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些玩意儿越来越多了啊!”
挥舞着木棒,陈警官打飞了一个扑过来的焦黑人影。
但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墙角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焦黑色人影正在不断的继续浮起。
“你那故事里到底烧死了多少人啊!?”
同样挥舞着木棒的唐雪凝也很无奈,因为失血严重,她现在已经开始喘气了。
“你确定这是间谍组织?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准备来给当年的委员长同志一个中心开花啊?”
“我怎么知道!”
又抽飞了一个扑过来的家伙,陈警官看着手中那几乎变黑了一半的木棒,眉头都几乎皱到了一起。
“快想想办法!”
“试试用水给它们降降温怎么样?”
“试过了!结果是它们反而变快了!”
“那放火呢?”
“怎么放?你觉得这里我用打火机那点火苗能做什么?”
“就用刚刚被我们敲成一滩的那堆,显然经过了脱水的动物油脂……”
指了指几人身后那被大卸八块的破烂身影。
“烧把火怎么样?”
“……”
——《道德沦丧,小店顾客狩猎珍惜物种!》——
“这是……蚯蚓?”
目送房门上那个贯通的大洞中慢慢缩回室外的东西,张师傅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你家蚯蚓能长到直径5米多,嘴巴能像把伞一样张开,里面还满是一圈一圈的尖牙?”
“怎么办?我们真的要……我觉得腿软啊……”
许晴应该不仅仅是脚软,因为她的双脚在唐雪凝看来都快抖出残影了。
“要和这玩意儿打?”
“要不这样,把这玩意儿想成一根火腿?”
笑了笑,唐雪凝指着室外那在闪电映衬下显得格外巨大的怪物说道:
“想想能支持这样庞大身躯的肌肉会是多么的筋道,想想在那酱色的浓汤中放进去一点这东西看起来就肥而不腻的表皮……”
“我觉得我以后短时间不会有胃口吃肉了……”
“退后退后!让这玩意儿进房间里来!这样它施展不开!”
【怎么想都是一些很暴力很不和谐的东西……那么这里……】
有了猜测的唐雪凝沉默着继续跟着看了下去。
视角动了起来,在被拒绝后,那人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愤怒与彷徨让唐雪凝感同身受。
看路边那一幅幅的标语,看那车顶上带着长长电杆的电车,看着那路上行人的穿着。
少女对这视角主人所处的年代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资金链断裂”的说法。
但此人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那种明明自己账面有几百万,但到了用钱的时候却拿不出来的窘迫。
“阿楠,怎么样?”
问话的女人脸上同样急切,她看起来并不算漂亮,或许谈得上是一般,但长期的劳作与缺乏保养,让她的皮肤粗糙头发枯黄,那身廉价的迷彩服更是让整个人显得土里土气的。
在视角左右晃动了几下之后,她也是一脸失望的沉默了。
片刻之后,她才小声问道:
“要不,我们先把那几辆卡车和家里的首饰卖了?
前几天不是金老板想要我们的卡车吗?虽然出价有些太低,但是现在我们也顾不上了……”
“哎……
也只能先这样了,把卖了的钱请大家伙吃一顿好的,然后剩下的先分下去让各位兄弟回去过个好年吧。”
痛苦在心中酝酿,一种酸楚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但似乎又有一种坚持让他始终没有流下眼泪。
“我再去找找王承金那个混蛋,这次要不到钱我就赖他家不走了!”
视角飞快的一闪,下一刻唐雪凝所看到的,已经是一栋小楼的大院,十七八桌人正在吃饭,满桌的大鱼大肉给人一种强烈的暴发户感觉。
“王总,大家都等着钱过年啊。”
哪怕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说话要尽量委婉。
但是看到那个吃得满口流油春风得意的胖子,怒意还是瞬间就暴发了出来。
“哼!一天到晚钱钱钱,你烦不烦?不是给你说了过了年再说吗?”
胖子转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化为了轻蔑:
“再说了,他们要过年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再这么无理取闹信不信我一个电话你没法回家过年!?”
哪怕是冷眼旁观的唐雪凝在这瞬间,都感到脑袋里“嗡”的一声,可想而知当事人是什么心情了。
什么顾虑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心中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
——自己要这个胖子付出代价!
“老王,大过年的,何必呢?”
但胖子身边一个中年人的细语,让一场很可能以鲜血收场的冲突缓和了下来。
“好吧,看在赵局的份上,这样……”
胖子想了想,拿出几个原本用来喝红酒的大号高脚杯摆成一排,挨个倒满了白酒:
“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也都图个热闹,这是国酿——以前宫里才能喝到的好东西,你喝一杯我就结给你10万,你能喝完30杯,你那300万工程款我立马全部结给你!”
“喝!喝!喝!”
宴席中的其他人开始起哄了。
看着那一整瓶白酒也就倒满三五杯的高脚杯,那人咬了咬牙,上前了……
视角再次转换。
天色很暗,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着细小的雨点。
摩托车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国道上飞驰着。
胃里像是火烧一样,身体也感到滚烫,哪怕是刮过的寒风也无法稍稍缓解。
因为酒精的作用,脑袋也显得晕乎乎的,但那人却依然十分的高兴
——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身后那个背包里装着整整150万的工程款。
不用担心村里人的白眼了,不用低价卖掉家里的卡车了,剩下的钱还能或许还能再在老家修栋小楼……
但乐极生悲,当他回过神来时,那个近在眼前的悬崖已经避无可避了……
视角剧烈的翻转,无数树枝、草木从眼前一闪而过。
当视线最终停下来的时候,视野中已经满是血色……
不甘心有什么意义呢?
放不下又能如何?
他的身体依旧慢慢失去了温度。
【哎……】
对于那人的这个结局,唐雪凝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
接下来的视觉被切换到了一种古怪的“第三者视角”,仿佛“它”的意识就站在那不断腐烂的尸体旁看着一样。
冬去春来,昆虫和小动物们享用完了这从天而降的大餐后,草木开始了它们的工作。
草木枯黄了一波又一波,时间在不断前进,但对于那旁观一切的存在来说,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
衣物化为纤维成为了鸟雀的巢穴,骨骼在爬进爬出的小虫与霉菌共同作用下发黄、腐朽,哪怕是金属的摩托车,也在那浓浓的锈迹中慢慢看不出了原状……
唯有作为旁观者的唐雪凝明白,事情应该还不是结束。
她静静的等待着……
第17章
日升日落,春去冬来,四季的交替,草木的枯荣在眼前如同快进般的交替着。
在好似走神般的微微一愣之后,如同“天启”一般,“它”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
如何制造幻觉,如何吸收与利用恐惧,如何吞噬“灵魂”……
而最后,是如何将吸收的恐惧为蓝图,用那些被吞噬的灵魂当原料,创造出那些代表着恐惧的怪物——可以自由行动,让他去完结自己心愿的怪物!
那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顿悟”,让作为旁观者的唐雪凝感到无比的古怪,看似那一瞬间自己跟着也“明白”了什么,但细细一想却有觉得似是而非,有种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总觉得少了什么?——
就在她思考其中含义的时候,不知不觉中视角再次转换。
又是一个雨夜,“它”出现在了那个让他失去一切的弯道上。
远处汽车的灯光不断逼近,突然,司机似乎发现了“它”的存在。
透过那视角,唐雪凝最后看到的,是商务车司机张师傅那被恐惧扭曲了表情的脸……
“这就是你的生平吗,陈楠?”
唐雪凝“转过身”,下一刻一切回忆的景象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个雨夜中小小的店面。
而此刻,少女“身后”的那位带着一身死亡气息,脸上有着无比怨毒神色的人——大家都以为已经死在了怪物口中的小店老板,在那记忆中名叫“陈楠”的人。
“给我看这些干什么呢?”
【为什么要反抗……】
阴沉的声音直接在唐雪凝的脑海中响起:
【我必须……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哼,装可怜吗?”
唐雪凝不削的冷哼了一声。
她顺势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店中的时间这时仿佛停止了,飞溅的木石碎屑、正在狭小室内扭动着身体的巨虫、墙角被火所困但正准备卷土重来的鬼影、正拿着木棒战斗的几人都如同蜡像般凝固在了这一刻,甚至她在其中还看到了自己。
“说实话,我很同情你,但是……”
【我需要……力量……】
“你要报仇自己去找仇人啊,你将你记忆中的那个王胖子千刀万剐我P话没有!”
接着,指着陈楠的鼻子唐雪凝大声说道:
“但你TM有不能死的理由有必须做的事情,所以我们就需要配合你去死吗?
我、陈警官、张师傅——哪怕是徐老板,我们什么都不欠你的,我们凭什么要为了你的目标去死?你TM凭什么要我们为你的复仇买单!?”
【我必须……】
说到这里,陈楠脸上也是一瞬间的迷茫,显然,他自己都不太明白必须去做的是什么了。
但是那股让“它”存续至今的执念做不得假。
【所以,你们必须死……】
“说道最后还是成了强盗逻辑——比谁拳头硬了,对吧?”
唐雪凝被气乐了,她用仅剩的左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想要我的命?很简单,老娘就在这里等你,有本事从正面来拿吧!”
当一个鬼影出现在眼前,而刺骨的冰寒从身体里扩散开的时候,唐雪凝一度认为自己赌输了。
但随后她就松了口气,因为她发现那寒冷并不是什么“阴气入体”之类,而仅仅是因为夏末秋初的细雨不断吹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雨虽不大却很密集,或许早已经湿透了自己的衣服,天空虽然还是阴沉沉的,却没有了刚刚感受到的那种压抑与恐怖。
“啊……咳咳咳……”
如同溺水后重新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本能般的深呼吸不料吸入了雨水,带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微微自我检查了一下身体后抬起手来,沾满杂草与树叶的左手手掌上满是殷红的鲜血——伤口应该在左腹的位置上,那里似乎被树枝还是其它什么东西划开了一条不浅的口子,不过应该没有伤到内脏,不过自己刚刚的剧烈咳嗽貌似不小心撕开了本已收缩的伤口,痛得让人咬牙切齿。
而右手不知道是因为游戏中因为被自己当成“代价”而舍弃,还是因为确实伤到了神经,折成一个奇怪角度的右腕现在毫无知觉……
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势早已经在她预料之中,没有丝毫后悔的必要。
在痛楚的刺激下,名为“活着”的实感迅速的传遍全身。在这一切做完之后,因失血而有些迟钝的大脑才突然想起刚刚和自己面对面的“鬼影”,左右四顾后她不禁哑然失笑。
那是一个带着防水眼镜的救援人员,防水眼镜上还正反射着立在不远处警示灯的红色光芒。
就因为刚刚唐雪凝突然醒来时的动作,他被吓得差点从站立的石块上摔下去,现在正手舞足蹈艰难的维持着平衡。
更远处,无数救援人员正以两辆已经摔得七零八落的小车为中心,向着四周搜索,沿着那无数被压倒的灌木与散落的衣服、金属碎片痕迹来看,几辆车应该先是相撞,接着一起从对面山壁公路上离地面几十米的陡坡上滚下来的。
三四床担架正沿着陡峭山坡上临时开出的小道送上公路,也看不清清上面的都有谁。
“呼……”
长长的出了口气之后,唐雪凝又躺了下去,通过以往的一些经验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这种状态下的任何行动只能是给救援和后续的治疗添乱。
“嘿,听得到吗?这是几?身上哪里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看着再次上前的救护人员以及他伸出的两只手指,她终于松了口气。
“活下来了……”
——————————————
“你好,我是千广市交通厅负责本次车祸调查的交警,我叫王安,你们遇到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按照标准程序,请你配合我的工作讲述一下当天的事故经过好吗?”
一位大约二十来岁的年青人表情严肃的坐在病床边上,拿着纸笔问道。
“呵呵……”
看着对方那公事公办的态度,病床上的唐雪凝只是嘿嘿一笑之后反问:
“可以告诉我本次事故是怎么初步定性的吗?”
“当然没问题——昨晚十一时许,从千广市开往培林市非法营运的A11XX#商务车,在兰江公路417段24公里处5#拐弯时与相向而行的S65XX#小轿车迎头相撞,并在相撞后两车先后坠崖,目前这起重大交通事故已经造成了2死4伤。伤者中一人伤势较重还在抢救中。”
清了清嗓子,王安一边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缓缓念道:
“从目前现场得到的相关证据初步判断,事发前该路段突降暴雨,能见度短时间内下降到不足20米,其中非法营运的商务车司机杨某经查此前已经连续驾驶了十八小时,属于疲劳驾驶;而小轿车司机徐某血液中酒精含量严重超标,属于酒驾,因此……”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甚至连新闻稿都差不多拟好了,还来问我情况干什么呢?直接拿来让我签字不就OK了?”
唐雪凝直接伸出了左手,淡淡的说道:
“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至少比起除了在社会上制造大规模恐慌没有丝毫正面意义的真相,适当的掩饰我完全理解:
‘我们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被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包围,而我们本就不该扬帆远航。’
这是H.P.洛夫克拉夫特说的,在某些事上我是非常赞同这个说法的。”
“不愧是能从那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分析情况,并最终生还的人,你如此通情达理真是太感谢了。”
王安笑着向少女递出报告,接着他突然俯下身,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