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见过炫耀儿子出色的，毕竟顾四爷时常炫耀顾瑾。

可是他们从未见过炫耀宠臣的。

陛下对永乐侯的情分已经超过了君臣之情。

“顾湛脑子还算清楚，特意提醒你们，别被他们之间的矛盾给骗了，弄到最后反间计没成功，反而被他们算计了，到时候朕丢脸，你们也得落个千古笑柄，如同唱戏的涂抹白脸的丑角一般。”

“臣谨记陛下教诲。”

何大人比顾四爷思虑周全，很快制定了更详细的计划。

隆庆帝满意点头，吩咐何大人按照计划行事，“朕没有宠错顾湛，他还是挺聪明的。”

“是，是，永乐侯大智若愚，又忠诚可靠，您慧眼识珠，在一众纨绔子弟中挑中永乐侯。”

“永乐侯忠诚，又机灵，临危决断又强，比臣等都要出众。”

“嗯。”

隆庆帝得意摸着胡须，何大人卖力吹捧，借着称赞顾四爷狂拍隆庆帝马屁。

其余朝臣不屑何大人逢迎隆庆帝，不过他们也没脸昧着良心说顾四爷不好。

顾四爷给蛮夷使下马威，大涨志气，哪怕是以往对顾四爷敢怒不敢言的朝臣也都得说一声佩服。

经过京城热门戏曲的煽动，如今在朝廷中反战的声音很小，陆铮以往的战绩给害怕打仗的朝臣很大的信心。

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不胜不败的平局，一旦赢了，中原的威胁将会彻底消失，而且中原的文化礼数将会传播到四方。

读书人也都盼着能安抚天下，青史留名。

“顾湛所作所为看似只是享乐，可其中的深意，得细品才能明白。”

隆庆帝再次炫耀：“朕也是后来才琢磨明白，他为铮儿，为朕，为国朝耗费心血，你们要记住，等犒赏功臣时，顾湛也在功臣之列。”

“永乐侯当居头功。”

何大人心说横竖不用自己出银子犒赏永乐侯，隆庆帝高兴就好。

——

“什么？修坟？”

辽东使臣瞪圆眸子，“你说我家的祖坟还在？”

没有被刨了吗？

虽然他已经穿着蛮夷的服饰，改换门庭，但是血脉中残留下的东西依旧存在。

可能他的孙子会把自己完全当做可汗的臣子。

他骨子里仍然有着对祖宗的敬畏。

“我……我不好去祭拜祖宗了。”

他声音颤抖，略显紧张局促，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汉人也不少，他哪有脸祭祖？

“陛下说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可以通融一二让你去你家祖坟旁祭奠，即便只是去除草也算是你一片孝心，还没有忘记祖宗。”

“……”

“不过你若是怕副使认为你三心二意，没有忘记祖宗，对可汗不忠，永乐侯的意思，你出点银子雇人去祭扫也成。”

“我去！”

辽东使臣满脸胀得通红，雇人祭扫，永乐侯寒碜谁呢？

他若是真那么做，脊梁骨可就真断了。

顾四爷看着马车驶出驿站，得意一笑：“瑶瑶的激将法真好使，他明知道是陷阱，也得往下跳，瑶瑶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顾瑶低头为顾四爷剔去骨头，将肉递过去，她已经习惯照顾熊孩子了。

哪怕她现在是孕妇。

在她所处的时代，除非无法亲临，雇人祭扫也很少见的事，属于新鲜需要推广的。

古人更注重祖宗家族，更尊循祭奠的传统。

“阳谋也好，阴谋也罢，好用就行。”

“瑶瑶了说过，不管白猫黑猫，抓着耗子就是好猫！”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伪装

这话从顾四爷口中说出来，顾瑶莫名心中惭愧。

“您同我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同陛下提起。”

顾瑶叮嘱顾四爷：“以后陛下询问，您就说是自己想到的。”

“陛下能相信？”

顾四爷挑起眉稍，他不觉得占据女儿的功劳不妥。

但是他自己的水平，隆庆帝也是清楚的，糊弄旁人无所谓，糊弄陛下说不得要倒霉的。

顾瑶慢慢吃着燕窝鱼片粥，“以前陛下未必相信，可自从您用了反间计后，再加上京城百姓多是支持陛下征战，陛下认可父亲的实力，说不得已经在朝臣面前狠狠炫耀顾四爷能干了。”

毕竟朝臣嘴上不说，对隆庆帝过于恩宠永乐侯还是很有意见的。

隆庆帝对顾四爷的感情又过于复杂，单用君臣无法解释。

因此隆庆帝想找个适合的理由。

救驾之功赏一次，总是以此来凸显顾湛的特殊，隆庆帝觉得不足完美表现他对顾湛的欣赏。

没错！

隆庆帝是欣赏宠爱顾四爷这个人，而非因为顾四爷救过他的性命。

每次顾湛有功劳时，隆庆帝特别高兴，恨不得张扬得满京城都知道。

“瑶瑶看副使会不会中计？”

“不知道。”

顾瑶坦率说道：“这种事不是靠猜的，不过我估摸中计的可能不算太大。”

能被辽东可汗派出来的使臣，起码可汗对他的信任还是很高的。

“您听过鲶鱼效应？使臣如今就是一个招牌，投靠效忠可汗的活招牌，即便可汗疑心他，在此时也不会轻易对他下手，等可汗夺取中原后，他就可以清除掉怀疑的有功之臣了。”

顾瑶仔细看过辽东可汗的生平，以及研究过他收拢人心的手段。

“爹可不要轻视他，虽然他在骑射功夫上未必是他们之中最强的人，但是他绝对是最有心眼的一个，分化，拉拢，挑拨等等手段运用的炉火纯青，他登上可汗之位，让诸多部族臣服，辽东不再是内斗不断，他正经做了不少事。”

“瑶瑶，你的想法不对劲，怎么抬高别人，灭爷的威风？他再厉害能比陛下强？有陆侯爷的战功？有你三哥的安民之才？”

“爹，您拿他们同可汗相比，不就意味着他同样很优秀？”

顾瑶喝了小半碗粥，擦了擦嘴角，“我同您说过，承认旁人优秀并不难。他是很出色，可惜……我们不会给他变得更优秀的机会了，辽东一隅之地，若没有奇迹很难同整个中原抗衡。”

顾瑶站起身，拽着顾四爷走出酒楼。

马车停在门口，顾四爷很不想回府，还想去看看辽东使臣怎么有面目祭祖，甚至想找个机会再去刺激辽东使臣一番。

顾瑶打了个哈气，“爹，我累了。”

女儿怀着身孕还陪他出门！

顾四爷不想被陆侯爷抱怨，扶了顾瑶上马车，遗憾道：“那就回府，以后你不必每日都跟爷出门，有你舅舅他们，爷在京城不惹事，他们就该偷笑了，谁敢惹爷？”

顾瑶扯了扯嘴角，头上带着惟帽，薄纱垂直胸口，“我不亲自看着您，睡觉都不安心，何况我也不能总是躺着一动不动。”

跟着顾四爷出门，又有趣，又能品尝到美食。

她一点都不觉得累。

“瑶瑶，辽东可汗……他很出众？”

“是个枭雄，若是风云起，化龙也不是不可能。”

顾四爷不屑道：“爷一手掐灭风云，他这条泥鳅还是老实在泥坑里吃土吧，等陆侯爷领兵征伐，爷得让陆侯爷捉活的。”

“您应该没有机会见到辽东可汗了，我是说亲眼看到他。”

“你对陆侯爷没信心？”

“不，一旦辽东被侯爷占领，辽东可汗只会自杀，他是不会做俘虏的，因为他就算能成熟胯下之辱，陛下也不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顾瑶轻笑：“爹也不会让陛下从虎归山，何况辽东……不仅是太祖遗愿，陛下一直惦记着呢。”

“惦记什么？”顾四爷好奇问道，“辽东有什么值得陛下惦记的宝贝？”

“……”

顾瑶说道：“您问您女婿去。”

“那还是算了，爷不好奇。”

顾四爷理智还在，笑呵呵爬上马车，吩咐道：“再去买两份燕窝鱼片粥，当瑶瑶的夜宵。”

“府上的厨子手艺很好，但是鱼片粥还是这家酒楼做得地道，厨子怎么都学不会，酒楼的掌柜又说是祖传的手艺，逼得爷每次都得亲自来买粥。”

“辛苦您了。”

顾瑶心说，您明明是来看热闹的。

有热闹的鱼片粥自然比府里的好喝。

其实顾瑶自己是没吃出太大的区别，酒楼的鱼片粥到底要更美味。

顾瑶不是过于讲究的人，只是随了顾四爷有一条贪吃的舌头，这家酒楼的鱼片粥，她一点都不觉得腥，吃过后都能少吐几次。

“过几日，爷就可以把做鱼片粥的厨子叫进府了，专门做粥给你吃。”

顾四爷很豪气，显得自己有权有势，“你想吃什么，尽管同爷说，京城的厨子有一个算一个，爷都能给你弄进去府。”

“您这么做是不是太霸道了？”

“有权有势不就是为让自己生活更好？手艺再好的厨子也怕死，何况爷又不是不给钱？只是让他们伺候瑶瑶几个月而已，等你吃腻了，爷自然放他们离开。”

一道菜再美味，吃一个月也会腻。

中原有许多的美食，顾四爷的味蕾不会沉迷一个厨子的手艺，也不会只吃一道菜。

顾瑶想到为吃上一口好菜，权贵们蹲在六楼外的情节，果然，现实不是这样的，碰上顾四爷这般强势任性的人，厨子的傲气同底气根本没用。

马车被侍卫簇拥前行，顾瑶突然撩起车帘，看向酒楼门口，来往食客不少。

“瑶瑶？”

“没事。”

顾瑶很快打消心头的异样，可能是身边的父亲太吸睛，她方才隐隐约约感到有人一直打量她。

许是感觉错误！

“主子。”

“方才的女子就是冠世侯夫人？”

“是。”

“果然是个绝色美人，陆铮的艳福不浅。”

随从低头，带着薄纱都能看到？

主子的眼睛太厉害了。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下手

被随从称做主子的人年纪在四旬上下，皮肤微微黄，仿佛生病一般。

他生得却是人高马大，长腿长臂，显得很健壮。

五官寻常，相貌一般。

不过他国字脸上显现出几分威严之色，平添几分彪悍不好惹。

他穿戴也很讲究，身边又有健仆随护，寻常百姓不敢靠他太近。

不过，在达官显贵云集的京城重地，他还不算太显眼。

毕竟最近内务府重新举办招标会，许多的商贾都亲自赶到京城。

先了解招标，再进行投标。

男人口音有浓厚的北方特色，被不少人认定是关中的豪客。

隆庆帝封锁山海关一代，严谨同辽东等草原诸多蛮夷的交流。

可商贾追逐利，关外有黄金白银，还有不少珍贵救命的药材。

有门路的豪客借此机会大发横财，富得流油。

“主子，用不用？”

“先别动手，陆侯爷看她看得挺紧，而且她警觉性很高。”

男人玩味道：“我不过多看她几眼，她竟然隐隐有所察觉，这个女人引起我的兴趣，若是有机会……”

“主子娘娘一直记挂您，怕您遇见危险。”

“你是听她的，还是听我的命令？你是谁的奴才？谁才是你的主子？”

“奴才该死！”

“站直了。”

男人低声警告，“你想让别人发现我的行踪？”

走进酒楼，豪客要了一个包间，屏退小二，关上房门后，随从立刻跪下请罪。

“你最好闭严嘴巴，在别人的地盘上。”

“奴才不敢不听您的吩咐，就是陆侯爷的女人配不上您。”

“何时我在乎过女人是否处子？我纳了好几个带着嫁妆的寡妇，夫人也没多说一句，反而对她们很亲切，似一家姐妹。”

男人抿了抿嘴角，“听说她的容貌绝俗，是天下少有的美人，不过想得到她，怕是不容易，她能说出我兵败身死的话，她也能为陆铮守节，而且对陆铮……”

随从竖起耳朵，男人幽幽叹息，“我没必胜的把握。”

不是他没志气，而是来到京城后，他才知道彼此之间的差距。

不是他精明能干就能弥补的实力差距。

“我同陆铮能打上三年，中原依旧可以源源不断给陆铮提供支持，三年足以让支持我的人远离。”

以前也之后他认识到中原同辽东之间实力悬殊。

中原不乱，他们未必有机会。

但是他心里也是存着一分的幻想，毕竟情报上的信息给了他奢望。

不过他亲眼看过后，不敢再自大了，能维持住僵持，不胜不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主子，那这场仗？”

“还要另外寻办法，能速战速决最好，若是不成……总要让陆铮同隆庆帝不和。”

他低声说道：“若是能找到国师提过的密宝，我这次也不算白来京城。”

此时，他早已把顾瑶抛在脑后去了，美人迷人，可是没有权利重要。

有权，他有无数的美人侍奉。

无权，美人都是别人的。

“隆庆帝很信任陆铮？我可以试试看，让副使接近陆铮，深入李勇府上的人也该动一动了，他可是在我面前发誓效忠，我才饶了他的性命，送他投奔李勇。”

“奴才立刻去传口信，他的认罪书还在主子手上，不敢不听您的命令。”

一旦不从，他亲笔所写的认罪书立刻传遍京城。

隆庆帝能直接剐了他！

贪生怕死之辈不敢反抗，只能越陷越深。

“顾家呢？就没一个探子进入？”

“奴才无能，顾家已经从文多年，顾清不收门客幕僚，顾湛……他的喜好善变特殊，本有几个能接近他，同他玩在一起，顾湛今日喜欢听戏，明日喜欢吃肉喝酒，后日喜欢走狗斗鸡……奴才很难跟上他，其实纨绔子弟也难装，奴才们已经尽力了，可很难做到滴水不漏，一直陪着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