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叫苦不迭,骂句死人妆怎么了?云月玺之前日日受气,也没见她受不了。
好家伙,之前她天天打骂她,她也跟个闷葫芦一样,今日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她无依无靠,就勾着男人给她出气?
她下意识道:“老奴冤枉——”
她凑上前,因为欺负云月玺欺负习惯了,便想扯她手,让她说自己的好话。
宋世子见她如此,以为刁奴犯上作乱,欲要欺负主子,当即一脚踹过去,这一记窝心脚踹得那婆子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觉浑身骨头都散了架。
这一记窝心脚可比几十个板子要厉害,婆子当即唉哟都唉哟不出来。
云月玺不会同情她,这婆子之前没少欺负原身。
她也不觉得自己如此有什么问题,如果她仍然手段光明,那么等待她的只有被利用干净后撵出府,身无分文,冬日连身厚衣服都被侯府收走。
一旁的丫鬟们见她们中最有主见的婆子都被打了,当即头皮一紧,不敢再触云月玺的霉头。
宋世子命人把婆子拉下去,交给侯府管家,同时恋恋不舍道:“今日小姐受惊,回去可多休息,免得惊神。”
云月玺点头答应,但她不能现在走。
如果她现在走,离开宋世子范围内,侯夫人便可命人处理了不安分的她,之后大不了说她落水病逝。
她道:“世子,我、今日、有句话、要告诉、世子……”
宋世子猜测,难道是什么才子佳人之类的话?
他们本就有婚约,宋世子不但不排斥,反而有些期待。他之前也见过云月玺,都是遥遥相望,只知道她长得好,没放在心上,今日有了邂逅,便在宋世子心底种了一颗种子。
“小姐可直言。”宋世子道。
在云月玺要说出自己不是侯府千金时,一道灿若朝霞的女声由远及近:“慢着!”
云月玺和宋世子一齐朝来人望去,来人虽模样没有云月玺清美绝俗,但是眉宇间自有一股子韧劲儿。
云月玺见到来人,便知这是侯府的真千金云骄阳。
那时,盗匪们把女童们关在山洞,和云月玺被侯府抱错了一样,云骄阳也被一个商户抱错。商户四处做生意,早就搬出了京城,因此,侯府才花了好几年功夫找到云骄阳。
云骄阳在商户不愁吃穿,倒是过的大小姐生活,但是,侯夫人仍觉得云骄阳受了委屈,商户小门小户的,一点规矩也没有,她的宝贝女儿可是受了大委屈。
侯夫人于法理上无法惩戒商户,便干脆以侯府的势,打压商户,小商户不久家财便差不多散尽。
如今,侯夫人让云骄阳在侯府内学习礼仪,等她礼仪完美后,再将她引荐给宋世子,顺理成章地把婚事给换过来。
云骄阳却不忿,她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还知道了宋世子要来的消息。
她心想,她有那么见不得人吗?非要让一个冒牌货去冒充她。
云骄阳走近宋世子和云月玺,扬起头:“你就是宋世子,我的未婚夫?”
宋世子皱眉,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看云骄阳身上穿戴无一不好,倒也不敢拿她当寻常下人看待。
“姑娘何出此言?”
云骄阳如孔雀般昂起头:“我说,我才是侯府的千金!”
本来应该是郡主,但是,圣旨一日未下,她就不能以郡主自居。
“你身旁的这位呢,不过是个冒牌货。”云骄阳直接戳穿云月玺的身份,半点情面不留,“我一岁时,被盗匪给偷走,之后我母亲寻我寻错了人,便像你看到的这样,这个冒牌货被接入侯府里享福,占了我的位置,而我呢,不幸流落在外,所以,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云骄阳在商户府内格外受宠,所以,她说话毫无顾忌。
宋世子此时应当是有点喜欢云骄阳的个性,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性烈如火的女子,但是,他毕竟先碰到云月玺,云月玺如清月之姿,他实在不想乱想她。
“按照姑娘所言,那这位小姐是?”宋世子道。
他还是下意识以身体挡住云月玺,宋世子非常英俊,云骄阳更不开心,只觉得云月玺占了自己该享的福,占了自己侯府千金的身份,现在连她未婚夫也占着。
她一不开心,说话更毒:“谁知道她是谁?那是盗匪偷的女童中,除了我之外,都是些商人、百姓的孩子,她自知要是身份被换回去,就再也享不了福气,所以才赖在侯府不走,现在,更是想攀上你的泼天富贵否则,这大白天的,她怎么就这么巧,刚好在你面前摔倒!”
在云骄阳心中,侯府是多么好的地儿,这个冒牌货肯定不想离开。
宋世子闻言也信了不少,如今的王朝等级森严,泾渭分明,皇族宗室士农工商之间,除了前三等级能互通婚姻,之后的农商便是再富,也不可能和其他阶层通亲。
宋世子自小生长环境复杂,府中丫鬟野心大的不少,他也知道,有的女人没那么单纯。
云月玺敏锐地感知到宋世子的心态变化,他刚才身体僵硬,下意识偏离了她一点。
云月玺本不在意宋世子的想法,但是,如果现在宋世子对她心存芥蒂,不再维护她,那么,她必然无法活着离开侯府。
云月玺眼圈微红,盈盈抬眸望向宋世子:“没……我、没……”
她说话很费力,因此十分着急。
宋世子宋襄见此,立即打消了怀疑云月玺的念头。说云月玺作戏的本领强也好,说男人本性也罢,他心中的天平坚定摆向云月玺。
云骄阳大大咧咧,确实极有勇气,但如果说,这勇气害了另一个人,那给人的感官就不那么好,至少对宋世子是如此。
宋世子道:“这位姑娘慎言。”
他再柔声对云月玺道:“你别急,我不会怀疑你。”
云骄阳见此更是跺脚,以往她对谁说她的福气被占了,不是得到同情和别人对云月玺的鄙夷,现在怎么如此?
云骄阳怒上心头,口不择言:“我用得着慎言?她就是贪图侯府的富贵,才一直赖着不走,要知道,只要她是侯府千金,哪怕是假的,也能嫁一个小官,你说她不贪图富贵?那我向母亲禀明,赶她出府,看她露不露馅?”
她自得地看了眼云月玺,如同抓住了云月玺的把柄。
没想到,云月玺强忍喜意,要不是她有些结巴,她现在声音定然如连珠炮一般,云月玺结巴但欢喜的声音立刻响起:“愿、意。”
云骄阳愣了愣,云月玺怎么能说愿意?
她说愿意,她还怎么证明她贪图富贵?
云骄阳到底沉不住气:“你别诓骗人,你说愿意,我可当真会禀明母亲赶你出去,你当心自己砸自己的脚!”
云月玺仍然坚定道:“愿、意。”
云骄阳还忍不住说话,宋世子便看不下去了:“这位姑娘,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她不说话,你说她贪图富贵,她表明愿意离开,不贪图你们的富贵,你又说她在撒谎,你待如何?”
云骄阳愣住,慌乱的心想,但是,不管云月玺怎么想的,她就是不离开侯府更占便宜。
她说她没有错!
云月玺这时也慢吞吞道:“我没有贪图富贵那时我也才几岁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谁侯夫人说是我我没有怀疑。”
宋世子闻言,更看向云骄阳:“她当时才几岁,几岁哪里知道什么叫做贪图富贵?”
云骄阳崩溃,明明就是贪图富贵,为什么不认?
她道:“她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现在贪也不迟!”
侯府家大业大,有的是便宜可供云月玺占!
她在那里叫嚣,侯夫人到底对文昌侯府了如指掌,她听见下人来禀报,当即带上丫鬟婆子,声势浩大地朝花园中走来。
一走近,侯夫人的眼便一沉。
她吃了多少年的饭,斗过多少美妾,一见宋世子的模样,便知他对云月玺或许有了点意思。
这可不好,侯夫人再看向云骄阳,她自己的女儿,她当然觉得千好万好,但如果以旁观者的角度,尤其是男人的角度来说,云月玺美得毫无瑕疵,白得发光,最能让男人心生怜惜。
祸水一个,侯夫人暗骂,她这么磋磨云月玺,倒是没阻挠她出落得亭亭玉立。
侯夫人心想,看来云月玺是不能留了,她绝不会给自己女儿留下这么个敌人。
万一宋世子要她为妾?岂不是害了自己女儿。
侯夫人走过去,想要各打一棒,等宋世子离开之后,再同云月玺算账。
她刚走过去,云月玺便看准时机,从宋世子身后出来,朝侯夫人跪下:“夫人我不是侯府亲生女儿如今想自自请出府寻我亲生父母请夫人成全。”
侯夫人皱眉,没想到过云月玺会自请离开府邸。
她虽对云月玺差,但是,毕竟母女俩过了几年好时光,云月玺心里是把她当母亲看待的,如今她怎么忽然这样?侯夫人没想到是自己伤透了别人的心,反而想着,云月玺会不会因此对云骄阳不利。
云骄阳也道:“母亲!让她出去,她占了我这么多年福气,凭什么让她再待在侯府?如今,也该让她去外面吃点苦头!”
侯夫人斜了云骄阳一眼,示意她闭嘴。
这话也能乱说吗?如果侯府一找到亲生女儿,便赶走之前认错的女儿,京城中如何评价侯府?
这也是前世侯夫人利用完云月玺后,等云骄阳出嫁才在冬日赶走云月玺的原因,云骄阳出嫁,她就什么都不必忌讳了,对于碍眼的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侯夫人现下威严道:“月玺,你可想好?母亲虽对你严厉,但那是因你身份本就过轻,只有多磨练你,你才能嫁个好人家,你如今真要不顾母亲一番苦心,离开侯府?”
她几句话,既是堵嘴云月玺不能说她不好,又是把云月玺放在离开侯府就是不顾她的养育之恩的位置。
云月玺全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此刻若留在侯府,等着她的只有死。
“冬天洗衣服手疼。”云月玺简短地说了下自己的遭遇,倒是没长篇大论,她没想过吃哑巴亏,明明被虐待了还得被人说占据福气,只是事有轻重缓急,此刻最重要的是离开侯府。
而且,说人坏话,当然得背着人说,当着人面和人争论,她口齿不佳,不是等着被反驳?
“我想找亲生父母她们对我好。”云月玺艰难道。
宋世子见她说什么冬天洗衣服手疼,下意识朝她的手看去,侯夫人当机立断,轻咳一声,宋世子如梦初醒,不敢再看女子的手。
侯夫人淡淡道:“那只是母亲为了磨练你,罢了,你既然不领情,今日便离府去吧,只是,侯府可没对不起你,侯府养育你长大,恩情重于天,你之后,可别在任何地方说侯府不好,要时时刻刻谨记,没有侯府就没有你。”
她能那么爽快放人,不过是见宋世子对云月玺起了意。如果云月玺还在府中,宋世子借故登门拜访,岂不是让他们感情更佳?若她杀了云月玺,宋世子哪怕掌握不了证据,也说不得会对她不满,到时他和骄阳的婚事可怎么办?
不如把云月玺放出府,可惜的是,因为宋世子,她也不能派杀手杀了她。
不过,侯夫人心底冷笑,云月玺什么都不会,只会洗洗衣服扫扫地,她出去后身无分文,只能卖身为奴,或者去大户人家做活,以她的姿色,必定被别家的老爷公子看上收作通房或者侍妾,到时候,以她的关系网,想收拾一个通房侍妾再简单不过。
她错在不该抢了她女儿的位置。侯夫人和女儿分别多年,她没法怪天没法怪地,只能怪云月玺。
“夫人待我好我知道。”云月玺轻轻道。侯夫人更在心里嘲讽她连她讨厌她都不知道,面上道,“嗯。”
“我出去身无分文连一件衣衫都没法买。”云月玺道,“可否请夫人,赠我身上所穿之衣?其余所有,我半点不带。”
她还记得前世侯夫人命人把原身身上的棉衣扒下来的事情。
侯夫人脸色不变,却慢慢捻动手中佛珠,她本不打算给云月玺衣服,只想换个普通衣服让她出门,但是,她才说了她对云月玺好,难道现在就要反口说不让云月玺带走衣服?
侯夫人吃了个哑巴亏,几乎要以为云月玺是故意的,她仔细看云月玺,云月玺一脸怯弱,便是有心机,也是天生会勾引男人,其余的,她哪里会?
她半点没教过她那些。
侯夫人打消疑虑,道:“好。”
云月玺朝她一拜,当即离开。
宋世子不放心她一个弱质女流,正要跟上前,侯夫人道:“世子,我有几句话要同世子说。”
宋世子本想跟过去,却听侯夫人道:“骄阳这些年过得苦,小门小户的商户早委屈了她,她偶尔才说话急躁,我们府邸的人都让着她,今日世子这般说她,她倒不会怪罪世子,只会觉得她配不上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