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闯祸惹事只能躲在大哥顾清身后的幼弟。
顾四爷渐渐享受被妻女崇拜,做儿子底牌的感觉。
顾瑶起身出门,遥望皇宫方向,隆庆帝摊上顾四爷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顾瑶记得隆庆帝安睡时都会点燃香料。
皇宫,香炉飘散着令人安神的香味,垂着黄色绣龙的幔帐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
隆庆帝从睡梦中渐渐苏醒,“薇儿……薇儿。”
听到动静的值夜太监连忙蹑手蹑脚的进门,“陛下?”
隆庆帝睁开眼眸,适应了一会,双眼恢复清明,“什么时辰了?”
太监小声说了时辰,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隆庆帝辍朝吊念陆皇后,无需早起上朝。
他再次闭上眼睛,“等天亮再叫醒朕,没朕的吩咐,你们不许再踏进一步。”
“遵旨。”
太监躬身领旨,退出去前,将保温的茶壶放到龙塌旁的角桌上,以方便隆庆帝取用。
隆庆帝烦躁又伤感,“铮儿就不能做你同朕的儿子?”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隆庆帝的坚持
隆庆帝梦见陆皇后,想到她最后悲哀的恳求,绝不让陆铮入宫。
一夜的梦境让隆庆帝记起很多已经遗忘的往事。
其实陆皇后还是能拖上一年半载的,并不会那么快就去了。
陆皇后最后救了隆庆帝一次,可是她不要任何的赏赐,唯一的恳求就是针对陆铮。
隆庆帝起身披上外袍走出寝宫。
旭日东升,天边扯起一道道霞光。
晨风不仅微凉,还带了几许露水同花香,淡淡的,一如陆皇后一般。
隆庆帝是脸盲,不过鼻子还算好使,偶尔会记住妃嫔们身体的味道。
陆皇后在他身下动情时,就会有那种淡淡的体香。
隆庆帝再次走进悬挂着陆皇后画像的宫殿,这一次他直接走到画像前,手指轻轻描绘陆皇后的容颜。
奇怪得很,在梦中他竟然认得出陆皇后。
而这份感觉延伸到梦醒之后。
如今除了顾瑶同永乐侯夫人之外,去世多年的陆皇后成为能让隆庆帝记住的女人。
“倘若朕再次失信于你,你很伤心吧,可是朕是皇帝,在我们成亲时,朕就说过的,一切以江山为重。”
“铮儿会是让我们骄傲的儿子!”
“朕……朕觉得他就该是我们的儿子,虽然铮儿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顾四爷若是听到这些话,他会哭的。
人生处处有意外,顾四爷是有运气,但是隆庆帝身上的帝王属性一直存在,他可以纵容宠爱顾四爷,却不会让额外的因素影响他对江山传承上的执念。
“铮儿是朕同陆恒养大的,继承了你父亲的遗志,他同生他的女人一点都不像。”
隆庆帝面对画像,仿佛陆皇后从画像中苏醒,笑盈盈望着他。
一如,每次她都会义无反顾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她并不想成为皇后,否则就不会倾慕他,而是直接嫁给太子了。
同样,她也不希望隆庆帝取代太子,成为新君,可是她却放下对先帝太子的兄妹情分,全心全意的帮他。
即便做突破她底线同坚持的事,为了隆庆帝,她也做了。
事后她很痛苦。
除了儿子夭折,她病体沉疴,多是因为内疚而起。
一个鲜活骄傲的女子逐渐枯萎。
“你再相信朕一次,铮儿身上没有你们陆家的血脉,却有着岳父的风骨,这比陆恒生出来的那群儿子都像陆家人。”
隆庆帝声音沉重暗哑:
“而且,你知道吗?那人的后代还在,让皇祖父同岳父愧疚终生,一辈子无法解脱的人留下了后代。”
“铮儿不动情则已,动情挑了一个最适合做皇后,也最该为后的女孩子。”
隆庆帝突然多了几分欣慰,“朕已经能看到未来国朝的盛世,无论怎么想,铮儿都是最为适合的人选。”
“你一直顺着朕,朕最后一次违背你的心意,你若是亲眼见到铮儿,也会喜欢他的。”
隆庆帝对此仿佛很有把握,陆皇后从来就不是个心眼小的人,她欣赏出色的人才。
当年隆庆帝的幕僚有好几个出身都不好,其余皇子都是看不起他们。
唯有陆皇后替他招揽了他们。
并说出,英雄莫问出身。
他当时也是看不起那几人的,碍于陆皇后的情面才收入王府。
当他遇见难处时,幕僚总能提出可行的建议,后来隆庆帝对他们言听计从,这才有了最后他登上帝位。
可是在陆皇后病逝后,其中的几人隐遁,有几个被权势所动的人,最后也都被他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除掉了。
那段依靠陆皇后的往事再也无人提起。
他可以做一个言出法随,至高无上的皇帝。
“铮儿在留在镇国公府,朕担心他……他被大长公主害了。”
“你这个母亲,没疼过你同陆恒!朕的母后不够聪明,不够识大体,却一直把朕看作性命,再不喜欢的人,也会因为朕而善待几分。”
隆庆帝眸色复杂,抿了抿嘴角,幽幽叹了一口气,“朕不能让他们毁了铮儿!”
毕竟是隆庆帝亲手养大的儿子,感情虽然复杂,当年也有对陆铮的利用,但是他对陆铮的确是最为疼爱的一个。
在陆铮没有遇见顾湛一家前,隆庆帝没有似如今这般在意心疼陆铮,更没有完全把陆铮看作继承人。
八皇子也好,四皇子等人也罢,在继承人上的排名一直在陆铮之上。
当时陆铮被他当作磨刀石。
陆铮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得隆庆帝的心意,陆铮如同最亮的星辰将一众皇子衬托得黯然失色。
隆庆帝才发觉无法忽视陆铮了。
隆庆帝把画像卷起,“终究是朕辜负了你,下辈子朕……你还是别遇见朕了。”
他自嘲的笑了。
——
镇国公府,陆恒见到了隆庆帝派来的秘使。
他突然从窗户翻进陆恒的书房。
陆恒握紧手中的书卷,“你……”
一身黑衣的男人直接亮出了隆庆帝的令牌。
陆恒眼底的警觉并非放松,却也跪了下去,“臣恭听圣训。”
隆庆帝出动了最后的底牌,陆恒不得不慎重。
“镇国公若想阖家安好,就按照陛下命令行事。”
男人声音暗哑,他从怀里掏出一道秘旨,递给镇国公:
“陛下说,陆恒,别让朕失望,你姐姐在天上看着你,她也是同意的,你的坚持只会耽搁了铮儿,你不仅是陆家的罪人,更是天下的罪人!”
陆恒握着薄薄一份秘旨,犹如千斤重。
秘使悄无声息的离去,陆恒跪在地上怔怔出神,“罪人?”
他笑声低沉,满是嘲讽。
陆家为天下考虑太多太多,为天下太平忍让了太多。
他爹是怎么死的?
先帝说得清楚吗?
他姐姐绝不会让铮儿再陷入皇室那座污秽肮脏的泥潭。
皇宫富丽堂皇,却能把好人逼疯。
陆恒没有看秘旨,施施然起身,别把陆家不当回事儿。
为了铮儿,他不惜一战。
“什么?你说什么?”
大长公主不可置信,“这不是胡闹吗?本宫女儿的忌日,陛下竟然不让本宫出面?”
传旨太监淡淡说道:“陛下的意思怕您忧伤过度,坏了身子,陛下说,先皇后也不愿意见您。”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冲突
最后这句话,让大长公主呆愣在原地。
“陛下……陛下怎么会误会本宫不疼皇后?她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大长公主泪流满面,“本宫是她亲娘!亲生的,每年都祭奠她,这次陛下不让本宫去,外人会怎么看本宫?”
“是谁?谁在陛下面前尽了谗言?到底是谁?”
大长公主凶悍说道:“本宫一定要把尽谗言的人找出来,腕心扒皮,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连串的诅咒证明大长公主有多恨进谗言的人。
传旨太监自始自终淡淡的,并没透漏任何消息。
他可是太监总管的干儿子,出宫传旨前,干爹暗暗交代过,不得向大长公主透漏任何的消息。
他得听干爹的话。
大长公主发泄一番之后,给身边的人递了个眼色,她毕竟是隆庆帝的亲姑姑,自然不能自降身份去结交一个太监。
身边的人识趣给传旨太监送上两张银票,顺便打听宫里的消息,暗示倘若传旨太监说出是谁给隆庆帝进谗言,大长公主会记住传旨太监这份情,以后定然关照他。
传旨太监贪婪看了看银票上写的数字,一百两啊,大长公主出手果然阔绰。
大长公主眼角露出轻蔑之色,太监宫女都是皇家养得狗,就没有不贪财的。
她虽然出嫁了,依然是当朝的大长公主。
传旨太监推开银票,正色说道:“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不能多话,干爹吩咐过奴才,不得收取好处。”
“大长公主还是再加点银子去别人口中打听消息吧。”
“您就是再恼怒,陛下已经作出的决定很难再收回。”
大长公主面红耳赤,她竟然被一条狗嘲讽了?
这些年她可从未受过这么大的侮辱,更没让一个狗奴才爬到自己头上去。
传旨太监继续说道:“奴才知道有一人能让陛下更改主意,让您出现在先皇后的祭礼上,可惜……他曾经把大长公主拒之门外,您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啊。”
“你……你说本宫能不能要了你的性命?”
大长公主奈何不了顾四爷,还处置不了嘲讽自己的狗奴才?
传旨太监不慌不忙躬身,“大长公主自然可以处置了奴才,奴才命贱,不值得一提,不过奴才是奉陛下旨意出宫传旨,奴才所说的话都是陛下的意思,大长公主处置奴才不打紧,您把陛下置于何地?”
没错。
他是一条狗。
可是有句话是打狗也得看主人。
他可是隆庆帝养的狗奴才。
既然能出宫传旨,起码在隆庆帝面前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大长公主又以什么理由处死奴才?只因为奴才没有收取好处,没有泄漏陛下身边的消息?”
“您长在宫中,窥伺皇宫是何罪名,无需奴才提醒大长公主。您封不住所有人的嘴,陛下迟早会知道一切。”
传旨太监丝毫不顾及大长公主越发难看的脸色,皇上对大长公主对厌恶给了他十足的底气。
况且他就没见过和永乐侯不对付的人有好结果的。
“奴才好意提醒您去找永乐侯,本是一片好心,谁知让您生气了,奴才真真是罪过。您有骨气,别去求永乐侯,先皇后的祭奠上,您不可能进宫去的。”
传旨太监嘲讽般一笑,摔了手中的浮尘,迈着四方步离开镇国公府。
“狗奴才!”
大长公主大骂,又一个在她面前嚣张的奴才。
在龙椅上的人一定要换了。
再这么下去,她都得沦落到看奴才脸色过活了。
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这等委屈。
“不行,本宫要去太庙,去哭先帝,去哭驸马。”
大长公主吩咐下人准备马车。
老国公配享太庙,随葬在太祖陵寝之旁。
几乎是臣子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够了,母亲,您能不能别再闹下去?”
镇国公听说后院的鸡飞狗跳,从书房中出来阻止大长公主登上马车,“您想惊扰父亲吗?”
“你竟然阻止本宫?”
大长公主恨陆恒老实不争,“当年你夫人闹出那样的丑事,你都隐忍下来,任由外人嘲笑多年,你但凡有骨气一点,本宫何至于去哭你父亲?”
镇国公面色微白,抓住大长公主的手臂,“来人,送母亲回去歇息。”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送母亲去太庙。”
“陆恒!”
“母亲,底牌之所以称为底牌,就是轻易不能亮出来。儿子不想因为您,让父亲灵魂不宁,让父亲一生的战功,对朝廷的赤胆忠心成为泡影。”
镇国公轻声说道:“能影响陛下的人,如今也只有皇贵妃同顾四爷了,您不如想想如何结好顾四爷。”
“本宫是大长公主,陛下的亲姑姑……”
“您已经得罪狠了陛下,先帝还是陛下的生父,齐王是陛下的兄弟……还有先帝太子,以及被陛下剥夺皇室身份的人,哪一个不是陛下的至亲?同陛下的关系不比您远。”
陆恒眸子微沉,松开了大长公主:
“母亲,我姓陆,我不能眼看着您毁了陆家,您认为儿子窝囊,儿子不同您争辩,不过儿子也不会再让您同德才人再碰面谋划了。”
“德妃是我们的希望……”
“她是德妃时,也不是陆家的希望,如今只是德才人更谈不上关照陆家。”
陆恒走出几步后,回头望进大长公主的眼睛,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
“恒儿。”
“母亲,您还记得姐姐是怎么死的?可还记得姐姐说过,陆家若是依靠后宫,离着衰落就不远了。”
陆恒依然显得很平静,“别再让我知道您借着姐姐的福泽帮扶德才人!”
“陆家的希望始终在铮儿身上,无论您是否承认,铮儿才是陆家的底牌,铮儿有个好歹,陆家……”
陆恒摇摇头,“怕是也不会再有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