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珊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不想去见顾瑶。”

“二姐……”

“我就是不想去见她！”

顾珊笃定说道。

三小姐对顾珊偶尔的倔强毫无办法。

只要顾珊认准一条路，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三小姐张了张嘴，只能另外寻找接近顾瑶的办法了。

太后迎了出来，面带几分悲伤，“皇帝终于到了，也该祭奠皇后，可是主祭的人选……”

“朕亲自来！”

隆庆帝话语冷冰冰的，透着怨气。

太后娘娘扶着老宫女的手握紧。

隆庆帝没有再看自己的生母，站在门口，望着前面的灵位，仿佛从天而降的薄纱大殿平添一抹悲凉。

一副陆皇后身穿凤袍端坐在凤坐上的画像早早供奉起来。

画像中的女人端庄娴雅，颇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可是隆庆帝却觉得画像不似自己记忆中的陆皇后。

如今他也能分辨出陆皇后同其余女人的区别了。

只可惜伊人已逝。

陆皇后虽然聪慧过人，但是依然是个鲜活的人，曾经俏皮过，曾经同他比试过骑射，也曾经柔软趴在他怀里，甚至在他生辰时，陆皇后专门为他洗手做羹，煮过长寿面。

当她活着时，他不曾珍惜。

她死后多年，隆庆帝却把往日的点点滴滴都想起来了。

当然记得最深就是陆皇后拼死救他，并且恳求他答应陆铮不得入宫。

“陛下，陛下。”

顾四爷声音依然活泼，仿佛任何悲伤哀痛都无法冲淡他那份稳稳的幸福一般。

“您怎么不进去？时辰快到了，朝臣同皇子们都跪了许久。”

“就你话多！”

“不让臣说话，臣就死了。”

顾四爷翻了个白眼，装作死人状。

不是场合不对，隆庆帝好悬笑出声，咳嗽几声，低声说道：“顾湛不许胡闹！”

“哦。”

顾四爷乖巧点头，“臣就是想着陆皇后那么爱陛下，一定不想见陛下难过伤心，祭礼，臣以为是让天上的亲人知道自己依然过得很好，让他们放心。”

“你父亲祭礼时，你也是这样？”

“是啊，臣学不来大哥悲痛，从小到大没少因为在祭礼上太跳脱没少挨大哥的训斥，臣记得十二岁那年，臣还被大哥关进祠堂反思，结果……臣差点把祠堂给烧了。”

“然后呢？”

“臣当时太冷了啊，大哥把臣抱出祠堂，伺候了臣一个月呢。”

可怜的顾清！

隆庆帝可是照顾过受伤的顾湛，一旦他撒泼打滚，着实难以伺候。

不是嫌弃水太烫，就是嫌弃药太苦。

顾湛对他还有几分克制，而且也长大了，可是依然让他脑袋疼。

十二岁的顾湛有多闹人？

隆庆帝即便没有经历也能想到。

三皇子看着同父皇说话的顾四爷，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他领着皇子跪在外面，虽然离着重臣距离隆庆帝更近，还能比得过顾四爷？

隆庆帝还撇下一切专门听顾湛说话。

三皇子低声嘀咕一声：“奸佞小人。”

“三哥再说谁？”

“还能有谁？父皇对皇后娘娘都没这么好过，真不知道顾湛哪里好，我看他跟一只蠢狗似得，又作又无能，偏偏父皇……哼，以后他都能换上戏服唱戏了，一时一刻没半点消停，比戏子戏还多。”

三皇子身边的人是六皇子，他们一向亲近，往日也没少在私底下嘲讽顾湛。

六皇子说了几句顾湛以色侍君的话，狠狠污蔑了一番顾湛。

这让三皇子很是高兴，他嘴角弯起，擦在脸上的粉无法掩盖住他的欢喜。

隆庆帝回头就看到三皇子同六皇子谈笑风生，嬉闹说笑。

他走了过去，抬起手狠狠抽了三皇子一记耳光，“不孝的畜生！”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一脚

隆庆帝这一巴掌不仅打糟了三皇子，同样让朝臣勋贵们一脸蒙圈。

百善孝为先，被定为不孝，已经是对三皇子最大的打击。

一个不孝的人，很难得到旁人认同。

就算隆庆帝当初逼宫，也是要跪在先帝面前，恳请先帝下传位诏书。

而且当时皇宫被隆庆帝以先帝的名义封锁了。

任何朝臣都没见到隆庆帝同先帝的对峙。

看不到就当不存在，即便有风声传出来，朝臣们也多是一笑而过。

其实在先帝太子死后，先帝已经没有选择了，他除了是父亲之外，更是一国之主，先帝传位给隆庆帝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然而今日，隆庆帝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三皇子，而且一个父亲连不孝的畜生都说出来了。

给三皇子的打击是沉重且致命的。

甚至把三皇子的脊梁都打折了，剥皮抽筋也不为过。

“这是什么场合？在祭奠你仙逝都母后时，你竟然嘻嘻哈哈，你说，朕打错你了？还是骂错你了？朕可以容忍你平庸无能，甚至可以把你的小算计当作看不到，可是朕绝不能容忍一个不孝的儿子！”

“今日你在祭奠皇后时，漫不经心，喜笑颜开，明日朕归去时，你是不是还得放鞭炮庆祝一番？庆祝你的父亲终于是死了？”

“儿臣不敢。”

三皇子砰砰砰的磕头，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几个头磕下去，他额头红肿流血。

红艳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双眸，冲淡脸上的脂粉。

隆庆帝指着三皇子，越发生气，“你拿脂粉佯装悲伤？滚，你给朕滚出去，皇后不需要你这个不孝的儿子。”

名义上陆皇后是所有皇子的嫡母。

无论是哪个皇子在陆皇后跟前都要叫一声母后的。

顾四爷身体向旁边闪了闪，生怕隆庆帝看到自己脸上的脂粉。

朝臣中的顾清略显着急。

不过几乎所有朝臣都被眼前的事情惊呆了，倒也没人看到顾清的异样。

太后闭了一下眼睛，三皇子完了。

这是隆庆帝彻底放弃三皇子的明证！

几年间，三四个皇子都被隆庆帝亲手废了是，死得死，就藩的就藩，三皇子虽然还活着，但是他许是连个郡王都捞不到。

太后对隆庆帝的无情心声警觉，对待亲儿子尚且如此狠心，她虽是亲娘，万一当年的事情败漏，隆庆帝未必会要她的性命，却有很多办法让太后不好过。

毕竟这些年太后每每想要插手后宫朝政都被隆庆帝果断的阻止。

太后伸手，隆庆帝就敢把太后的羽翼剪出干净。

甚至太后扶持德妃同皇贵妃在后宫打擂台，偶尔隆庆帝都会挽起袖子亲自下场。

大多数自然帮着皇贵妃。

不过德妃以前能装会演，倒也没吃太多的亏。

无子的皇贵妃依然地位稳固，德妃为隆庆帝生了两子一女，可谓延绵皇嗣的功臣。

可现在德妃成了德才人，两子一女也就安王还算过得不错。

尚存的几个两朝老臣默默无言，当今陛下比先帝心狠，也更能下定决心，皇子是说废就废，丝毫不顾及父子之情。

当年的先帝若有隆庆帝的决断，太子也不至于早逝，隆庆帝更没有机会调兵逼宫。

先帝对儿子们的心慈手软早就了隆庆帝登基，同样也给了隆庆帝警示。

“父皇，这不公平！”

三皇子眼睛血红，挣扎着抱着隆庆帝的大腿，“儿子……儿子不过是同兄弟说了几句话，绝不是对母后不敬，可是顾湛……他身为臣子站在您跟前，同您说话翻白眼，您就看不到吗？他才是不忠不孝的奸佞！恳请父皇明鉴。”

他不要了，也要拉着顾湛一起死。

何况顾湛方才的表现比他好不了多少。

隆庆帝一把甩开三皇子，帝王的冷酷远超朝臣们的想象。

他儿子还有不少，而且他最看好的儿子是陆铮，如今这些儿子，在他看来都是影响陆铮将来继承帝位的障碍。

倘若儿子们老实点，他不介意封皇子为王，让他们一生富贵。

陆铮……受得委屈已经够多了。

隆庆帝被顾湛拐带得有认为偏心铮儿就不能让他儿子承担杀兄弟的罪名。

横竖隆庆帝逼宫先帝，弄死先帝太子的事已经掩盖不住了。

他宁愿把事情都做绝了！

“你不是朕，怎知顾湛同朕说了什么？”

隆庆帝冷哼，“而且你拿什么同顾湛比？在朕陷入险地时，是顾湛不顾自己性命舍身相救，那时候你在哪？怕是正同你的好兄弟商量等朕死了，怎么继承皇位！”

“……”

三皇子鲠住了。

顾湛是救过隆庆帝，可哪一次救驾成功后，隆庆帝没有厚赏顾湛？

“在朕对皇后思念成疾，情绪低落时，也只有顾湛肯拿出自己的糗事来安慰朕，让朕仔细龙体。”

顾四爷随着隆庆帝的话，挺起胸膛，重现傲慢状。

隆庆帝望着朝臣同儿子们，沉声道：“除了顾湛之外，还有谁？谁把朕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

拿自己的丑事开解陛下，他们也成啊。

可是他们肯说，皇上愿意听吗？

朝臣在心里腹诽，却无一人敢坑声，甚至不敢同隆庆帝目光相碰，纷纷低头做恭顺状。

更不想去看得意的顾四爷。

隆庆帝对顾湛的偏宠已在皇子之上了。

朝臣知道自己的分量，在隆庆帝心里连顾四爷的脚趾头都不如。

三皇子声嘶力竭嘶吼，“您说儿子装作对母后悲痛，难道他不是吗？”

隆庆帝抬起一脚踹向三皇子，生生把三皇子踹下台阶。

从台阶翻滚落下的三皇子摔得头晕眼花，“父皇！”

“蠢货，皇后是你嫡母，你哀伤悲痛是应该的，皇后同顾湛见都没见过，你这个儿子竟然同外臣相比谁更悲伤？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朕聪明一世，没有你这样蠢货儿子！”

”“父皇……”

三皇子吓傻了，不知不觉之间衣摆上染湿。

顾四爷暗暗摇头，三皇子完了，竟然被吓尿了。

就算皇上尚存一丝的父子之情，此时也被尿给冲没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战斗吧

隆庆帝声音越发冰冷无情。

算计陷害顾瑶，已经让他很反感了，那丝父子之情在顾湛告状时就已经断了。

原本隆庆帝想凭着一巴掌打掉三皇子不切合实际的幻想，还想着给三皇子一个富贵的后半辈子。

毕竟三皇子也是他的亲儿子。

隆庆帝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同顾湛谈笑，对陆皇后不敬。

三皇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牵扯顾湛。

于是隆庆帝出脚了。

这一巴掌，这一脚彻底打没了三皇子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三皇子呆愣愣的，隆庆帝眼神冰冷，如同看一个陌生人，绝不是一个父亲看儿子该有的眼神。

“陛下……”顾四爷开口，“您还是再给三皇子一次机会吧。”

这种做好人忠臣的机会，顾四爷怎能错过？

何况他可是还收过三皇子的礼物呢。

在场的皇子朝臣都算上，顾四爷算是最了解隆庆帝的一个人。

在隆庆帝的气头上，他越说饶过三皇子，隆庆帝越是不可能放过三皇子。

三皇子已经踩在隆庆帝对皇子画出那条底线上。

此时谁说都没用！就算陆皇后死而复生，说不怪三皇子，隆庆帝都不会改变主意了。

顾四爷心里美美的，为自己的聪明点个赞。

“你住嘴！”

隆庆帝打断顾湛的话，狠狠瞪了顾湛一眼。

顾四爷心里再美，脸上也带出一分的无辜，仿佛受了委屈一般。

一双眼睛透着一切都是为了陛下，怕隆庆帝后悔的意思。

隆庆帝想到了顾湛说过驱逐儿女虽然干脆利落，但是内心总是不舒服的，隐隐有几分内疚之意。

却无法同李氏等人提起。

还是心肠不够硬！

隆庆帝宽慰过顾湛，即然对三皇子再无父子之情，隆庆帝自然不会再心软。

对他来说永远是君在前，儿子放在后面。

三皇子敢把手伸入皇宫中，隆庆帝的地盘，又被隆庆帝查到了，三皇子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三皇子的错误甚至比八皇子还要大。

“来人，把三皇子带下去，送去……皇陵，带上他那些书，何时明白孝道，何时真正读懂书，再回京。”

“遵旨。”

侍卫直接上前叉走呆滞的三皇子，丝毫不见任何的客气，如同拖死狗一般。

谁都明白三皇子一辈子是回不来了。

老死皇陵吧。

重臣勋贵看顾四爷目光带了几分慎重，虽然每次皇子出事都怪不到顾四爷身上，恰好每一次顾四爷都在场。

这已经是顾四爷干掉的第几个皇子了？

安王眸子平静，仿佛已经习惯了顾四爷创造的奇迹。

不管是父皇借机会踢皇子出局，还是顾四爷果真起到决定的作用。

顾四爷都是不能得罪的。

安王此时担心顾珊又闹出事来。

方才同三皇子说笑的皇子吓得瑟瑟发抖，他不想同三皇子一样老死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