上你家户口本就直说，控分？有意思？

纪年：……（有口难辩）

感谢收心不在浪的手榴弹；桃勿的火箭炮~

感谢各位的营养液~

第84章

纪年走到八班门口时,一眼便看到陆西站在公告栏前发呆,手中还抓着煎饼。

陆西周围站了一圈人,正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十分起劲。

纪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他前面正好站着个男生,就听那男生正跟身旁的女生道：

“纪年这是耍陆西呢吧？我还以为他们今天真要复合了,原来是开玩笑,害！我说呢，校草怎么可能是弯的……不过说实话，纪年能考出这样的分数,也是real厉害,把嘲讽发挥到极致,我服气！”

“可不是嘛！”女生神采奕奕地道,“我们校草成绩好,有神格就是任性,他怕自己得第一,语文和数学干脆放弃不考，英语这20分嘛，可能也就是随手涂答题卡涂出来的,结果物化生这小三门直接拿了180分！满分！我的天,纪年还是人？这次期中考的小三门都超级难好不好！好多的超纲题，理科班均分好像才100分左右！纪年他主科放弃不考，选科考了满分，这不是直接打陆西的脸吗？”

“所以,纪年这是用实力在证明，绝不向陆西妥协。”男生煞有其事地摇摇头，评论道，“复合？这辈子都别想复合。”

“……”

听至此，纪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抱歉，让一让。”他拨开挡在前面的人，轻声道。

正在交谈的男生和女生回头一看是纪年，立马闭紧了嘴巴，互相看一眼，连忙往两边退开。

纪年一来，众人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纪年穿过人群来到公告栏前，跟陆西并排站着，看向上面张贴的成绩单，找到了自己名字那一列。

【纪年|总分200|班级25|年级299|语文0|数学0|英语20|选科180】

看着这样的成绩，纪年神色静默，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三秒。

虽然他没有控分，但那一行成绩看起来确实很刻意。

希望陆西不要多想……

这时，陆西朝旁边掠了眼，一看是纪年，想了想，低声道：“不想复合，直说，没人逼你。”

“……”

要不是周围人多，纪年可能当场能哭出来。

陆西又偏过脸看了眼纪年，一想到这人明明有考年级第一的实力，偏偏把自己作成了倒数第二，佛了，他嘀咕道：“成绩都能搭进去……算你狠……”

接着，咬着煎饼走了。

“……”

纪年站在原地，默默体会人生的五味杂陈。

***

“神仙cp貌合神离，鬼屋那夜不过onenightstand”。

校园匿名论坛里，又一热帖高高飘在首页。

陆西随手翻了翻，发现自己被嘲得厉害，无非就是“倒贴不成反被校草高调打脸”之类。

他看着各种冷嘲热讽，心里却没什么感觉。

说实话，陆西不认为纪年存在什么恶意，按纪年不正经的性子，可能单纯就是为了好玩。

他早习惯了，所以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陆西不过看了一会儿，觉得闲言碎语太无聊，便退出论坛，把手机扔进课桌肚里，趴在桌上准备午睡。

……

陆西这边风平浪静，纪年那边却显得不□□宁。

一上午总共就四节课，他有三节课都耗在了语数英三科老师的办公室里，每个老师都对他进行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思想教育。

完了还不能走，德育处主任又把他叫去了行政楼，关起门来嘘寒问暖一通后，又委婉地问起这次考试到底怎么回事。

纪年以优等生的谦逊，再加上表情里恰到好处的自责，通通以那两天身体抱恙敷衍过去了。

等被放出来时，已经是大中午了。

校园里现在一片热闹，篮球场的方向传来欢呼声。

刚从食堂出来的学生结伴而行，经过行政楼前的小道，互相之间有说有笑。

纪年在办公室里坐得乏了，一边走下行政楼前的台阶，一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时，两个女生环抱着文件，互相嬉闹着，小跑着上了台阶，朝着行政楼的方向。

“嗨，我说，这首歌要是一放出来，高二年级那个网红西的脸色准精彩……”

“点这个的人是谁啊？也太损了吧，哈哈……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好像带攻击性哎……”

“没事的啦，大家说不定只是闹着玩而已，再说我们只是负责播音和放歌而已，上面的学姐都没说什么哎……”

不经意间听到两个小女生的对话，纪年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台阶上。

“学妹。”纪年突然回首，叫住了那两个刚刚上去的女生。

两个妹子回头，看到是纪年时，脸上霎时间绽放出又惊又喜的笑容：

“啊啊啊！纪学长！”

她们刚才忙着赶路，没看清人，被纪年叫住后，连忙跑下台阶来到纪年身旁。

“学长，你怎么在这儿啊？”一个女生仰着脸看纪年，毫不掩饰崇拜之情。

另一个女生问：“学长，叫我们有什么事吗？”

纪年一扬下巴示意她们手上抱着的文件，道：“要去做广播了吗？”

“对呀对呀！”妹子们热情道，“今天周五嘛，一周一次的音乐之声时间。”

纪年也不绕弯，朝女生摊开一手，淡淡道：“有人给陆西点歌？我看看。”

两个小女生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互相对视了一眼。

“纪年学长……这个……”其中一个女生摸不清纪年的态度，把播音稿递上去的时候，期期艾艾道，“我们只是负责播音，稿子不是我们写的，点歌的人用的是匿名，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哦哦，对了……”

女生提醒纪年道：“相信学长也看过论坛里的帖子吧，大家都说你干得漂亮呢，可以彻底让陆西死心……心……”

女生还没说完，纪年掀眸，一个眼神就让她止住了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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