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凝又想了想，觉得这个答案还是不对。

“但解释不了为什么会将尸体简单的遗弃在这里……”

蓝色的火光将这个大殿都照亮，一队突破了阻拦冲来’救驾‘的牛头马面同样也看到了书案上的那具尸体。

不知所措的它们在彼此对视了一眼后，顺着来路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现在我们不可能就这么退回去。”

看着退走的牛头马面们，周组长驱散了手中蓄势待发的雷电。

“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我继续向阎罗殿深处进行侦查，哪怕找不到外面此次需要斩首的目标，也至少要找到点线索。”

“周组长，我们要斩首的东西，不就在眼前吗？”

不过唐雪凝现在却微微一笑，指着面前说道。

“我道行不够，没法将死人拉起来再杀一次。”

周组长用一个冷笑话回应道。

“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需要斩首的是这个……”

说完，唐雪凝大步上前，在一阵恍惚之后，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繁忙的阎罗殿中。

那个原本一脸绝望死在书案上的身影，现在正俯下身子出现在她的眼前，而那两个牛头马面在自己的身后将自己按到在地，而她自己，则以一个十分不适的姿势被它们巨大的手掌强行压倒在地

——就像是她上次没有离开一样。

【罪人唐雪凝，天网恢恢，汝此前的所作所为只会让自己罪上加罪！】

阎王的声音再一次在唐雪凝的脑海中响起。

【而现在，汝已经没有了得到宽恕的机会，汝将为自己的罪孽付出……】

“那么，请问我到底什么地方可以称为罪人？”

不过这一次，有了准备的唐雪凝却不会像上次那么被动了。

她的声音从牛头马面的指缝中勉强传出：

“我记得你可是说过’恶果非恶行，善恶由心而定‘这样的话的，那么我又有什么问心有愧，还是做过什么会被你认为是’罪孽‘的事情吗？”

【强词夺理！】

而就在唐雪凝刚刚说完，她便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有什么透体而过的感觉。

【罪人唐雪凝！汝与汝友AAGWDK322就非导函……数……】

阎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慢，就好似正努力在键盘上寻找着字母按键，用右手食指一个接一个按下的老太太；又好像是网络很糟的时候在网络上追着连续剧。

伴随着阎王的异常，这整个阎罗殿都开始了颤抖，远处的景色纷纷开始扭曲，声音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原本正在文案前工作的那些“判官”们也在这异常中纷纷惊慌失措的站起身。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想的别想～”

看到这种情况，唐雪凝笑了笑。

她的声音在不断变化的扭曲中，显得异常的诡异，但每个听到她话的人都听出了其中所蕴含的嘲讽。

“估计没人教过你这个道理。”

在唐雪凝那扭曲诡异的笑容中，整个阎罗殿的颤动变得更剧烈了。

一连串的“气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大殿之中，它们就像是哈哈镜一般讲整个大殿的景色变得光怪陆离。

但这“哈哈镜”却并不仅仅是扭曲你所看到的一切，而是切切实实将所有的东西扭曲成了你透过它们所看到的样子！

泡泡途径的所有地方，一切的一切都被扭曲了。

首先遭殃的，便是那些坐在靠后位置上，还没有搞明白情况的判官们。

巨头细身，全身上下被像是橡皮泥般挤成了薄薄一片，五官向外凸出占据了整个头颅……

而这一切的改变当事者却浑然未觉，“它们”依然惊讶于为何刚刚自己身边的同僚突然躲开了自己，“它们”依然用着难以理解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

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瞬间捏紧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就连牛头马面也顾不上看管唐雪凝了，所有人都开始向大殿外逃去，。

“你、你对阎王大人做了什么！？”

而只有那个来自白谭镇的“判官”，虽然他也脸色苍白，双眼中满是代表着恐惧的血丝，但他却朝着唐雪凝冲了过来。

“做了我该做的事。”

看着这个老人，唐雪凝一边避开那些无形的“泡泡”，一边冷冰冰的回应道。

“我和你拼了！”

然而他还没跑出几步，只见他突然浑身上下白光一闪，他的动作猛的停了下来。

不止是他的动作，整个大殿中的一切都停了下来。

这么说并不是很准确，因为唐雪凝发觉自己并没有被包括在那静止的“一切”之中。

而老人身上那团白光，也同样在不断的微微闪烁着，没有丝毫静止的意思。

在唐雪凝的注视下，那位老人的五官缓慢的蠕动着，很快整张脸便彻底改变了形状。

而新生的这张脸唐雪凝恰好也认识——因为这就是那位“阎王大人”的脸！

“这个小洞天要崩溃了？”

“他”先是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四周静止的世界，接着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本座还以为此生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了呢。”

唐雪凝注视着这位小号“阎罗王”的一举一动，不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而在一番感慨之后，这位终于还是注意到了的他唯一的听众。

“汝是怎么……”

他打量着唐雪凝，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

“难道……不，汝并非修行者，应该不知道情况。”

在说了好几句半截话之后，他伸手临空一抹，一幅画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唐雪凝发现这其中所展示的，正是现在阎罗殿外的混乱场面，阎王已死的消息似乎也在牛头马面中传开了，现在广场上王安正带着特事局人员围歼它们中最顽固的那部分。

“看现在地府的状态……复苏才刚刚开始吗？

终于还是让本座等到了！哈哈哈哈哈！”

“阁下是……阎罗王？”

发觉如果自己如果不主动开口，这位不知道要自言自语到什么时候，于是在做好了拼命准备之后，唐雪凝向着这个不断大笑着的阎王问道。

“不错，本座正是受天帝之命掌地府阎罗之职。”

而现在这位阎罗王大人心情显然正好，他朝着唐雪凝露出了一个笑容之后，双手一抬一甩。

他之前那身老判官的打扮现在彻底消失无踪，变为了唐雪凝所熟悉的——与那个惨死于文案之上的阎罗王相同的穿着。

“不是那些虚幻的分//身，此乃本座本尊

——看在你助本座脱困的份上，本座可以赦免汝的一切罪孽，许你一个判官之职。”

“谢谢，但容我拒绝。”

看着那微微有些惊讶的阎罗王——显然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会拒绝他的人了。

唐雪凝微微低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如果大人想要还这个人情，可否告诉我这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本人的极限就是6K……

但承诺就是承诺……

第88章

“当年？哎，当年……”

在低声一叹之后，这位阎王又一次看向了唐雪凝：

“欲向本座求教？

不过汝可知，此举无异于放弃了千载难逢的仙缘？”

“比起靠运气得到的仙缘，我更相信通过自己双手和脑子得到的东西。”

不过唐雪凝对那莫名其妙的“仙缘”也丝毫没有在意，这种不知弟媳的东西放弃了也就放弃了。

“那么，请问这位仙人，可以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吗？”

“本座喜欢自强者。”

而这位阎王对唐雪凝的反应蛮夷的点了点头，不过看他的样子，好似他现在一点都不急于去处理“外面”的混乱。

“汝想知道些什么？”

“那么首先。”

环顾四周，唐雪凝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可否给我介绍一下这个所谓’地狱‘的由来吗？”

“这是应有之意。”

随着阎王大手一挥，四周原本静止的大殿中，一阵水波般的涟韵顺着他手挥过的痕迹向着四周荡开。

当这“波纹”平息之时，两人四周的大殿已经被另一个景象所取代：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和谐的古代小村庄，十来户人家沿着一条不大的小溪边零散的分布着，而村庄的四周，则是一大片的青色麦苗，无数淳朴的村民在其中劳作着。

“上古时代，从无轮回之说，死后神魂消散于天地之间——然善无功，恶亦无罚。”

一队从打扮上看应该是游牧民族的骑兵从这一人一仙身体中轻易的穿过，向着不远处的村庄冲杀过去，虽然从村庄的反应来看，他们已经发现了这帮骑兵，但为时已晚。

不多时，原本安宁的小村庄已经满是火焰与浓烟，而那些朴素的村民们则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凶徒们却大笑着带着掠夺来的牲畜、粮食，马背后还绑着满脸血泪的女子大摇大摆的离去。

“有感于此，仙帝设地府，以惩恶扬善，行天地正气，以宣人道，以正人心。”

随着阎王的话语，原本在围在火堆旁唱歌跳舞喝酒吃肉的凶徒们突然面露惊恐的表情——因为一个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消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火堆之旁。

接下来，无数半透明的“影子”被其从凶徒们身上强行拽出，并用铁链绑好拖入地下。

而在那里，狞笑的鬼差与沸腾的油锅正等待着它们……

“哦？”

围着那被推入油锅痛不欲生的凶徒们转了几圈，唐雪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接着她指着这些凶徒，又一次问出了那个曾经问过另一位“阎王”的问题：

“不过什么才是善，什么是恶呢？

要知道这些人虽然对我们来说是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的恶人，但对于他们的部族来说，他们或许是勇士，是能让整个部族不用饿肚子的英雄哦？”

“地府辨善恶之规唯有一条：于人道有功者善，有阻者恶。”

而这一次，这位阎王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故有世人皆赞者英年早逝，有世人皆恶者长命百岁，皆因其善，不过百人之善，而所阻之人道，乃万民之人道，故其功不抵其过。

而此等蛮夷同样如此，其仅有对其部族百人之善，却身负有万人之恶，故其行是恶，该罚。”

场景好似电影快放般的继续向前，村民的尸骸被幸存者收敛掩埋，但在市区了大部分的人口后纯真不得不被放弃，其遗址很快被数目与杂草所覆盖。

在十数年后——当村庄遗址上的树苗都成为大树之时，又一队骑兵来到了这里，不过他们不是来掠夺，而是因为他们的将军要来此处来上香。

村中幸存的少年成长为了大将军，带着着威武的军队横扫敌人，给边境带来了近百年的安定，也间接的缔造处了一个皇朝盛世。

画面接着一转，那油锅再一次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不过此时那些凶徒们可以说是已经“一家人整整齐齐”了，不过同样，油锅中的刚劲也越来越显得少儿不宜。

“……”

唐雪凝看着这景象沉默不语。

“而善者无错，阻之并非本意，其过需以死偿还，然其意却乃人道大势。”

而阎王的介绍并没有就此结束。

新的场景是在一户茅舍之中，一位老人躺在床/上，床前跪着的数十人人人严重带泪，而此刻在阎王身边的唐雪凝却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虚影正从老人身上慢慢浮起，与一位鬼差相互作揖。

“故地府之责，一乃替人道去阻，二来为有心为善却英年早逝者赏，以奖其功，对肆意为恶却长命百岁者以刑，以惩其过。”

“哦？恕我直言，地府怕是管不了天下万民。”

看着那老人随鬼差进入地府被奉为上宾，与历代的前人先贤左耳论道，十数年之后坦然步入光圈“投胎转世”之后，唐雪凝脸上带上了一丝讥讽。

“当下汝此言非虚，然当年地府鼎盛之时，鬼差百万，本座更是无数化身，定善恶，辩忠奸。”

阎王似乎没有理解到唐雪凝的话外之意，他稍显自豪的解释道。

而四周的景色再变，里面的场景唐雪凝也十分熟悉，那里是阎罗殿前的广场，而画面中，无数的人与牛头马面几乎占据了整个广场前的每一寸土地，一眼看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不过唐雪凝同样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仅仅是继续问道。

“而且我很好奇，仙人你不断的提到了人道，那么能否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是人道？”

“道可道，非常道。天道如此，人道同样如此。”

阎王微微摇了摇头。

而同时，四周那地府的景象化为了人们慢慢从狩猎的野人化为了聚居持火的部落，再从部落成为了一个个的国家——颇有些《文明》系列游戏片头的感觉。

“人道无形，如流水般千变万化，人道有迹，似江河归海。”

“那么人道从何而来？”

“万民所想。”

“人道又归于何处？”

“万民所欲。”

“既然人道乃万民之事，自有万民自己来做，要地府又有什么用？”

一边说一边看着四周景象中，那个身着华服，登山祭天之人，唐雪凝再一次问道。

“凡人多愚而短视，易受外物所诱。”

阎王回答时，周围的景象再度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