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池疏亦正要说什么，眼前的雪道上突然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看见机器人小管家平稳地转动着它的底盘，滴滴答答地立在自己面前。

小管家肚前的LED屏是红色大字：一级警报！

小管家发出尖锐的警告声：“警告！有未名alpha接近小主人！正在给附近的安保队发送增援请求！正在给附近的消防大部队发送增援请求！正在给附近的医院发送增员请求！请小主人退至我身后！”

池疏亦僵着身子，“……？”

什么警告什么服务队？为什么还有消防大队？

完全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林瑟往自己身边靠了靠，“生活机器人？你的？”

池疏亦点了点头，“嗯。”

小管家尖锐地发出戒备声：“已确定嫌疑人alpha身份，成年alpha林瑟，毕业于T大电影学院，无业游民！一级警报升级！请这位嫌疑人举起你的双手！”

林瑟乖乖举起双手，“你别乱来……我可是合法公民。”但是他很快就把手放下了，“不对，你才七十厘米高，能抵什么用？”

池疏亦扶额。

“我拒绝举起我的双手，”林瑟附身向小管家，“你能拿我怎么办？”

“嫌疑人不配合——采取强制手段！”小管家嘀嘀嘀地叫个不停。在池疏亦的瞠目结舌下，小管家原本固定在身体两侧的小手臂突地一声横了起来——变成了两个小发射孔。

“biubiubiu！”小管家高喊：“瞄准！发射导弹！”

两枚烟雾·弹biu地一声，直接打到林瑟腿上，冒出浓烈呛鼻的黑烟。

池疏亦：“……？？？”

林瑟笔直地躺倒在地。

小管家威风凛凛地发出胜利的号角：“小管家，居家保镖！安全达人，绝不容许任何可疑分子靠近我家主人看上的omega！”

池疏亦急忙扶起林瑟，“你没事吧？”

林瑟剧烈地咳嗽着，“我很好……”他紧紧握住池疏亦的手，“我还能见到你对我笑吗？小软软……”

都弄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忘演戏？池疏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我送你去医院，你别说话了。”

“我没事……”林瑟不知道化身成了什么悲情人物，眼角含泪，手指颤抖，“只要能再见你笑一笑，我死也无憾了……小软软……”

池疏亦：“……”

急死他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小管家如临大敌地移动到他们面前，用机械手把他从林瑟身边抱开，“小主人不要被他蒙蔽了，他根本就没事。这些只是黑糯米粉，他根本就没受伤。”

“？”池疏亦抓了一把林瑟身上的黑粉，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小管家说得没错——真的是糯米粉。

他立刻从地上站起身来，警惕地跟林瑟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

林瑟也爬起来，顶着一张漆黑麻黑的脸凑到他跟前，“小软软，不要甩下你的大表哥不理不睬啊，大表哥这几天茶饭不思郁郁寡欢，朝思暮想的都是你啊！都是你啊小软软……”

看着一张沾满黑灰的脸，嘴唇上下张合，一动就掉灰。此景可怜得来又有些滑稽，池疏亦捂着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笑。

他原本就是极乖的长相，笑起来更是格外的奶气。

像三月初阳。

林瑟的表情顷刻变得无比动容，“啊，你笑了，大表哥做这么多太值得了。”

池疏亦低头羞涩了一下，从林瑟身边溜走了。

他往后退，不清楚后边的状况，一不小心被人撞到了肩膀，头顶一个声音说：“……你们认识？”

池疏亦回过头，抬眼瞧见言倾玥的脸。

“……”

林瑟朝他奔来，殷切地握着他的手，说：“别再生大表哥的气了好不好，小软软……大表哥真的好需要你。”

池疏亦躲到言倾玥身后，尴尬地笑笑，“我不认识你……”

言倾玥把手里的外套披在他肩上，淡淡地问：“他是你大表哥？”

池疏亦还没说什么，小月老找来的临时演员就滴出一行泪，“我是他小时候情定三生的大表哥，小软软是我最爱的小表弟！”

“我不认识他！”池疏亦绕着言倾玥走到另一边。

林瑟紧紧跟着他，“他说过会爱我一辈子！我们会相亲相爱一辈子！”

“……我没有，他只是小月老找回来的路演，你别误会。”

“什么叫别误会，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别人误会，那就是特别好的关系！”

池疏亦急急忙忙向言倾玥解释：“你别误会了，我们今天才刚认识。”

“我们的关系你不承认吗？”林瑟反问。

池疏亦满头大汗。

“如果是表哥，”言倾玥抿着唇，看着林瑟，淡淡地说，“近亲，不可以结婚。”

“……”

言倾玥又看向池疏亦，一脸平静地说：“还有，不要总是对别人笑，这样能避免很多误会。”

第6章『006』

好说歹说总算把林瑟送走了。池疏亦疲惫地回到房间里，小管家跟在他身后。

他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心，问小管家：“你一直跟在言倾玥身边？你是他买回来的吗？”

小管家：“小管家是主人开发的超级计算机家用机器人，是初代机，其他的小管家2.0、3.0都是我的子子孙孙，小管家的子子孙孙无穷无尽也。”

池疏亦：“……”

是了，言倾玥家里是设计机器人的。

池疏亦抱着膝盖坐床上，窗外的暮光落在他背后，在床单上淌出一层金黄。池疏亦问：“你什么时候出生的？”

“小管家五年前初次诞生，经过了无数次升级才有现在的模样。”

手腕上的手环震动了一下，打断他的思绪。

小月老在荧光中sayHi：“小主人，第二次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我察觉到你跟主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了，可喜可贺。”

“才不是质的变化……”池疏亦心灰意冷地看着手环上的小月老，“我跟他的关系更僵了……都不知道怎么挽回才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言倾玥完全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怎么会？小月老觉得两位的关系更加黏糊了才对。”小月老在他的手环上蹦蹦跳跳，“我们真是打了一场胜战！”

“话说回来，”池疏亦往后仰倒躺在床上，“那位电影学院的alpha后来去哪里了？虽然只是一些糯米粉，但是小管家炸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言倾玥将他拉走之后，他就没再关注那个给他当路演的alpha了。

小月老：“那位alpha完成了任务，我们系统已经给他发放了酬劳，后续小月老持续关注的，请小主人不必挂忧。假若以后需要，小主人依旧可以联系他配合演出。”

“不用了不用了，”池疏亦连连摆手，“一次就够了，没有下次了。”

小月老：“既然第二次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小主人，我们可以开启第三阶段的任务了。第一阶段的身体触碰让他留意你，第二阶段的情敌攻略让他有占有你的冲动，那么第三阶段，我们就要开始暗示了。”

“嗯？”池疏亦听不太懂。

“比如，小主人可以试着跟主人表白或者给主人一点暗示，反正应该捅破窗户纸了。”

池疏亦略迟疑：“……表白？暗示？”

“没错，”小月老信誓旦旦地说，“首先是表白。正所谓o追a隔层纱，a追o隔座山，omega打直球对alpha是致命的。除了表白之外，小主人如果害羞的话可以试着给主人一点暗示。比如，小月老看的动画片里，主角在温泉池里摔倒被另一个主角扶住，或者浴巾掉了被另一个主角看到，或者肥皂掉了——”

池疏亦眼神往上飘，“你确定，你看的不是小黄漫吗？”

小月老：“……”

池疏亦钻进被窝，“我，知道了，我会跟言倾玥好好说的。”

他会找个机会，跟言倾玥谈谈的。

第二天晨起，他们去坐观山缆车。

散密的胡杨树覆满薄冰棱，光秃秃的枝条结霜，一棵棵银树构建成了一个冰雪世界，他们坐在缆车上看雾凇林。

稳当的缆车穿过白雾，朦胧之下是雾凇林的银装素裹。池疏亦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是冷了吗？”言倾玥问。

初晨的雾气将息未息，周围很安静。他们相对而坐，膝盖靠得很近。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又能保证谈话时能看到谈话人。

池疏亦摇头：“我不冷。”

他捏着自己的手指，试着问：“你觉得我怎……你会在月老系统这里匹配一个omega吗？”

“嗯？”言倾玥一愣。

池疏亦问话的神情很真挚。他现在的眼神，闪着湖水的凌波，像精灵跟生命之树祈祷魔法，很虔诚。

日光漫延过来了，山顶的雾气逐渐化开。

言倾玥靠在缆车的塑料椅背上，说：“大部分会吧。”

绝大部分的alpha会通过月老系统找到一生的挚爱，而与他站得最近的人是池疏亦。

“大部分？”池疏亦倾身向前。

“我想我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言倾玥看着池疏亦补充道。日光把池疏亦的睫毛照得发白。

池疏亦：“那你觉得我……你觉得我……你遇到过你喜欢的吗？”

言倾玥微微抬眼：“喜欢的？”

他只见过池疏亦，这不就是变相问自己喜不喜欢他了吗？但这是他第一次跟一个omega出来坐缆车，同时，他也不清楚什么算得上喜欢。

“我遇到过味道很好闻的。”

池疏亦垂着头，“你觉得我……”

“什么？”

“没什么……”

缆车外的景致无人欣赏。因为言倾玥欣赏着自己眼前的这位omega，而池疏亦看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你很不开心。”言倾玥说。

池疏亦果断地摇了摇头，“我没有。”

山顶到了，来回的缆车转过另一条缆线，开始下山。这时，缆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言倾玥飞快地拉过池疏亦的手臂，将他一拽拽到自己身边，直接了当地把人按到自己怀里，还抓住了椅子旁边的把手。

整套流程不过转瞬。

周围全是隆隆声，池疏亦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到了言倾玥怀里。缆车晃动的幅度极大，他应该是站不稳的，但是又感觉自己如履平地。

晃了一会儿，缆车就不动了，定在原地，发出一声年久失修的声音。

“没事了。”头顶的声音说。

他整个人扑在言倾玥怀里，浅浅的松木香，薄荷，鸢尾花扑鼻而来。ALPHA的信息素藏在身体里，即使没有散出信息素，凑近也能闻到一点点。

跟九号香水很像，但是淡得多，也还有一点不一样：九号香水是冷的，他的身体是暖的。

言倾玥身上的味道比香水味好闻。

池疏亦攥紧了言倾玥的衣服下摆，突然搂紧了他精瘦的腰。

“没事了，只是停电而已。”

言倾玥轻声安抚：“不用担心，我看过了。刚好在山顶，缆车离地面才一米多，我们走下去就好，旁边还有一辆雪地车。”

这么一会儿功夫，言倾玥连退路都安排好了。可池疏亦想的不是这个。他满脑子都是：他喜欢言倾玥身上的味道，喜欢得不得了。光是一点点余香，他就身体发软，打颤。

言倾玥推开缆门，检查无误之后快速地下了缆车。他个高腿长，根本不需要跳，用手撑在下门框，伸腿一够，很快就下了去。剩下池疏亦坐在门框上，伸出手能摸到言倾玥的脖子。

“来。”言倾玥向他伸出手掌，“下来。”

池疏亦牢牢抓住他的掌心，顺当地落在了满是雪的山顶，踩在雪上。

落地之后，言倾玥松开他的腰，放开他的手，很绅士地说：“冒犯了。”

池疏亦摇了摇头，攥了攥自己的手心，“谢谢。”

雾凇林的旁边有一辆无人的雪地车，雪地车只有旅游大巴一半那么大，轮子像坦克一样，这样的轮子方便在雪上移动，不容易打滑。

言倾玥用目光指了指，“去看看能不能用。”他几步跨上雪地车，在车头查看引擎。

不一会儿，车体发出嗡嗡的声响，池疏亦乖乖地坐在后面的座位上，透过干净的车玻璃，看着外面一行一行的雾凇。

车子启程，言倾玥在池疏亦对面的位置坐下，依旧是相向而对的姿势。

池疏亦看向他，扁了扁唇角，“我……”

他叹了一口气，“回去之后，月老会接着给我们匹配吧？”

有可能是他们，也有可能是他们和其他什么人。设置好的进程，不满足程序原先定好的条件就不会终结。要么约会完七个alpha，要么跟一个alpha走到终点。

言倾玥颔首：“嗯。”

“我想……”池疏亦鼓着腮，没办法把“我想你选我”这句话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无人监考的考场，他在作弊。

言倾玥突然道：“你想要吃东西吗？”

“啊？”吃东西？

池疏亦的嘴O了一下，立马闭上。现在怎么还有东西吃？

但是言倾玥身上还真的带了东西，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厚大衣，从兜里拿出了两小包小饼干。

“那是什么？”

“压缩饼干，你要吗？”言倾玥一本正经地说。手掌在池疏亦面前摊开，上面放着两小包约莫三厘米长宽高的、白色包装小方块。

池疏亦看着那人平静的脸，然后看着他的手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放着两包压缩饼干。不是糖果，也不是巧克力。

他二话不说：“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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