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梦则睁着美丽的眼,看向云月玺。
云月玺也不给苏夫人面子,她要陆令的壳子,但是陆令权限太少,能接触的也太少了,她总要使别人用她才是。
云月玺道:“她没用,但是她总有亲友飞升,这些亲友,咱们苏家要么可以拉拢过来,将那女修视做沟通桥梁,等待时机已成,要么许以这些亲友利益,让这些亲友彻底为我们所用,要么……一并诛杀,也不怕有人替那女修报仇。”
她说这话时眼中暗光涌动,身如青松,饶是女儿魂,却将一个智计频出、志在天下的少年郎的形象给演活了。
云月玺的确如此认为,苏家太蠢,明明能诱使人自投罗网,偏偏要使笨力气。
苏夫人这下,不禁对她刮目相待。
苏月梦也对她起了兴趣,苏月梦自持容色,但是这人甫一进来,便没正眼瞧过她。
知道的是说“他”不敢对她无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瞧不上她的脸呢。
苏月梦饶有兴致开口:“是你亲手杀的那人?”
云月玺道:“是,一剑毙命,绝无活口。”
苏月梦往后一坐,仪态万千,自有贵气:“你看了她的脸,和我长得很像?”
苏夫人道:“傻孩子,她纵然和你有几分相似,也是小时候,后面她去下界,不是我说,下界喝口水都要挣命,她哪还有你的气质、颜色?她也配和你比?”
“二哥,你说我说得是不是这个理?”
那苏长老闻言有些犹豫:“这……”
他看过云月玺,当时她还在昏迷状态,便已经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那样的容色,并非月梦小姐这样高傲美丽为花中牡丹,但是,她像是一弯冷月,无论别的光辉再亮,她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有那张脸在,什么艳冠群芳在她面前都无用。
苏长老倒也不想得罪这个侄女和弟妹,女修嘛,爱美没什么。苏长老道:“……的确是月梦侄女更美。”
苏月梦听了,道:“二叔休谈美貌,我们这样的人,又不靠美貌过活,何况,哪怕她比我美,也没我修为高,总比不上我。”
苏月梦昂着头,问云月玺:“你呢?你总看着我们说话,你对那人的印象如何?”
这等谁更美的问题,云月玺根本不需要思考。
“小姐日月之辉,她乃萤火微光。”
苏月梦骄矜地冷哼一声:“俗气。”
云月玺和苏长老回禀完成,便伺机告退。
二人一起出了屋宇,苏家山底,便是繁华的城镇,那苏长老忽然道:“陆令,之前还没看出来,你有这样的智谋。”
云月玺道:“长老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点水平,我要是早知道,早就说出来了立功了,我这不是马后炮吗?唉,我也老大不小,修为也涨得慢,再没点建树,我也着急,快被我老爹撵出去了。”
苏长老这时停下来,细细打量云月玺,云月玺也含着笑,任他打量。
“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修为不差了。”苏长老这时差不多认定“陆令”虽好酒色,但是也不是没用,有些聪明,关键是,他和自己倒是一条心。
苏长老更想提携她,道:“咱们这些日子做那事儿,也累了,来,你我二人今日去放松放松。”
云月玺当然知道这放松指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道:“这不好吧……长老何等尊贵之人……”
苏长老道:“没事,今日你我二人不分大小,一同去快活便是了。”
他热情极了,云月玺推拒了一次,便不再推拒第二次,能成事者,自当能屈能伸。
苏长老这样的人,恐怕也只有这样的手段,能快速打入他内部。
云月玺暗藏鄙夷,面上却不显,反而微笑:“长老盛情,那我却之不恭了。”
她和苏长老一同去了一家名为“红潇馆”的地方,里面香袖如云,处处春风,就连店小二肩上的帕子,都带着香腻子的味道。
云月玺明明是头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但是,她一点也不畏缩,表现得像花间老手般自然。
苏长老更如脱了线的野狗,闻着味儿就不想动了。
“我最爱这儿,府上的歌姬都木,没点子意思。”
云月玺假装怀念地看这儿的装饰,实则是在观察地形,她随口附和:“是,我也喜欢会挠人的。”
苏长老一脸受用的表情:“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好这一口,之前看你素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呢。”
“哪里,食色性也,我这辈子都改不了。长老,请。”
云月玺和苏长老进了上房。
她却没发现,自她出现在街上那刻起,身后便多了几道目光,修为高深太多,如云泥之别,根本无法发现。
一名白衣男子见了云月玺,那双桃花眸中本漾起极深的喜悦,见到云月玺去了红潇馆,桃花眸中本漾起的层层叠叠的喜悦,便一点一滴冷下去。
他的样貌本极好,若青松顶端那一捧雪,蔚蔚深海底的鲸,一半是摄魂夺魄,一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也不敢瞎染指。
但是此刻,他脸上像有一团雾,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雪昭看着云月玺走入红潇馆,纵然千百般理智,在此刻也皆化作酸楚嫉妒。
那么多世,纵然一直甜蜜恩爱,但是之后再入轮回,留给他的就是无尽思念,更别提,他做慕昭的时候,佳人在侧,他却一直守礼。
……如今她居然去了这等地方,是有什么要事要做?雪昭强自按下心中那颗凤凰般的恋爱痴心,冷着脸携着怒意,踏入红潇馆。
另一厢,一名老者携着一名侍从,这老者不怒自威,精神矍铄,一见便知不是凡人。
侍从道:“盟主,你在看什么啊?”
这老者道:“好啊!”
“你可记得十余年前,我给你说,我弟子飞升之事?”
“记得,当时盟主说出你意料之外,又在你意料之中。”
“对,我这弟子天赋奇佳,但是太年轻,我知道她修习速度快,也没料到这么快。”那盟主道,“我飞升前,本做的打算是将散修盟托付给她,等我那兢兢业业的大徒弟飞升后,她执掌散修盟,直至飞升,没想到,我那大徒弟没飞升,她飞升了!”
云月玺是她师尊内定的散修盟下任盟主,她修炼时的确闲云野鹤,但是还有一整个散修盟的担子等着她。
没想到,她飞升了,越过了散修盟。
这老者道:“看来散修盟没那个福气,咱们散仙盟倒是有。走,咱们去找她。”
第168章与神说完结篇三
云月玺顶着陆令的脸,被几名妖妖娆娆的女子围坐在中间。
她倒是游刃有余,学着陆令的模样,一手搭着一个女子,唇边勾起轻佻的弧度。云月玺一副红尘儿郎、花间老手的姿态,余光微微挂着苏长老——苏长老此时沉溺花丛,瘫在一名妙龄女子的怀中,那女子端着一盘殷红的果儿,翘着手指喂给苏长老。
看样子,苏长老是完全没发现“陆令”的不同。
然而,女子向来是最敏感的。饶是云月玺搭着那些女子,身体贴着身体,亲密无间,也招致一名女子的不满。
那女子妖妖娆娆地道:“陆公子,您是不喜欢影儿吗?”
她拖长音调,委屈地伸手去摸云月玺的脸,缓慢往下,放轻声音:“公子,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们这个长相的啊?您也不喜欢嫣儿她们,您看似看着我们,但是您的心啊,在云外、在树上。”
云月玺一顿:“是吗?”
那影儿爱她俊俏,又总有股子似冷淡,但又不那么疏离的感觉,这感觉就像云月玺是一朵飘渺冷淡的云,对所有人疏远,独独对自己若即若离,似能被攥在手里。
当真是惹人痴狂。
影儿对云月玺对她兴致缺缺有些不满,故意从身侧又拉过来一名女子,抱着个琵琶,一对眼欲语还休,无比勾人:“陆公子,你是喜欢这样清汤寡水的?”
云月玺察觉苏长老在看她这边,屈起手指,正待挑起琵琶女子的下颌,影儿便一把把琵琶女拉到后面,眼波盈盈,明媚鲜艳:“陆公子,你真喜欢那样的啊?你怎么就不喜欢我?你说,你不喜欢我哪点?”
饶是云月玺,也喜欢这女子直率热情的性格。
何况苏长老正往这边看呢,云月玺当机立断,立即揽了影儿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影儿下意识要起来,被云月玺牢牢按住。
影儿这便红了脸,云月玺道:“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喜欢你主动,若我不那样,怎惹得娇娘生怒?”
她俨然一副风月老手的姿态,这红潇馆的温度骤然凉了凉,却转瞬即逝。
云月玺下意识抬起头,除她以外,连苏长老都没意识到此处有异。
云月玺实际修为和苏长老差不多,但她神识自飞升前便得了山川之灵淬炼,无比强大,之后神识变成淡金色,更是无比强悍。
故而,她能伪装陆令骗过苏家人。
云月玺所在的房间窗牖大开,红潇馆的台中央会有节目,各个房间的客人都可以欣赏。她从窗牖望出去,片片红绫系在古色古香的窗楞上、栏杆上,廊下摆着新鲜的绿植,上开出洁白的花蕊。
是什么人?
云月玺没有找到任何疑点,她几乎快以为刚才的冷意是自己的错觉,倏忽间,一阵琴声由远及近,此琴音空灵高致,若高山流水,短歌微吟,分明弹的是《蒹葭》那样的情愫,却又好似《击鼓》那般沸腾的战事。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云月玺懂琴,心知此次必定碰上操琴高手,才能做到放心逸性,将二种感情杂糅为一处,却又不相互影响,致使感情不纯。云月玺一时仿佛见到柔韧的水草、清甜的露珠,一时又好像见到战场中浴血的黑马,泛冷光的长枪。
琴音越往后来,越是如此,上一刻还舒缓得紧,使人如沐爱情的春河,下一瞬又像倾盆大雨瓢泼而下时那般,整个天都缺了窟窿,让人心惊胆战。
云月玺懂琴,她甚至觉得这琴音有点耳熟,似乎像她认识的那人。但是,那人的琴音,还不如此人高明。
她排除了是那人,苏长老这时候道:“哪里来的琴声,听着软绵绵,没甚意思。陆令,你喜欢?”
云月玺听得懂琴音,但是陆令听不懂,她道:“不喜欢,饮酒罢。”
……
雪昭此时正在最顶部的阁楼,他面前摆了一鹿角霜灰胎的灵机琴,身后是瑟瑟的一名琴师。
雪昭此时两手按在琴上,琴音已然骤止,他的心情显然不算好,脸色可见地黑下来。
她说不喜欢他的琴?
那么之前每一世,她看他弹琴,都会在事后说他的琴音撩动她心弦,让她一闻之,就连天下都可拱手让他。
她那时那般甜言蜜语,和这时的冷淡相比,真可谓大相径庭。
雪昭在街上找到云月玺,见到她进红潇馆,本要进来找她,问她为何分别之后不思及找他,反而出落这等烟柳之地。但他到底存有理智,知道云月玺改换身份,必是有事。
雪昭爱云月玺,但他能冲进去把云月玺按在墙上亲,让她不许再这样了吗?这样的话,置云月玺的布局于何地?雪昭的爱,并非轻浮之爱,爱她的颜色、爱她的娇软,而是发自心底的爱重。
因而,他并未冒然闯进去,但是到底,云月玺在里边如鱼得水,雪昭到底暗暗在心中积了飞醋,他径直闯入顶层阁楼,冷脸抢了琴师的琴,意欲以琴音传情。
奈何,雪昭也忘记了,他如今回归神躯,已不可和曾经相比。
雪昭这下见云月玺没认出他来,脸色不虞,他多想走进去,径直带走她,反正,她的征途本就不该是这些。
在雪昭看来,云月玺有国士之才,她的征途原该更远。而且,他是死的吗?
他是她的夫君,哪怕他此刻手断了、脚断了、这三千世界,也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雪昭站起身来,双目下眺,穿过秋水,锁定在云月玺所在的那间屋子。
他并未有所激进,但只他自己知道,他此刻身似冰雪,心若烈焰。雪昭深深呼吸几口,如果说云月玺要彻底摆脱因果,走入神道,那么,必须要斩断她这些孽缘。
雪昭的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放任不管了,待时机成熟之时再出手。
但是,他一直遵循理智,当慕昭时理智了几千年,一直克己守礼,现在他还要忍?雪昭眼中的光明明灭灭了几回,到底忍不住。
他以自己极微小的神识进入云月玺脑海中,因此刻还是有些别扭,便冷冷地将声音改换:“你的神识有异,再不调理,你的躯体无法承载神识,是想爆体而亡?”
云月玺被神识侵入,吓了一跳,换句话说,此刻这人想要杀她也是轻而易举。
她道:“阁下是?”
雪昭心里更酸楚了,她又没认出他,大抵此刻他混合着凤凰的痴情和狐狸的小不讲理。
雪昭道:“你别管我是谁,我有一功法,予你自修,成败在你,若你成,则上仙界任你横走,若你败,则必须找我,才能恢复修为。”
他在云月玺脑海中留下功法:“但凭你选。”
说完,便渐消失。
云月玺讶然,不知这人什么底细,若败了,则必须找他?
她也知道自己淡金色的神识有异,想来,能强到瞒过苏家人的神识,哪里是百利而无一害。
她自是要看那功法的。
云月玺这边正处理事,那边厢,苏夫人也正在会客。
苏家是上仙界世家大族,好些大事,都有苏家的参与。便说上仙界的世家榜、麒麟榜、百花榜的排名,都会斟酌许多世家的意见,其中也包括苏家。
苏夫人正同那蓬莱子说话,道:“你这世家榜,我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我们苏家总占据前几,倒实在令我汗颜。”
蓬莱子是个极正直的仙人,白发白须,也不懂转寰客套:“苏家这些年的实力的确有所下降,便说麒麟榜中,便无一个苏家男儿,但是,苏家有圣云花,还有两条灵脉,因而,苏家的位置,还是不可撼动。”
gu903();苏夫人脸色不虞,麒麟榜没有苏家男儿?这不就是说苏家没有人才,全是靠着祖荫才维持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