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要见到今天的太阳，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容易啊……”

————————————————————————

几只被菌丝层层包裹的虫子现在也终于恢复了活力，手臂粗细的菌丝聚合体在它们震动的翅膀下被切的粉碎。

就好似锋利的刀子切过奶油，结成编队的细小飞虫无视了暴雨般的孢子，无视了无数拦截的触手状菌丝，同样无视了浪潮般涌来的“猎犬”，直接在巨型蘑菇上来了个轻巧的对穿，留下了大约一人多高的巨大孔洞。

接着它们又在一个小巧的盘旋动作后，再一次的折返了回来。

显然，它们决定要给这惊扰到自己的“敌人”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

无数的“猎犬”向着无面的女人突进，然后又在踏入到某个无形的范围后瞬间停滞，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倒下，并在触地前就化为了飞灰。

但随后，另一只“猎犬”就会顶上它的位置，毫无恐惧与迟疑的，继续向着那认定的目标突进着。

这仿佛就如同一场质量战争，没有任何的战略战术可言，双方比拼的仅仅是消耗。

如同无穷无尽的消耗持续消耗，以浮空的铜镜为中心，大约半径1公里左右的范围中就好似扬起了一场沙尘暴，卷起了龙卷风。

粘稠的黑暗就如同流动的沥青一般，无数冲入其中的“猎犬”在每每在前冲途中便陷入了那无尽的黑暗，再也不见了踪影。

黑色过后，一切都消失了，只留下了那平静无比的黑色液面。

而这黑暗的液体，正慢慢的向着四周流淌着，就好似无穷无尽般，大有将要覆盖整个菌盖的趋势。

另一头，同样的混乱发生在包裹着菌丝的骷髅四周。

菌丝聚合体与菌丝聚合体，“猎犬”与“猎犬”，“豆荚”与“豆荚”，它们彼此疯狂的攻击着，好似四周的一切都是它们最痛恨的敌人。

而那个骷髅，则靠着菌丝已经凝结出了一个粗糙的身体，站在这片混乱的中央，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而更远一些，在无面女所发出的冲击波中被撕得粉碎的箱子里，一些细微的，如同石屑般的粉末正不断飘散。

不声不响的将与它们触及的一切，都化为了石头的灰色……

而最后一个箱子，却如同什么东西失灵一般，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杀伤力。

于是它被菌丝仅仅包裹着第一时间拉出了那如同神话传说般的战场，原本上面所剩无几的菌丝再一次增生了起来。

哪怕是这根“牵引索”上满是“尖刺”，哪怕这里面的东西有多可怕，但巨形蘑菇也没有现在放开的意思。

——还差一点了，还差一点就能过去了！——

如果有人能读懂它的思维，那么这毫无疑问就是它现在内心的写照。

而这，正是这个战术所设计的最佳效果。

箱子里的东西也确实不像其它那些那么有杀伤力，仅仅是一根竹签，一根在大多数寺庙中的签筒里都能看到的竹签。

但它上面刻着的签文，却是异常诡异的

——下下下下下签，曰之：霉运当头。——

——出门无顺风，远行雨朦胧，鲤欲化龙去，龙门千万重。——

它的影响虽然难以被直接发现，却远比那些现在能看到的，要可怕得多。

————————————————————

凌晨5：25地点未知

“D1524挺过来了！”

在一声高呼之后，几乎所有的白大褂都涌到了那张病床前。

躺在病床上的李梧斌现在全身满是菌丝，皮肤上不知是菌丝还是血管的网状鼓起遍布全身，几只小小的嫩黄色的蘑菇更是从手臂、胸口处长了出来。

但现在，一些明显不同，更像是皮鲜一样的东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覆盖着菌丝的范围。

“快！快！拿过来检查！”

一个白大褂用镊子小心的从这些皮鲜状物质上取下一片放入机器，并在一阵飞快的操作后，读取了上面的读数：

“很好，常规毒性检测通过！也就是说专杀噬菌体可以马上进行培养了！”

“临床病例会不会太少了？万一有人有过敏反应……”

“哪怕是青霉素也会死人！一定会死和可能会死，这个选择还用选？”

但显然，这个情况下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欢呼吧！我们创造了特异事件对抗史上的奇迹——我们拿到A级特异物的样本仅仅4个小时便创造出了应对手段！”

“感谢你的配合！”

在欢呼声中，一个白大褂轻轻拍了拍李梧斌的脸颊：

“你用你的方式和我们一起拯救了这座城市和数百万人的性命。”

不过这个感谢，连脑子里都是菌丝的李梧斌已经听不到了……

——————————————————————————

同一时间

在一声足以传遍整个蘑菇城市的巨大爆炸声中，一只“猎犬”在唐雪凝那破损的头颅前，停下了它正在按下的前爪。

黑色的浓烟就停在了那头颅伤口上方不足3公分的地方，如同得到了什么命令，它猛的将菌盖扭向了巨形蘑菇的方向，接着与四周它无数的同类一起飞奔而去。

当“猎犬”们离开后，只留下了满地残渣和几个干瘪“豆荚”的街道在片刻后蠕动了起来，菌丝构成的地面如同面条版般变“软”，让街道上的一切都缓缓沉入了地下。

“咚～”

在轻轻的入水声后，唐雪凝仅剩的残渣掉进了某根地下排水管道般的巨大空管中，并被管道中那流动着无数的液体推动着，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而现在，已经挣扎了大半夜的少女再也挣扎不动了。

如果说“死亡”乃是思维的停滞，那么她现在已经无限的接近那名为“死亡”的界限：

她现在的思维就像是内存已经严重不足的电脑，还在拼命运转着几个号称烧主板的游戏，用“延迟”和“卡顿”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与“死机”的区别也只剩下还能亮起的【capslock】——大小写切换键。

更加严重的是，她所剩无几变得冰冷麻木的“自我”现在还因为四周那不知道多少万人“融化”后留下的透明液体，而被动的承受着无数意志的冲刷：

【救救我！我不想死！】

【好冷！】

【我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么结束！】

【妈妈！】

无数强烈意念所构成的洪流瞬间涌入了她的意识，“自我”最后的防线在这无数死亡瞬间铭刻下的最真实最深沉的意念中摇摇欲坠，别说是现在这油尽灯枯的状态。

但同样，原本已经濒临消散的意识在这些强烈意识的冲刷下，如同应激反应般的清醒了一瞬间：

唐雪凝“醒了”，并瞬间就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最多只来得及完成一个念头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出来了（泪）……

第50章

无数混乱的，无数悔恨的，无数愤怒的念头同时挤进了唐雪凝的思维中。

他们就像是在你的耳边，在你的体内，在你的脑子里不断愤怒的叫喊着，悔恨的哭啼着，并渐渐让人迷失其中，慢慢分不清到底这些叫喊着、哭啼着的人究竟是涌入的意识，还是自己的声音自己的想法。

最终，再也无法分辨自己与他人的区别，从而化为这意识乱流中的一部分，“自我”彻底消失在这无序的混沌之中……

不过这混沌的意识洪流对自身思维已经开始麻木的唐雪凝来说，却不亚于一盆从头淋下的冰水，她那原本像是正在沉入幽暗深渊中的意识就好似在洪水冲刷下，从河底淤泥中泛起的残渣，在这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本能的想要将四周的一切都吸纳过来填补自己心灵中的空白，内心的虚弱与饥渴无时无刻不在鞭策劝诱着意识——还在等什么，这些就是能救命的东西！

但现在清醒过来的理智却明白，就这样简单粗暴的吸纳这些液体，最后只会诞生出一个精神分裂思维混乱的强大疯子。

她还需要一个“核心”，能让这无数的你那头统一起来依附其上的“核心”。

——她需要一更能让这无数的意识，让这些在“死亡”中早已经残破不堪只余下“执念”的意识能够在那一瞬间统一起来的一个契机！——

靠“声音”大？

以她现在的状态，可能意识的强度还不如那些残渣。

靠讲道理？

又有什么道理能让现在这些残魂都能听懂，而且还能全部认同呢？

泛起的残渣也仅仅是残渣，它始终会重新落回河底的淤泥中，它的重见天日仅仅是个偶然。

虚弱感不断侵蚀着意识，视野中的变得暗淡，思维在无数纷乱念头的洪流中变得迟钝而混乱，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逼迫唐雪凝立刻做出行动。

但就在这时，一段久远的记忆没来由浮上了心头：

那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与正义的诸神为敌的男人。

他站在“自己”面前略带惊讶的确认道：

“你在问我为什么要和正义联盟为敌？”

“是啊，哪怕你将和他们为敌看成是’生意‘的一部分，但这完全没有必要吧？”

当时还有些幼稚的“自己”解释道：

“就像你教我的那样，把你手里用来和他们为敌的各种武器技术民用化，人类早该踏上星辰大海了，那样作为各种专利的持有者，你不是赚得更多？”

“嗯，是个好问题。”

男子点了点头后反问道：

“那么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觉得人类这个种族现在是否已经做好了踏入星海的准备？”

“你在害怕将来无比残酷的星际战争？”

记忆中的“自己”对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

“战争现在地球上同样随时随地都在发生，我怕什么？”

男子摇了摇头后再一次提出了问题：

“你觉得有什么人能单纯的是’善良‘或是’邪恶‘吗？”

“……没有。”

思索片刻后，“自己”老实的回答。

“爱，或许是每个人最真挚的情感，但在强度上，爱与恨完全不可同日耳语，人们称颂美好而长久的爱情，正是因为那难能可贵。

而要找一生都充满了对某人仇恨的人，则是简单无比——哥谭的小巷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人。”

男子看着窗外的星空，向着某处伸出了一只手，那里有一颗人造——或者说“神造”的卫星“瞭望塔”，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明亮。

“正义联盟那帮人有的不明白，有的明白却不承认这一点，而他们那过于强大的力量将人类内心中的’邪恶‘压制得太过分了，就像弹簧一样，当人类因为踏足星海而让这份压制失效时，那份爆发出来的力量我都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模样。

而比起那份反作用力，我现在更加担心的，则是因为无人制衡，让他们将那根’弹簧‘彻底压断！”

“……”

“所以，一帮’神灵‘既然选择了去代表’爱‘和’正义‘，向人们展示了’正义‘的高贵与光辉，向人们描绘出了美好的将来。

那么就必须有人站在他们的对面，让人们有机会去发泄他们内心中的’邪恶‘，让他们能直观感受到那份’邪恶‘的丑陋，从而更加恐惧’邪恶‘带来的破坏。”

秃头男子接着说出了一句话让她印象格外深刻，并在其后的无数经历中深以为然的话：

“诅咒，才是人类祈祷中最真诚的部分。

’邪恶‘并不等同于’错误‘，它是人类的本能，是’善良‘产生的同时，必然产生的附带产物，它是人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同样是人类欲望与前进的动力！

人类存在的历史等同于邪恶存在的历史——只要’人类‘还是’人类‘，那么邪恶就必将永存。”

——我明白该说些什么了，师傅。——

唐雪凝那残破的头透露上露出了一个无人得见的笑容，她冲着自己脑海中那无数混乱的意识发出了自己的邀请。

……

管道中原本流淌的水流现在诡异的停止了，不是那种常见的水流遇到了阻碍慢慢变缓然后停住，而是像被冻结了一般，在眨眼间就停止了流动。

下一刻，静止的“坚冰”上突兀的升起了一根尖刺。

接着，尖刺化为了柔软的触手，一边蜿蜒扭曲一边不断改变着自己的形态，多余的部分慢慢化去，露出了其中如同玻璃般透明，细看起来又能发现一丝丝难以形容，只能冠以“混沌”的手掌与连接的手腕似慢实快的塑造出了形体。

而后，一层浅褐色的皮肤迅速从指间的位置向下延伸，一只手臂就这样诡异的“长”在了静止的水面之上

——在外露皮肤上布满无数扭曲的面孔，每张面孔上那睁大的双眼中还在不断躺下血泪的手臂。

接着这条手臂手掌向下，撑在了其下的“坚冰”上。

“卡啦！卡啦！”

脆响之后，一个上半身同样呈半透明形态的人就这么“破冰而出”。

不过这个身影看起来却无比的扭曲与邪恶，无数的面孔层层叠叠的挤在她的身躯每一份裸露的肌肤上，使她看上去就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嘿……这里有一份从地狱寄来的快递，请你查收。”

一边不断完善调整着自己全新的身体，唐雪凝一边模仿着《如果国宝会说话》中解说的语气，朝着管道的前方说道：

“里面是五万三千六百二十二个千广市民对你最深切的祝福！

内容是——’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去吧！‘，而且非常不好意思，因为寄方已经付费，你无权拒收！”

巨型蘑菇似乎也是发觉了管道中的变化，管道的管壁上长出了尖刺，同时四周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的向着中间收缩挤压。

同时，两道巨大的蘑菇障壁瞬间将唐雪凝和她四周静止的“水面”一同隔绝了起来。

——但这毫无意义！——

“轰！”

在一声巨大的轰鸣中，封锁的墙壁在剧烈的爆炸中被强行洞开。

将原本的手臂化为了聚能爆/破弹药的唐雪凝重新化出了一只手腕，同时将四周全部液体都凝结为了自己下/半/身一条巨大的蛇尾。

“现在是

第二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