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心思，我很理解，我爹一直口无遮拦，陛下对他仁慈宽厚，不曾怪罪于他，我同娘亲兄弟很是感激。”

顾瑶屈膝，内心吐槽，还不如不解释。

自己又没说什么，陛下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隆庆帝仿佛意识到问题所在，幽幽叹息。

“顾湛还是去宫里养伤，你娘需要照顾新生的双胞胎，还要关心你。”

隆庆帝一本正经说道：“而且朕得时常询问顾湛关于……辽东可汗的事，在朕身边，也方便点。”

“您说得是，就是我爹是否愿意了。”

“臣不愿意去！”

“你愿意！”

隆庆帝眯起眼眸。

顾四爷果断从心（怂），“臣……臣就靠陛下了。”

“不过，臣还是得提前同您打个招呼。”

顾四爷眼圈还红着，随时都会落泪，“臣受伤了，经不起折腾，而且臣养伤时，难免有时候闹腾，心情不好，陛下您可不能厌烦臣，让臣伤上加伤，臣惹了您，您不理会臣就是了，千万别打臣，等臣心情好了，继续同您好好说话的，毕竟伤者难受时，看什么人都厌烦，似刺猬一般，倘若说了不好的话，都不是故意的。”

隆庆帝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还有吗？你心情不好，是不是朕得哄你？”

“……您不用哄臣，只要给臣金银珠宝，臣的心情就会好了。”

顾四爷小心翼翼观察着隆庆帝脸色，声音越来越低沉，“您就算看在臣子寸尺功劳上，对臣多点宽容。”

“朕还不够宽容你？你都快上天了。”

“陛下，臣方才没有哭，在面对辽东可汗时也没哭，因为臣知道只有在您面前，臣哭了，您才会心疼。”

这话说得让隆庆帝颇为酸涩。

“只有您才会答应臣诸多的要求。”

“……”

酸涩没了！

隆庆帝就不该对他抱有希望。

“你先喝汤药，朕去提审辽东可汗。”

隆庆帝看向顾瑶，“让婢女伺候……”

这个地方还真没有婢女。

“我可以照顾我爹。”顾瑶并没感觉疲倦，“辽东可汗方才吐了好多血，已经昏过了。”

“吐血？”

“我同他说了几句话，他就昏了，方才我还同陆侯爷说，他承受能力差了点，陛下询问他时，多泼点冷水，他应该能清醒，不过您最好离他远一些，他经常吐血，别让鲜血溅您一身。”

顾瑶端着汤药走到顾四爷面前，先仔细查看伤口，“还疼吗？”

“疼。”

顾四爷无比诚实，眼眸湿漉漉的，“很疼的。”

“我已经帮您报了一大半的仇，剩下的等您伤口好转，再去折腾辽东可汗。”

“嗯。”

顾四爷点点头，还是瑶瑶知道自己的心思。

“你教爷的功夫用上上了，催泪弹也用上了，当初爷就说有用，你还不信，果然有准备比手忙脚乱强。”

顾瑶给他喂药。

隆庆帝同陆铮离开时，顾四爷咽下了汤药，抬高声音：“陛下，臣已经同陈平说了，他是镇国公夫人的儿子，您不会承认他的身份，当时臣只想拖延时间，无论他说什么，您千万别对他心软，臣觉得他对辽东可汗的忠诚比对您更高，他完全成了蛮夷一条狗，方才他对臣一点都没客气，臣身上的鞭伤都是陈平亲自拿鞭子抽的。”

隆庆帝面色更黑，“朕记住了。”

太医拔出匕首时，隆庆帝已经看到顾湛身上纵横交错的鞭伤。

他本以为是辽东可汗严刑逼供，万万没想到是陈平！

“臣本不想提他，可臣怕您被他影响了，臣亲耳听到陈平叫辽东可汗义父，既然他认了别人做爹，您就当他是蛮夷狗崽子算了，他已不值得您再浪费任何心思了。”

顾四爷眸子闪了闪，鄙夷说道：“连臣这样贪生怕死的人都能守住忠诚的底线，他比臣都不如，也不想想他认可汗为义父，除了恶心您之外，辽东可汗就算进兵中原，他又能得到什么？做儿皇帝？不说百姓能否臣服他，辽东可汗都不答应，听说还同安王密谋南北分裂国朝，真是一对猪脑袋，辽东可汗领兵入关就为成全他们？”

“安王没想到陈平叛国。”

顾瑶说道：“安王到底是陛下的儿子，受过最为正统严谨的教育，不会似陈平一般愚蠢。”

隆庆帝感激看了顾瑶一眼，一个陈平就足够恶心的了，安王若是同陈平一样，隆庆帝更难受。

“瑶瑶太天真了。”顾四爷说道：“爷可不信安王，连散播时疫毒害百姓的事都做得出，能同陈平歃血为盟的人，归根到底同陈平都是一路货色。”

“在性命攸关时，他们抛弃的就是教养，读书多的人会给自己判国找合理的理由，用以宽慰自己。”

顾四爷看着隆庆帝：“您有陆侯爷足以。”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清洗同银子

顾四爷尽量给儿子们合理适合的安排，真正器重的儿子却始终只有一个。

选定之后，他所有资源都会向选定的儿子倾斜。

一般而言，他不会半途更换人选。

顾瑾就是他选中的儿子，集中了他所有的心血……也是他给自己选定的未来靠山。

隆庆帝微微颔首，迈步出门。

陆铮安排人保护此处，他同顾瑶说了几句后，带侍卫先返回京城。

顾四爷是找到了，陆铮想借此机会仔细筛查京城，尽量揪出潜伏进来的辽东探子。

陆铮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辽东可汗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

他敢亲自来京城！

完全没把陆铮放在眼里，倘若没有中原人接应，辽东可汗怕是没这么容易放心大胆的进京。

辽东可汗落网，对即将打响同辽东的战争很有好处。

等到活捉辽东可汗消息传开后，官员们未必再想着一战收复辽东，会有人建议用谈判逼辽东俯首称臣。

陆铮不是战争狂魔，他也不想打仗，但是他更不愿意把危险留给后代。

既然这场仗迟早都要打，为何不是他来之指挥？

陆铮彻底清洗探子之后，他出征后也能更放心一些。

因此，陆铮匆匆赶回京城，锦衣卫配合他行动，陆铮捉了不少嫌疑人，甚至抓了一些有嫌疑同辽东可汗勾连的朝臣。

有武将，也有文臣。

被抓的武将勋贵夫人们纷纷上镇国公面前哭诉冤枉。

一向心软犹豫的镇国公这次意外的强硬，“一切都以铮儿为主，我相信铮儿不会冤枉一个人。”

陆恒知道得消息比来自己面前哭得女人更多，他认可陆铮的判断，有人叛国。

其实看到陆铮送回来的名单时，他不是没有过怀疑，觉得陆铮打击面太广，名单上的人有几个都是陆恒所器重信任的人。

他怕陆铮有私心借此机会报复。

陆恒记得顾湛说过的话，相信儿子！

外人再亲近都没儿子亲近。

陆铮的品行不至于冤枉报复他们。

随着陆铮送回来的审讯口供越来越多，镇国公越发生气。

以前在疆场上淤血奋战的人堕落了，他们倒是未必就有叛国之心，只是他们没少同辽东人私下做生意。

贩卖人参等药材，把盐铁等物品贩卖到辽东，赚取丰厚的银子。

辽东可汗就是借着生意，得到他们签发的通关证明，辽东可汗易容便装后，大摇大摆来到京城。

“该死，他们都该死！”

镇国公对陆铮说道：“一个也别留，上报陛下之后，恳请陛下立刻勾决，不用等到秋后，他们不配继续活着，在他们收取辽东人银子时，怎么不想想当年死在辽东铁蹄下的同袍？怎么不想想太祖如何艰难把他们赶出中原，太祖同父亲至死都不忘留下遗言，收复辽东，彻底解决中原的隐患。”

陆铮递给陆恒一杯茶水，老国公可未必就死了，太祖当然是死了的，甚至把李家祖上埋在自己身边，葬入太庙。

陆铮原先以为是对功臣的嘉奖，收集的消息越来越多之后，陆铮判断太祖是怕人家跑了吧。

这么算起来，没准老国公才是最腹黑的一个。

当然他这些天忙星空不着边际的推测只会同顾瑶私底下讨论，而不是同镇国公说。

陆恒狠狠发泄了一通，跌坐在椅子上，“他们变了，亏着这次揪出了几人，本来我还打算让他们辅佐你……”

一旦他们把陆铮的作战计划泄漏出去，陆铮怕是得陷入苦战，没准还会……陆恒不敢继续想下去。

“我只会用我自己看中挑选出来的将士。”

陆铮根本就没在意过陆恒使出来的将士，不是信不过，而是他们已经没有年轻时候的锐气，更贪图安逸。

陆铮重新调教他们，还不如教导热血的年轻人，至于战场经验……陆铮不认为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陆恒自嘲说道：“皇上一直想让我把陆家的人脉交给你，我也觉得这些东西对你有用，可你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人脉。”

“自己训练出来的将士更靠谱，用起来也顺手。”

“……我们终究是落伍了。”

镇国公叹了一口气，“陛下带着顾四爷去皇庄休养，最近几日陛下时常把何大人等人叫过去，仿佛陛下有意花银子修善一座园林，集齐美景，用来消暑度假。”

陆铮点头道：“我也听说了，何大人带人做了估算，需要几百万两银子，这还只是前期的投入，这几日御使弹劾的折子逐渐多了起来，矛头虽然不敢直指岳父，在奏折中有不少都暗示陛下不该听岳父的建议。”

“几百万银子投入对你征战也有影响，陛下也快召见我了，我是同意还是反对？”

陆恒自知躲不开，很想听听陆铮的意见。

陆铮说道：“修善一座可以传承后世的园林，彰显国朝的富足文明，我以为并不是坏事，何况现在国朝有银子支持陛下的爱好享受，以后的投入银子，不是有顾瑾吗？”

“能花才能多赚银子，陛下才能认可顾瑾开海贸，对外掠夺，寻找海外的金银。”

陆铮认真说道：“陛下问您时，您就说只要留下基本救灾同朝廷运转的银子，剩余的银子，陛下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而且辽东那边也派人来谈判了，按照我岳父的意思，先狠狠敲一笔银子，辽东可汗是不可能放走的，他吃用待遇要看辽东是否舍得出银子了。”

“你岳父时刻都不忘银子。”

陆恒无奈摇头，明明顾四爷不缺钱的，弄得跟钻进钱眼子里似的，张口闭口银子，银子。

“岳父说，银子最实在，不会背叛你，而且有银子，儿女也会多孝顺，多讨好，同样都是老爷子，有银子家底的富贵老爷子比一贫如洗的人过得更好，儿女们更更愿意亲近，久病床前无孝子，岳父的意思，只要有银子，病多久都有孝子贤孙伺候着。”

“……这话你媳妇他们听了不难受？”

“瑶瑶很赞同呢，同我说，从现在开始就要攒银子，以后也不会把银子都留给儿女们，全心为儿女们奉献，老人手中得有银子，比有儿子更靠谱。”

陆恒：“……”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闲谈

人心易变，哪怕是亲生儿女，钱财不会改变，除非碰到饥荒，那时候银子就没有食物重要了。

“瑶瑶曾对岳父说过一句话，你以为有银子的人不快乐？错，大错特错，有银子的人所享受到的快乐，贫穷的人想都想不到。”

“……你媳妇挺有趣的。”

镇国公陆恒喃喃说道。

“嗯，同瑶瑶在一起每日都很新奇，她懂我，而且很温馨，我同她即便拌嘴不超过半个时辰，我一准向她服软。”

“你服软？”

“是。”

陆铮点头说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让妻子服软呢。”

这恐怕是男子汉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了。

当初陆恒倾慕镇国公夫人时，他都很少向夫人服软的。

“对了，陈平，皇上可曾询问过他？”

陆恒瞄着陆铮的神色，解释道：“我不是关心他，只是怕他在换上面前胡言乱语，皇上为他伤心，铮儿，陈平人贼作父，背叛国朝，不说陛下，我绝不会容他，更不会为他再次坏了我们之间的情分，哪怕他还是……姐姐的儿子，我也不会承认他，甚至我会亲手结果了他，省得他给姐姐丢人。”

“您不用解释，这么多年，我对您还是了解的，在心里最重要是陆家，是战功，其次是陆皇后。”

陆铮已经有瑶瑶同岳父他们，已不再感觉孤单。

此时陆恒对他是否疼爱，他早已不在意。

同陆恒说这么多，主要还是不愿陆恒碰到隆庆帝的底线。

“陛下见都没见他，命人狠狠抽了陈平一顿，打得他皮开肉绽，陈平打了岳父多少鞭子，陛下乘以十倍还了回去。”

“……陛下恩怨分明，陈平该打，狠狠打才是，敢伤了顾四爷，他没长脑子。”

“当初辽东可汗都没舍得伤我岳父，最后不是岳父叫出他的身份，岳父未必会受伤。”

“……”

陆恒低头喝茶。

陆铮继续说道：“不过岳父受伤之后，同皇上交代了遗言才昏过去的，他恳求皇上对我好，别因为子嗣就帮我纳妾。”

“你岂不是又迟了顾四爷一步？”

“是。”

陆铮认命点头，“从从岳父身上，我发现同天道亲儿子较劲就是自己找不痛快，我已经放弃了，同瑶瑶一起享受岳父的福泽，毕竟自己奋斗太辛苦，拼岳父又省力又省心，只要达到目的，无需计较太多，旁人没有我这样的岳父。”

陆恒勉强咽下茶水，没有喷出来，不过茶水仿佛化作石头堵在胃部，艰难下滑。

顾四爷多大的本事，让一直只靠自己的铮儿都有依靠岳父光荣自豪的转变？

“天道亲儿子？是你岳父？”

“陛下都承认的。”

陆铮说道：“陛下说自己代天巡守，同岳父合该做知己。”

“我看陛下对你岳父……犹如顾清对顾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