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马车停下了。

顾瑶扶助了扶手，问道：“怎么回事？”

“小姐，好像是安王妃娘家人。”

车夫能记住京城有头面的贵人。

以前他随着顾四爷出门，大多时候都躲着贵人们走，绝不敢轻易得罪人。

顾四爷惹不起的人太多。

然而如今是很多人惹不起永乐侯。

车夫出门都是昂首挺胸，无需熟背贵人们。

“安王妃娘家人有事？他们不会去找安王殿下吗？”

顾瑶不愿意招惹麻烦，直接吩咐：“绕路回府，不必停留。”

“是，六小姐。”

车夫答应了一声。

车外传来声音。

“郡主，我是来拜谢永乐侯的，不是他，我们怕是落不下好。”

安王妃的兄长哽咽说道：“我进不去顾府，也不想再给永乐侯添麻烦，招惹安王殿下的怨恨。”

“是我爹不见你吧。”

顾瑶撩开车帘一角，幽冷的目光扫过安王妃的哥哥。

陪葬安王妃的孩子到底是顾四爷的外孙。

安王妃值得同情，可是让顾四爷赞同安王妃的杀人行为，顾四爷没那么大度。

他不至于折辱安王妃，更不会去见安王妃的兄长。

“……”

来人面色带了几分尴尬，没想到一下子就被顾瑶戳穿了。

他只是表明身份，连顾家的门都没进去。

顾家的门房对他很冷漠，让他们赶紧滚！

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满京城的勋贵宗室，以及朝臣都算上，如今能让永乐侯给面子客气的人还真不多。

他本身就以道谢为名凑上去，得了一句滚，他还不敢不满怨恨。

毕竟以前他很看不起的顾家纨绔子弟，此时他已经看不到永乐侯的衣角了。

谁能想到堂堂皇子正妃的兄长在昔日随便鄙视嘲笑的顾四爷面前，会似今日这般没有任面子。

能成为皇子正妃的娘家会是简单的？

他们家祖上可以从太祖就做官了，历经几代，家族繁茂，为官的家族子弟很多。

他父亲一度做到了内阁大学士，虽是排名靠后，但也是两朝重臣。

四皇子的生母为德妃，又曾经被陆皇后养过几日，当时四皇子虽然不如八皇子满朝称赞。

但是四皇子的地位在皇子中绝对不低。

甚至他父亲在私下说过，四皇子能忍能干，勤勤恳恳，未必没有一争皇位的机会。

当时给四皇子选正妃时，隆庆帝也经过了深思熟虑才选择了有底蕴的家族。

他家的女儿嫁给四皇子时也不算太过高攀，本身他妹妹就是以皇子妃的标准培养出来的。

似他们这样的家族同皇帝联姻实属正常。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顾四爷如日中天，而昔日的高门累宦家族却只能求助顾四爷了。

顾四爷甚至都能为自己的女儿求得郡主的诰命。

人比人，气死人。

他在顾家吃了个闭门羹之后，打听到顾瑶出门在外。

索性在去顾府的必经之地等候顾瑶。

听说顾瑶是个好糊弄的女孩子。

毕竟以前顾瑶草包美女的传闻依稀还能听到。

不少人都说陆侯爷就是看上了顾瑶的美貌。

顾四爷光芒太过耀眼，不，应该说顾瑶身边的人光芒都很耀眼。

让原本闹过几次笑话，被人嘲笑过的顾瑶成了一个只有美貌的花瓶。

外人根本不知顾瑶做了什么。

只知道她以美貌迷倒了陆侯爷，知道顾瑶是顾四爷最宠的女儿。

以前顾瑶的美貌都得不到承认，隆庆帝也只是这几年才不再喜爱容貌寡淡的才女。

“郡主，我妹妹留下一份账本……”

“安王妃留给你们保命的账本是用不上了。”

顾瑶扯起嘴角，“陛下并不打算追究安王妃，更不会怪罪你们家让皇孙落草就夭折了，而且陛下给安王妃留了死后的哀荣。”

“我认为你不该去找家父，更不该在路上堵我。”

“你不是该去皇宫求见陛下，向陛下谢恩吗？”

顾瑶不冷不热，声音泛着淡淡的不满，“天色不早了，你现在去皇宫谢恩还来得及，总不能让陛下等太久了。”

在马车不远处，身穿便装的安王站在榕树后。

高大的榕树挡住了他大半的身体。

顾家的马车停在路上，引起不少人侧目。

不过看热闹的人没见到永乐侯后，纷纷漏出几分失望。

安王眸子阴沉，安王妃的哥哥想做什么？

真把顾家当作靠山了？

账本？！

难道是他这些年疯狂敛财的账本？

真是好样的！

安王妃竟然留有后手，又捅了安王一刀。

“郡主，我不敢去见陛下，您看看这本账吧，安王……他不是人，为了敛财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甚至让属下假扮山贼盗匪劫杀过路的富伤……”

“住口！”

顾瑶冷笑：“你想做什么？仅仅凭着一本不知从哪来的账本就诬陷安王殿下？”

“你是不是以为我爹为安王妃求情，就以为我爹仇恨安王？你别忘了，夭折的小王子身上有我爹的骨血！”

“我爹连门都没让你进，你心里还没点数？”

顾瑶放下帘子，她鄙视安王所作所为，但是却不会去管此事。

在朝廷上想要站稳脚跟，银子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争夺皇位的皇子们需要的银子更多。

安王又没有稳定的财源，手底下没几个有远见会做生意的。

以前在皇子中间，他又不是最接近东宫的皇子，即便有富商想要投资，也不会选安王。

他不自己用非法残忍的手段弄银子，如何支撑起他的野心？

别说安王了，其余皇子哪一个是干净的？

就算顾四爷一时头脑发热想要把账本交给隆庆帝，顾瑶也会出手阻拦。

顾四爷没管就对了。

先让正义迟到一会儿吧。

否则引起的震动就太大了。

顾瑶体会到政治的残酷同黑暗。

还不如她多哄哄顾四爷呢。

“回府。”

“可是小姐，他……”

“我是郡主，撞了挡路的人无需承担罪责。”

“明白了，郡主您坐稳。”

车夫扬起鞭子，马车重新启动。

本来执着挡路的男人见到马车直奔自己，他心一慌，向旁边翻滚让开了位置，他还是怕死的。

“郡主为何不肯主持公道？我……我有证据的，而且是我妹妹用性命换回来的，陛下一定会认真处置此事，这可是为国为民的大功……”

马车越走越远，根本没有回转的可能。

顾家的闭门羹，顾瑶的漠视，足以证明顾家并没有忘记安王妃抱着安王之子自尽这件事。

在道义上，顾四爷没有报复安王妃已经很不错了。

再奢求顾四爷去斗倒安王？

回到家里，顾瑶把路上遇见的事告知顾四爷。

“他想得也太美了！爷该做什么，需要听他的？”

顾四爷鄙视哼了一声，“瑶瑶就不该听他胡咧咧，想着搬到安王却不敢出头，他还不如安王妃！可惜了安王妃最后的安排。”

“您是说……”

“本来保命的账本却被他当作了进阶的功劳，安王可不是眼见着自己事迹败漏。”

顾四爷啐了一口，愤恨说道：“爷好好享受荣华富贵，可没救国救民的心思。”

顾瑶幽幽叹了口气，“安王妃失策了，她娘家这些人太知道分寸，放在街上就嚷嚷开了，我看安王很快就会找上门去，他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

“拼死一搏，状告安王。”

顾四爷接口，幸灾乐祸，特别想看好戏：“爷又有热闹看了，就是不知安王灭口快，还是他去皇宫快。”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喜欢你的愚蠢

顾家怎么都不可能去趟这趟浑水。

虽然安王在顾四爷面前没占过便宜。

顾四爷的确很想碾压安王。

可顾四爷并非任何事都敢插手的。

涉及引爆安王敛财内幕的事，起码就不是他能碰的。

何况他对安王妃也没太大的好感，更不会在意安王妃的娘家哥哥了。

“让他们狗咬狗去，谁赢都对爷有好处，安王妃赢，安王连出京都不用去了，可以追随他八弟的脚步去看守皇陵。”

顾四爷摸着下颚的胡须，最近李氏嫌弃他胡子扎人，都不让他蹭蹭了。

因此顾四爷时不时留恋万分的摸摸自己的胡子，已经下决定把胡子再修剪。

胡子同悦娘。

必须悦娘啊，他不搂着悦娘睡，悦娘睡不安稳，如何有精力生孩子？

而且抱着女人睡软软香香的，很舒服。

胡子这玩应也就不重要了。

“爹？”

顾瑶看出顾四爷溜号，“您想什么呢？”

“想悦娘啊。”

顾四爷率直回道：“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问？瑶瑶，你变蠢了，除了悦娘之外，爷还能想旁人？想其余美人？”

“悦娘在爷眼里最美啦。”

突然顾四爷声音洪亮。

顾瑶回头看过去，一只白皙的手撩开帘子，李氏穿着宽松的袍子，头上簪着一根凤头钗，温柔宁静。

顾四爷如同一只欢快的大狗屁颠屁颠跑过去，小心翼翼扶着李氏，“悦娘听到了吧。”

李氏脸颊微红，嗔怪道：“四爷，瑶瑶还在呢，而且这话别当着孩子面说……”

“瑶瑶都已经习惯了，你就是太害羞。”

顾四爷摸了摸李氏的发钗，调侃道：“上次爷多看别人几眼，你就一晚上翻来覆去，还不肯让爷抱着睡，当爷不知你吃醋？”

李氏垂头，那天明明是太热了啊，她后背都气热痱子，并不是吃醋。

一个年轻的戏子而已，她肚量没那么小，而且她也不会那么没有自信。

纵然她不年轻了，顾四爷也跑不了！

顾瑶撇嘴回道：“不，我不习惯。”

时不时被强塞狗粮，她习惯就鬼了。

被父母爱情甜到，顾瑶是面带微笑，心被柠檬包围。

“还不习惯吗？”顾四爷揽住李氏肩膀，笑声低沉：“看来爷对悦娘还不够好啊。”

“四爷！”

“好了。”

顾四爷轻笑：“爷不说了，等瑶瑶不在，爷单独在你耳边说。”

顾瑶：“……”

酸臭的爱情味道谁忍得了？

“瑶瑶，你等等。”

李氏叫住了冲到门口的顾瑶，“你过来坐下，一会儿，你三哥，同五哥五嫂都会过来。”

“娘？”

顾瑶乖巧回到原位，眼见着顾四爷扶着李氏坐下，顾四爷还记得给李氏背后放了个垫子。

顾四爷一直以来都很会享受，他自然而然知道怎么坐着最舒服。

李氏扶着已经不小的肚子，“你别多心，就是把你的嫁妆同这些年我积攒下的东西交代一下。”

顾四爷突然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笑容尽去，“悦娘，你说这些做什么？”

“四爷。”李氏拽着顾四爷的手腕，安抚般轻轻拍拍，“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胡说，你少拿话糊弄爷！”

“不是的。”李氏柔声说道：“不是您想得我交代后事，怕意外什么的，有四爷宠着，老天爷也休想夺走我的性命。”

顾四爷眉眼舒展了几分。

李氏心头一叹，顾四爷无论何时还是没长大，同他说话也得讲究技巧。

“我想着往后余生，只陪着四爷，唯爱四爷。”

声音很轻，如同微风拂过湖面，如同羽毛落在心间。

顾四爷脸庞的红晕渐渐晕染到了耳朵尖。

悦娘太爱自己了。

可是他却不够爱悦娘。

顾四爷握紧李氏的手，“爷以后少看女人，一直抱着你睡，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顾瑶：“……”

其实李氏也挺难的，不是谁都有李氏的心脏神经能扛得住顾四爷的神来之笔。

“满意，妾身……很满足，其实四爷只要开心就好。”

李氏偶尔也会想离着顾四爷远一点，毕竟顾四爷太缠人了。

夫妻之间可以亲密无间，偶尔也需要适当的距离，如此才能发现彼此不可或缺。

从做妾到被扶正做永乐侯夫人，李氏从来就不认为顾四爷多看几眼女人会让他们之间闹矛盾。

女人在李氏眼里从就不是问题。

甚至李氏以前根本不在意顾四爷有没有妾。

顾瑶长时间的陪伴，也改变了李氏的一些想法，能专宠何必弄几个摆设？

李氏凭实力抓牢顾四爷，谁有资格同她争？

旁人有她的心机吗？

有她的儿女出色吗？

有她对顾四爷好吗？

都没有的话，就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