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停下脚步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来者是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大爷。

这位老人头发花白，体型偏瘦，五官轮廓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出众风采。他负手踱步过来，眼神好奇：“你在做什么呢？我看你都绕着树林走了三圈了。”

卫清沉默片刻：“晨练。”

老大爷笑了一声：“哦？那一起吧。”

于是两个人开始一起绕着树林转圈。

在又走了两圈后，老大爷再次开口了：“哎，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啊，我叫卫安，小兄弟你呢？”

“卫清。”

“哈哈哈哈，那我们是本家人啊。要不干脆我们结拜当兄弟得了。”

“……”

“开玩笑的，说起来小兄弟你怎么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啊？”

“……做了噩梦。”

“噩梦？什么噩梦？你要不要和老头子我说说？”

“……”

“不想说就算啦。老头子先走了，小兄弟我们有缘再见哦。”

“嗯，再见。”

老头背着手走远，等离开了卫清的视线范围后，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半眯着眼睛看向一片阴影。他冷笑一声：“这不是燕戈燕家主嘛，你躲在这儿是想偷看谁啊？”

短暂的寂静后，燕南歌从树后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衬衫，脸上还挂着一贯从容优雅的微笑。

“好久不见，卫家主。”

第32章

在面对燕南歌时卫安脸上分毫不剩与卫清相处时的亲近和善，他花白的剑眉高高挑起，眼神犹如刀锋般犀利。他腰背笔挺，冷冰冰地凝视不远处的燕南歌：“怎么，你冷落了我家阿清这么多年，突然装成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是想做给谁看啊？”

燕南歌沉默了一下，歉然道：“之前是我眼瞎，不过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并不是在假装。”

卫安露齿而笑，一嘴白牙在阳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光：“骗鬼呢？你们姓燕的都一肚子阴谋诡计，当年……”

他刚说了个开头就突然收了声，硬生生改了句子：“我一直都怀疑你是不是趁我们不注意给阿清那个傻小子下了药，不然他怎么会一意孤行非要和你这个冷血的渣男结契？”

燕南歌笑了笑：“您用词挺新潮的。”

卫安：“……”

卫安额头上蹦起了青筋：“我是在骂你！你就这反应？”

燕南歌：“我也觉得我挺渣的，您骂的对。”

卫安无话可说。

丫的，这家伙神经病啊！

卫安在脑子里默背了两遍基础剑诀让自己冷静下来，黑着脸说：“算了，现在也不是和你算账的时候……”他说着眼神有点凝重，“刚刚阿清和我说，他昨晚做噩梦了。”

燕南歌蹙起眉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燕南歌沉声道：“应该不是天劫，不会那么快。”

卫安也皱眉：“那就是‘天启’在捣鬼了。”

燕南歌垂眼道：“看来‘官方’也被天启渗透了。”

卫安嗤笑：“那个指望着靠凡人保护自己的破组织，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吧？”

燕南歌安静了片刻，重新抬眼看向卫安。他说：“秘境里也已经不安全了。”

卫安眯起眼睛，逼视燕南歌：“那你呢？”

燕南歌与他对视着，脸上少见的没有分毫笑意：“我是我，他是他。”

“但你是他出生时间仅差三天的同胞弟弟。谁都知道你们曾经形影不离。”

“他已经死了。”燕南歌平静地说，“是我亲手杀了他。”

短暂的寂静后，卫安率先移开了目光。他转过身向远处走去：“既然阿清相信你，那我也暂时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

某处秘境核心。

“墨尘……真的要这么做？”慕容珏有些迟疑地看着手中的阵图。这是最近几天，由精修此道的出窍期修士赶制而成，能够在原本的封印基础上进行加固。

身着墨蓝云纹长袍的青年神色冷肃：“家主，现在另两位家主不在秘境，您若是再犹豫恐怕就没机会了。”

慕容珏叹了口气，温声道：“我知道，只是在想我们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对的，也许燕家主提出来的方式会更……”

墨尘打断他：“家主，燕南歌不可信。”

慕容珏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将手中的阵图抛出。

“罢了，此事事关修真界存亡，还是稳妥为好。”

阵图在离手的刹那就化为一片虹光，无数繁复又充满秩序之美的符文漂浮而起，慢慢融入他们面前的一片深蓝色湖泊中。

“嗡……”

细如蚊蝇的嗡鸣声响起，随着符文融入湖泊中渐渐又平歇下去。平静无波的湖泊表面掀起了淡淡的波澜，又很快平歇下去。

与此同时，还在绕着小树林转圈的卫清突然一个踉跄，勉强扶住身边的一棵树才没摔倒。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耳畔传来一阵刺耳的嗡鸣。他瞳孔放大，隐秘的刺痛感从大脑中传来，在这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的意识和身体已经完全脱离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

“咯啦啦——轰！”

被他扶着的那棵树不堪重负地被连根推到，失去平衡的卫清随之一起倒在了地上。

由虹光组成的符文悄然浮现，一点点爬满了他的皮肤。

卫清双手紧握，青筋暴突，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失控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隐约中他似乎看见燕南歌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最终却被黑暗吞没。

燕南歌看见卫清忽然倒在地上顿时一惊，他快步跑过来，在看见他皮肤上浮现的那些符文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轻轻碰了碰卫清的脸颊，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然后趁着还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状，把被卫清推到的那颗树扶起来种了回去，把地上的坑填平。

半分钟后，那些浮现的符文渐渐消失，卫清的睫毛轻.颤，慢慢睁开了眼。

眼前出现了一张英俊的面孔。

“你没事吧？”男人冲他伸出手，有点担忧地问。

卫清下意识将手伸过去，借着男人的力道站了起来。他用指关节按了按发麻的太阳穴，眨了下眼，模糊的记忆渐渐回笼。

他蹙着眉回答：“我没事，可能是中暑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握着那人的手，赶紧松开，低声道：“失礼了。”

男人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没关系，不用客气。”

卫清闻言抿了下唇，慢慢抬眼看向他。

这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看外表不会超过三十岁，五官深刻英俊，有点像是混血儿。

而那双棕红色的眼睛就宛如皇冠上最璀璨的珠宝，瑰丽到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卫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叫卫清。”

男人微笑着回应：“我知道，卫先生，我是你的粉丝。”

卫清有点迟疑：“……粉丝？”

“我看过你救人的视频，很帅。”男人笑道，“能遇到你是我的荣幸。”

卫清点了点头，犹豫了半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问道：“你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燕南歌。”

卫清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实在是憋不出来另外的话了，只好侧过身，低声说道：“谢谢，再见。”

燕南歌目送着他走远，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红棕色的眼睛里色泽一点点加深，数秒后又迅速恢复原状。

“慕容珏……”燕南歌又笑了起来，眼底的神色却无比冰冷，“你真是……好本事啊。”

……

卫清回到房间里，现在时间不过早上八点还不到，他那位室友翻了个面儿，还是睡得死死的。

他没去吵那人睡觉，自顾自拿了套换洗的衣服出来，轻手轻脚进了浴室，打算去冲个澡把刚刚摔在地上时弄脏的衣裤换下来。

然而就在开水的前一秒，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瞥到自己上臂内侧有两个不起眼的黑点。卫清动作顿了顿，抬起手臂仔细看去。

那是用汉字写着的两个小字“恺撒”。

卫清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不会认错的，那是他自己的字迹。

第33章

恺撒？

卫清盯着那两个小字，伸手轻轻摸了摸。

不是纹身，只是用墨水写上去的，如果不仔细看估计就只会以为是痣或者黏在皮肤上的线头了。

写在这种地方……肯定只会是留给自己看的。

那这是什么意思？

人名？暗示？谐音？

卫清沉思片刻，不动声色地开水洗完了澡，披上浴袍走出房间。他的室友还是没有醒。

他坐到了自己床边，抬手拿起自己的包，随手翻看了一下。

包里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沓剧本和一本书。

卫清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把包拿在手上细细摸了一遍。

没有夹层。

他又拿起自己的钱包，摸了一遍，在触碰到某个硬物时动作突然一顿。

手指弯曲，将那个硬物勾出来放在手上。

是一枚戒指。

一枚银白色的素戒。

卫清凝视着这枚戒指看了很久，隐约想起这好像是很久以前，自己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一个比自己年岁稍长的男孩送给自己的。

他又将戒指放回钱包里，接着如法炮制的把每一件衣服都摸了一遍。

没有异常。

最后他拿起了自己的剧本和那本书。

那本书是他在闲暇时用来阅读打发时间的，名字叫做《黎曼ZETA函数理论》。

其实他并不喜欢数学，但他却买了很多高深的数学书籍。

卫清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买的。

他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误，而自己手臂内侧的“恺撒”和这些数学书里就有线索。

书籍保存的很好，书页平整，没有任何笔记。

卫清翻看了两页，动作突然一顿，再次倒回第一页。

他发现在某些字母和符号的下方有一道几不可查，看上去像是用指甲掐出来的划痕，如果连起来念的话，是【kxrfkhckdq，fkdrcludqvklmldqmldqfkdvkx，ZD-2wdqblq。】。

没有任何意义，无论从拼音还是任何一种他知道的语言。

卫清目光微闪，突然想起了自己手臂内侧的那两个字。

恺撒。

恺撒密码。

这是最常见、简单的一种加密手段，起源于罗马共和国时期。加密方式是将二十六个字母以排列顺序进行一定量的偏移，即当偏移量为1时，字母A将表达为B，字母B将表达为C；偏移量为25时，字母A将表达为Z，字母B将表达为A。

而目前来说最常见的偏移量是3。

那么上面那段字母的解读就是：

【huochezhan，chaoziranshijianjianchashu，WA-2tanyin。】

火车站，超自然事件检察署，WA-2谭寅。

卫清目光微闪。

他记得这件事，也记得自己曾经和谭寅去过他们的基地，并和他们起了冲突。

但既然这里会出现这么一句话，就意味着他的怀疑并没有错，他的记忆一定出现了偏差，而他之前就有所预料了。

而从这种提醒自己的方式来看，恐怕还有一波人在盯着他，试图阻止他发现这一点。但从他留下的信息没有被抹去这一点来看……那些人也不算无孔不入，说不定敌意也不强。

卫清慢慢继续往下翻。

他很快发现这些解读出来的内容都是一些类似于日记的内容，而且非常简练，一般只有几个关键字。

在翻过很长一段后，他终于发现了一处和自己记忆中不同的东西。

「电话，yannange知道，guanfang，六次，jiazhuang-1/180」

燕南歌？是刚刚遇到的那个男人吗？

所以他们是认识的？

从之前的“日记”上来看，这句话应该是说他打电话给“燕南歌”说关于异能者的事情，而“燕南歌”知道那些人的存在，并说“guanfang、六次、jiazhuang-1/180”。

guanfang……官方？

卫清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古怪。

该不会是在说燕南歌被官方抢了六次钱然后嫁妆少了1/180吧？

卫清：“……”

卫清选择跳过这一行，继续往下看。

然而这就是最后一句了，而且看时间，应该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卫清手指轻轻在书页上点了点，用同样的方式在最后加上一句。

【20XX.7.11，失忆。】

然后他从刚刚换下来的衣服里找出了手机，想要看看自己的通讯记录。

出乎预料的是，手机居然打不开，而且似乎也不是没电这么简单的问题，因为即使插上了充电线也没有亮起。

行吧。

简单粗暴的手段。

没关系，既然他会用这种方式留下信息，那肯定不会只留下一份。家里那么多高数书可不是白买的。

卫清放下手里的书，又拿起剧本在手里翻了翻，这剧本就不像刚刚那本《黎曼ZETA函数理论》一样干净了，上面有很多他写的笔记和人物分析，暂时也看不出有没有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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