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怕你儿子恨你！更怕顾瑾这个有文曲星下凡之称的儿子……”

隆庆帝叹道：“以后铮儿的儿子取名时，朕不准你插手。”

他是真怕了顾四爷，好好的名字不选，偏选一些生僻的名字，而且寓意一点都不好。

“少看点话本，多读点正经书籍，你就明白没个字背后的含义，不至于闹出笑话。”

“臣哪里闹笑话了？”

“你从上到下都是笑话！”

“陛下瞧不起臣！”

“朕瞧不起你的话，还会留你在朕身边，还会忍你不听燥舌？”

隆庆帝恼火道：“顾湛你若是连朕好意都听不出的话……”

“如何？陛下打算把臣赶出去宫？把臣的爵位夺走？”

顾四爷抽了抽鼻子，“臣不是相信陛下，也不会把起名的事同您商量了，结果您却同他们一样看不起臣，嘲笑臣不读正经书。”

他本来眼睛就因李氏生产大哭过一场红肿着，好不容易被隆庆帝哄着冰敷了一会儿，消了一些红肿。

此时他努力睁大眼睛，显得可怜兮兮。

顾四爷很委屈：“臣看书会困，臣又什么办法？难道臣不想成为让父母骄傲的儿子？不想给陛下长脸？”

“口口声声说正经书，书就是书，话本也是书，都是写满字的纸张，何来正经一说？”

“……”

隆庆帝再次败在顾湛的歪理之下。

顾四爷转身去了御书房的隔间。

隔间除了床塌外，还有一书柜的书。

顾四爷从书架上拿出几本，对外面喊道：“臣亲自演示给陛下看，什么叫看书就睡着！”

“顾湛，放下朕的书，不许你把你口水流到古籍上，你已经毁了朕好几本书了。”

隆庆帝不是小气的人，也不是爱书成痴，可是他就是见不得顾湛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孤本。

他直接起身快步去隔间阻止顾湛。

顾瑾：“……”

陆铮：“……”

“陛下，他们还跪着请圣裁……”

顾瑶出声提醒气冲冲的隆庆帝一句，看着三哥他们跪着，有点太委屈，也有点太惨了。

这两人单一出现都是众人的焦点，一起出现更是火星撞地球般的吸睛。

然而他们比不过无理取闹的顾四爷。

隆庆帝脚下未停，背对着他们，挥手道：“你们两个只要不打架，撕了彼此的面皮，可以继续争辩。”

都是他疼爱的晚辈，又都那么有才华，隆庆帝偏向谁都不好。

圣裁？！

他也为难的，好不好？

万一他判断错了怎么办？

岂不是伤了另外一人的心？

而且隆庆帝本能预感，困住两个天才的难题绝不是小事。

他们两个的争端更多都是决定朝政走势上。

往往一个小问题都需要调整许多的朝政，让朝廷百官忙碌，也让隆庆帝不得安生。

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他并不愿意调整朝政。

他更偏爱维稳。

而且今年难得没有天灾，这么好的光景，无论听顾瑾的忧国忧民，还是听陆铮出兵征讨，都让隆庆帝头疼。

享受太平盛世，万民敬仰不香吗？

隆庆帝好不容易有个丰收年，贤君名声大涨，他着实不想再累着自己听顾瑾同陆铮的陈呈奏。

还是顾湛知道他的心意，配合他’争吵’，隆庆帝顺势摆脱了麻烦。

隆庆帝只需要控制顾瑾同陆铮就好，他们彼此有竞争，有配合的状态更让隆庆帝满意。

他可不希望他们两个好成一个人。

那才是他需要圣裁的时候！

隔间的门关上后，里面的动静传不出去，外面顾瑾陆铮的争辩也传不进去。

顾瑶看了看隔间方向，又看看四目相对的三哥同未婚夫。

她……好像是多余的。

拿不到大女主剧本无所谓，难道她抓得是隐身背景板剧本？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不能丢祖宗脸

最委屈的人是顾瑶！

“你们到底为哪桩事政见不合？”

顾瑶好奇问道，“能同我说说吗？”

陆铮起身，抓住顾瑶的手腕，“我同你三哥政见不合的时候多，这次不过是谁都说服不了谁，才入宫请圣裁。”

顾瑾缓缓起身，对比陆铮的张扬，他唇边始终挂着微笑，“瑶瑶不必担心，除了大是大非上的事上，看在瑶瑶的面子，我会让着点陆侯爷。”

“毕竟我只有瑶瑶一个妹子，丈夫有可能背叛薄幸，一母同胞的兄长永远无法抛下弟妹。”

“也有不少兄长为因子富贵卖了妹妹，更有兄长娶妻后嫌弃妹子，纵容妻子欺辱娘家妹妹。”

陆铮眉梢微挑，顾瑾在挑拨？

谁不会挑拨！

顾瑾目光柔和，仿佛不愿同陆铮辩解，问道：“瑶瑶相信我娶了妻子忘记了你，还是相信陆侯爷永远专一？”

她能不回答吗？

被夹在亲情同爱情中间的人好难受！

顾瑶感觉陆铮的手心炙热温度，也能感到腹黑三哥的温柔。

“我……我……”

顾瑶喃喃道：“你们欺负我！我找娘告状去。”

她拔腿就走，陆铮嘴角扯出笑，伸出长臂揽住顾瑶的腰，将她拽入自己的怀里。

“小傻瓜，看不出我同你三哥闹着玩儿？”

陆铮低头凑到顾瑶耳边，吹了吹气，见到顾瑶耳朵渐渐染红，小巧的耳垂如同珍珠一般可爱。

陆铮呼吸一滞，顾瑶对自己影响太大了。

“我们有争执比配合默契更好，对他好，对我好，对瑶瑶也好。”

陆铮低声喃咛。

“你们在皇上朝臣面前演戏？”

“也说不上全是演戏。”

顾瑾别过脸去，方才闹出那么一出，伺候的宫女太监自觉退出御书房。

“他是皇上养大的，一直不肯放权。”

这才是顾瑾同陆铮最大之处。

当然，如今还没到分出高下，决定国朝命运的时候，他们更多是想说服对方。

陆铮嗤笑一声：“你这话很是好笑，你说得民主开明，不过是你摄政握着权利罢了，一旦有大事，难道听一群人在那争论？其实最终下命令的人始终是一个！”

他认同顾瑾的一些做法，开民智，兴商业，开海贸等等。

却始终无法全盘接受顾瑾的执政理念。

顾瑾说道：“等我做到后，你就明白其中的差别了。”

“陆侯爷放心，国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于国有功，守护百姓，为帝国开疆拓土的将军战士。”

顾瑾现在说得再冠冕堂皇始终都是构想，如同空中楼阁，只有真正做到后，陆铮才会相信。

御书房很大，陆铮抱起顾瑶坐到多宝阁之后。

桌上摆着棋盘棋子。

陆铮让顾瑶坐在自己腿上，“下棋？”

“被你虐杀？！”

顾瑶自知自己的棋力高低，同陆铮顾瑾相比相差太多。

她不愿意在三哥面前同陆铮太过亲密，拍掉陆铮的手，从他腿上跳下去，“三哥同他在起棋盘上论高低，听陛下的意思，你们不和好，无法走出御书房。”

“不是我们走不出，而是陛下同父亲不会出来。”

顾瑾坐在棋盘另一面，侧头看了顾瑶一会儿。

“三哥？”

顾瑶想到顾瑾的强迫症，立刻整理自己的衣裙。

双手忙碌了好一会，顾瑶依然没有摆脱顾瑾的目光注视，“到底哪还不成？”

顾瑾伸手为顾瑶抚平裙子上的飘带。

顾瑶：“……不过是有裙带有个褶子，三哥面对朝廷朝官也这样苛刻？”

“他们是外人，小妹不一样。”

顾瑾捏出棋子，率先将白棋按在棋盘上，淡淡说道：“我如今不会管，以后他们自然会自己打理好自己再来见我。”

顾瑶暗暗为摊上一个强迫症上司的朝臣默哀。

当然顾瑾对朝臣下属不会过于追究衣服傻上的褶子不妥。

顾瑾指得是回报的事。

陆铮捏着棋子同顾瑾对局。

顾瑶看了一会儿，两人有来有往，棋逢对手。

可是……她好无聊啊。

对于高手而言，他们对局很精彩。

可是对顾瑶这样的菜鸟来说，她的眼睛渐渐睁不开了，托着下巴打盹。

两人几乎同时放轻了落子的声音。

正是精彩时，不分出高下，谁也不会甘心。

“听到什么了？”

隆庆帝无奈看着几乎整个人都贴在隔间门上的顾四爷，“他们两个吵不起来，再给他们几个胆子都不敢掀了朕的御书房！”

“难说，难说，万一热血上头砸了陛下的笔墨纸砚还是别的什么，陛下也心疼不是？”

“心疼？顾瑾打不过铮儿！”

“臣说得是心疼砸碎的好物什。”

顾四爷回头说道：“至于顾瑾他们，臣方才不是顾虑陛下，早就出手教训了，还说请圣裁？真真是两个不懂得体谅陛下的混账。”

“有本事能耐自己决出高下，他们说是圣裁，其实还不是来向陛下告状？”

顾四爷怎能容忍别人同自己一样？

“陛下，他们就是仗着您得宠爱……”

“难道你不是？”

隆庆帝没好气斜睨顾湛一眼。

顾四爷笑道：“臣当然是陛下第一宠臣，您看过臣何时否认过？臣不是占了陛下好处，还不想承担宠臣名声，装作一派浩然正气的臣子。”

“让朕仔细想一想，朕听你这话味道不对，是不是又对谁出刀了？暗指某人占着帝宠还想要直臣的好名声？”

顾四爷双眼迷茫，无辜说道：“陛下说得话，臣不明白，臣出刀还用这么隐秘？不满谁看谁不顺眼，臣早就同陛下说了。”

“横竖您舍不得臣受委屈。”

“是不是，陛下？”

“不是！”

隆庆帝推开顾四爷的脑袋，“少往朕身边凑！”

“陛下好无情啊。”

“说人话！”

“臣想同陛下说说安排陆侯爷娶亲的时辰，臣找高僧算过的。”

“当日朕会先带铮去太庙祭天。”

“陛下？”

顾四爷满是惊讶，“这么做不妥吧。”

隆庆帝反问：“除了铮儿之外，你认为朕还能带谁去祭天，祭拜祖宗？朕不想在太祖先帝灵位面前丢人！”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隆庆帝终同顾四爷交心

顾四爷罕见不敢多嘴，欲言又止。

隆庆帝说道：“你还同朕藏心眼了？一直以来你不都是同朕无话不谈？让朕听你那些啰嗦事，烦着朕，现在又不说话了？”

“臣……”顾四爷暗暗咬牙，说道：“臣是怕朝臣不乐意引起不必要的争议，陆侯爷成亲本是一桩喜事，何必弄得满朝上下不痛快？”

隆庆帝冷笑一声：“朕觉得痛快就是了，谁不痛快就给朕憋着，朕顿然不会再退让，因为朕发现朕顾虑皇子同陆恒不领情，反而时不时闹出事让朕很不爽。”

顾四爷：“……”

“朕也不瞒你，本指望陈平带给朕惊喜，为朕所用，顺便磨砺铮儿，然而陈平不堪大用，本事不出众，野心却是不小，还是个没脸没皮的，朕为得到皇位也做出个牺牲，可是朕没有把事情做得如同他一般恶心，只要朕想到他身体里可能流淌着朕的鲜血，朕就恶心！”

他为了皇位追求欺骗过陆皇后，自认做得比陈平好。

对陆皇后也有过几分真诚。

“而且朕……”隆庆帝按着太阳穴，“别同朕说万寿无疆的谎话，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明白，因你闹朕，朕比往日状况好些，但是保不准哪日就……”

“陛下？”

顾四爷哭唧唧，“不会的。”

“谁不想长生不死？朕也想的，可惜做不到，朕怕重复先帝的经历，所以不明着立太子，采用你的建议遗诏传位。”

“您说这些话，臣不想听也不敢听，您别说了。”

顾四爷直接给隆庆帝跪了，“关乎社稷江山的事，您同臣说，臣害怕。”

“你的苦闷不高兴同朕诉苦，朕还不能同你说点实话？”

隆庆帝狠狠揉了揉顾湛脑袋，“你不地道啊。”

问题是顾四爷不觉得自己所有实话都同隆庆帝说了。

起码在顾瑾的志向上，他就撒了谎，甚至为顾瑾费力遮掩。

他还真是个小人，愧对陛下的厚爱。

可陛下始终是陛下，一个不谨慎，不仅顾瑾，连带顾家都完了。

“铮儿已经很出色了，朕无需再找人磨砺牵制他，就算要找磨刀石，陈平也不合格。”

隆庆帝眸色深谙，嘲讽讥诮，“同他的娘一样，愚蠢贪婪！纵有些小聪明懂些分寸，始终上不了大台面。”

顾四爷心头一颤，迷茫糊涂顺手拈来，隆庆帝对上顾湛的目光，轻笑：“朕不打算继续让陆恒装糊涂，同朕抢儿子下去了，该明白的，自然会明白，不明白的，朕也不会再顾虑。”

“没准这次祭天之后，朕能从陆家得到想要的。”

“陛下还缺东西？”

“长生。”

隆庆帝声音压抑，“看看陆恒知不知道长生的秘密。”

顾四爷说道：“镇国公又不是道士高僧，不会炼丹，也不会诵经，他自己都过得一团糟，臣怎么点都点不醒，他还懂得长生？”

“神医说过，世上没有长生不老丹，却有养生之法，可益寿延年。”

顾四爷拽住隆庆帝的龙袍，“臣现在已经开始养生了，效果还不错，您不如同臣学学？”

浓浓的关心让隆庆帝心中烫贴，“同你学？你想朕成为荒诞天子？朕可不想晚节不保。”

“既想长寿，又不想付出，陛下纵然是天子，世上很难有两全其美的事。”

顾四爷自辩：“臣光明了落，怎就荒诞了，臣就是爱享受爱玩闹而已，在大事上从不糊涂！”

隆庆帝捏起顾湛的厚脸皮，“朕得拿尺子量量，看看这面皮到底有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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