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转身去庄子上的厨房，准备一些醒酒汤。

当然庄子上也有人做这些事，顾瑶只不过亲自去看着罢了。

隆庆帝看着陆铮仔细照顾喝醉的顾湛，有几分羡慕。

那是他从未享受过的。

他不自觉扶着额头，“铮儿，朕也在醉了。”

陆铮为顾四爷穿好外衫，他抿了抿嘴角，招呼太监总管，“你来伺候陛下。”

太监总管：“……”

他都不敢去看陛下的脸色了。

陆侯爷也不能这么害自己啊。

陆铮背起顾四爷向外走，隆庆帝眼底的嫉妒已经压制不住了。

“铮儿，你是朕的儿子！”

他没以皇子来称陆铮，直接用了儿子两个字。

太监总管双腿已软直接跪下。

陆铮沉默一瞬，想到顾瑶亮晶晶的眸子，想到了顾瑾那治国强民的志向，甚至想到了陆皇后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肩膀被咬了一口，陆铮知道是岳父干的。

岳父是醉了。

但是在隆庆帝面前，岳父也不敢完全醉倒，完全放飞。

“铮儿……”

“您等等，我先送岳父回去。”

陆铮如同被烫到一般落荒而逃。

隆庆帝笑弯了眼眸，舒服靠在汤浴的墙壁上，等待儿子过来尽孝。

“郡主在厨房为您看着醒酒汤。”

“嗯。”

隆庆帝嘴角舒服的笑容更浓，“儿女不需多，一个孝顺就成。”

太监总管不敢吭声，这不是顾四爷的论调？

顾四爷在床榻上打了个滚，睁开醉眼惺忪的眼眸，侧头望着陆铮：

“你快去陪陛下，有好处不占，那是傻瓜行径，你同其余皇子的生母不一样，可也是陛下的儿子，只要发生在陛下身上，镇国公夫人生下的儿子就不是一般勋贵人家的奸生子。”

陆铮：“……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敢在我面前说出这三个字。”

“爷不是你岳父嘛。”

顾四爷舔了舔嘴唇，不在意说道：“爷不是嘲讽你，而是告诉你，在皇家中，不论生母是谁，胜者为王！得皇上宠爱信任才是正道。”

“皇后嫡子有几个能顺利登基的？”

“陆侯爷不必介怀是谁生的，同陛下相处，坦荡真诚，其余事，你不用烦心，交给爷就是了。”

“多亲近陛下，谁也不会说你谄媚，而你疏远陛下，那就是陈平等皇子愿意看到的。”

“爷不知你同顾瑾有过怎样的约定，在这事上，爷一碗水端平，儿子同女婿谁主天下都好。”

“但是爷废了这么多心思，可不是最后看着别人坐在皇位上的。”

顾四爷最后说道：“你不要同你争不到是两回事！”

“去吧，去帮陛下按摩一番……陆侯爷，陛下的腰部左边有几分酸胀，还有左腿，他当年跪求先帝赐婚时受过暗伤，你多用点心，陛下已经不是年轻时了，他终究……也希望儿子在身边尽孝。”

陆铮点点头。

顾四爷挥手，等陆铮离开后，他抱着被子再次滚了两圈：

他把该说都说了，也就不怕陆铮被陈平等皇子占便宜。

陆铮哪都好，就是不愿意亲近陛下，白白错过大好的机会。

“陛下。”

“铮儿，你回来？”

隆庆帝望着陆铮，眼前闪过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虚影。

陆铮低垂眼睑，在隆庆帝的肩膀按了一下，隆庆帝就再也不愿去想方才的记忆。

他专心享受陆铮的侍奉，“最近你同陆恒很亲近？”

“同他探讨一些战法，他还是更关心陈平。”

“他这辈子都不会放下陈平，铮儿也不用太在意他。”

隆庆帝说道：“你也脱了衣服，陪朕再泡一会儿。”

“铮儿，仿佛朕从未真正看过你，方才顾湛同朕吹嘘，他给顾瑾洗过澡……还在汤浴揍过扬了他一身水的顾珏。”

“他同顾珏如同前世的冤家，相处不久，他就总会忍不住揍顾珏。”

隆庆帝移动身体，让陆铮也进来泡泡。

“臣做不到顾珏，岳父对顾珏嘴上埋怨，有好吃的，好玩的，岳父也总会给顾珏留一份。”

“朕想让你更亲近朕，你若像顾珏，朕脑袋先炸了。”

隆庆帝可没顾湛对顾珏的忍耐力。

陆铮迈进汤浴时，四肢略显僵硬，总是放不开。

隆庆帝看到了陆铮身上的旧伤，眼里闪过心疼。

“陛下。”

“何事？”

隆庆帝拽住陆铮的胳膊，压着他坐在自己身边。

太监总管说道：“陈公子求见，还有镇国公也想见陛下。”

“太后呢？”

“奴才听说太后娘娘同镇国公发了好一顿脾气，罚了镇国公夫人，然后回皇宫去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决定

隆庆帝笑道：“看来路恒难得坚持了自己的决定，没有因为太后罚了镇国公夫人，他就改了主意。”

陆铮一声不吭为隆庆帝按摩。

“陆恒还是很在意陈平。”

隆庆帝饶有兴致说道：“朕同你打个赌，顾璐是为妾，还是为妻？”

“臣不赌。”

“铮儿作什么去？”

眼见着陆铮即将迈出汤浴，隆庆帝拽了他一把，“你继续陪着朕，不许离开。”

“臣不想见陈平……以及父亲。”

镇国公等候在外，隐隐约约听到这句话。

他阴沉的面色更显难堪。

陈平紧紧握着拳头，这处庄子布置极好，位置也好，比王公勋贵的庄子都好。

以前他就是治再多的病人，赚再多的银子都买不来这处庄子。

甚至他以商贾的身份连踏进门都难。

而庄子只是顾瑶的陪嫁之一。

勋贵需要他的药材，甚至需要他治病，可从来不曾真正尊重过他。

太监总管走出来，说道：“陛下召镇国公同陈公子觐见。”

“铮儿也在？”

“陆侯爷陪陛下泡汤，自然是在的。”

太监总管笑嘻嘻说道：“皇上可喜欢陆侯爷了，都不让奴才在旁伺候，镇国公最好长话短说，别耽搁了陛下难得好兴致。”

陈平抿了抿嘴角，跟在镇国公后面，他一眼就见到池水中的父子两人。

镇国公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感伤，很快在隆庆帝目光下掩藏起来。

“臣见过陛下。”

陆恒跪在地上。

隆庆帝慵懒说道：“起来，在宫外就不用跪了。”

“铮儿用点力，朕将棒正酸，一会儿，朕帮你也按一按，你征战多年，身上的暗伤比朕还多。”

“臣的伤早就养好，就不用劳烦陛下。”

“你同朕生疏了，倘若你岳父在，他准保说出一堆的旧伤，有时候铮儿向朕撒娇，也挺好的。”

隆庆帝喝了不少的酒，此时看到英俊年轻的陆铮，心中骄傲又满足。

“无损吾儿战神的威严。”

若不是喝多了，隆庆帝绝对说不出这话。

陆铮在容貌上也比陈平更英俊。

镇国公一直对陆铮的感情很复杂，一直把陆铮当作儿子，除了陆铮的确优秀，而他并不是过于崇尚血统说。

姐姐同父亲都说过，血缘决定不了一切。

父亲也曾经是太祖的义子，以前老国公不收义子，却亲自培养出不少的将军。

老国公从不以亲疏远近重用培养，谁有才华谁出头。

镇国公一直认为陆铮像他们陆家人。

陈平说道：“陛下，臣恳请您做主。”

“做主？”隆庆帝问道：“是你的婚事？陆恒不答应？”

“臣在微末之时就同顾璐相遇相知，昨儿在危难时，臣救过她，她同样也帮过臣。”

“你住嘴，我绝不同意你娶顾璐为妻，也不同意太后的意思，让你纳顾璐为妾。”

陆恒收回落在陆铮身上的目光，“倘若你当是我的外甥，尽快打消这个念头，顾璐……她也说过宁死不为妾，你既然说她帮过你，你对她也有几分情份，难道你忍心看着她一头撞死？”

“陈平……你的爱慕强求只会让她痛苦不堪，不如现在放手。”

镇国公说道：“当年我就是强求了夫人，母亲不喜她，才有了许多的矛盾。”

“我不让顾璐为妾，娶她过门。”

“太后并不喜欢你娶顾璐为妻。”

隆庆帝大有深意说道：“朕听说太后很看重你，已为你选定了妻子，太后娘家侄孙女还是外甥孙女都挺适合，而陆恒给你选的夫人也是将门虎女，以陆恒的面子，勋贵武将也都愿意把嫡女嫁给你。”

“而顾璐……不是朕说，她不过是个不孝父亲，一意孤行的弃女，如何配得上你？”

隆庆帝对顾湛除族的儿女没有任何的好感。

都是一群不孝顺顾湛的。

“你若是求赐婚的人是顾璐，朕不可能同意。”

“陛下。”

陈平跪下来，“您当年同娘亲也是得不到认同，您以坚持求得先帝点头，我……我……”

“你也想跪到朕答应？”

隆庆帝冷笑：“顾璐凭什么同皇后比？”

“皇上不同意是为你好，而且当时姐姐同陛下一起跪求先帝，可是顾璐宁可死也不愿意。”

陆恒在旁劝说。

陈平固执跪着，“我从未向陛下恳求过，您也不曾抚养过我，今日我只恳请陛下赐婚，求您成全我吧。”

砰砰砰，陈平向隆庆帝磕头。

陆恒看到陈平额头流血，面露几分心软。

半个时辰过后，陈平几乎跪不住了。

“皇上……要不……”

陆恒轻声说道：“你成全他吧，总不能看着他这么折磨自己。”

“那是他活该！自找的。”

隆庆帝随手将酒杯砸在陆恒身上，“你疼陈平就让他娶顾璐？陆恒，朕意为你还没糊涂透顶，是朕想错了，你根本就没把铮儿放在心上！也是铮儿不是你的骨血，陈平是你姐姐的……所以你想看着铮儿媳妇难堪？”

“你对朕把顾瑶赐婚给铮儿有异议？”

“没有，臣一直很赞同这门婚事，他们再适合不过了。”

“还是你想看着顾湛一次次不停的折腾朕？”

隆庆帝冷声说道：“想让朕答应陈平娶顾璐，只有一个法子，陆恒你不让陈平再踏入镇国公府一步，陈平……你也别再京城了，朕送你去江南，许你一世富贵，你不许在回京，也不得再提起皇后。”

“朕就当从未见过你，当皇后当年生下的依旧是死胎，以后皇后……”

隆庆帝指了指陆铮说道：“他就是皇后的儿子，以后为祭奠皇后，不让皇后少了香火供奉。”

陈平头晕眼花，鲜血流进眼，一片血红，他撑着身体：

“不，我……我才是母亲的儿子！”

陆恒沉默一会儿，说道：“臣向陛下保证陈平不会同顾璐有任何关系，臣把顾璐……把她送走，让陈平一辈子找不到她。”

别说娶妻了，纳妾都不成。

“舅舅。”

“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话。”

陆恒抓住陈平，眼里泛起冷意。

陈平挣扎不过，昏厥过去。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隆庆帝怀疑了

隆庆帝唇边的嘲讽之色更浓。

“陆恒。”

他看着陆恒小心翼翼抱着陈平。

陆恒抬头回望。

“你确定你姐姐就给朕生出这个东西？他除了有胎记，以及面容同朕有几分相似之外，还哪里像朕？”

陆恒本来紧紧抱着陈平的手稍稍松懈。

“你姐姐是怎样的脾气性子，朕想你也是最明白不过。”

隆庆帝喜欢的柔美婉约的女子。

他最初对陆皇后的欣赏比爱慕更多。

隆庆帝叹息一声：“即便他不是在皇宫长大，他的性子不似朕，也不似皇后。”

“朕看铮儿都比他更似皇后的坚毅果决，更有你姐姐的专情。”

陈平在隆庆帝的压力下放弃了顾璐。

可是陆铮却不会为任何人放弃顾瑶。

“他们两个换一换，你会相信铮儿不娶瑶丫头？铮儿这些年一直拒绝朕赐婚，或安排女子侍寝，你应该清楚，铮儿出战告捷，回京之后，朕问他要何赏赐，陆铮只说了一样——婚事自主，他是宁缺毋滥，一旦喜欢了……”

隆庆帝看着陆铮，“钟情且专一，倒是同朕……还是像的。”

他可从来不认为自己花心。

爱着一个人，娶了陆皇后，宠幸后宫妃嫔，就证明他不专一？

镇国公眼眸微沉，连忙低头掩饰，“铮儿随着陛下长大，又读了不少臣父留下的兵书，在疆场上锤炼才有了今日，陈平经历的太少，终究不如铮儿。”

陈平紧闭的眼睫微颤，何时起专情也是有点长处？

“你还有事？”

“没了。”

镇国公搀扶起陈平，“臣告退。”

“顾璐，你打算如何处置？”

“她被太后娘娘带走了，臣会同太后娘娘说清楚的。”

“也好，听说顾璐会些医术，太后既然留下她，朕就封她做女官，一辈子陪伴太后。”

隆庆帝信不过总是犹豫的陆恒，直接吩咐太监总管去传旨。

在宫中做女官的女子名义上也是隆庆帝的女人。

很少再外嫁了。

陈平陪伴太后出京修佛，一旦同顾璐有事，陈平就成为一个窥探陛下女人的罪人。

当然隆庆帝若是高兴完全可以把没有承宠过的女官赐婚。

陆恒轻声说道：“陛下对永乐侯疼到骨子里去了，这么多年，除了铮儿之外，臣没见过陛下再对臣子用心。”

“顾湛会哭能闹，朕又说不过他，为了耳根子清净，朕多宠他一些。”

隆庆帝说道：“朕总不能让屡次救过朕的顾湛寒心。”

“陆恒，等陈平醒了，你只需要同他说一句话，顾湛心狠，绝不会管顾璐，朕也不会准许顾璐影响顾湛！这一次，顾璐还算聪明，拒绝为妾，若是她答应……朕会直接让她落发出家。”

顾湛心思单纯，隆庆帝能容忍李氏，却容不下会把顾湛拖入麻烦中的陈平。

隆庆帝给太后安排的归宿就是寺庙，顾璐陪伴太后，后半生很难再出寺庙。

不过，隆庆帝给了她女官身份，也有过几年后再放出顾璐的心思。

毕竟顾湛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隆庆帝依然没有放弃陈平做挡箭牌的心思，虽然陈平的实际表现让他有点沮丧。

陆恒拖着陈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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