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早已还了你娘的恩情，爷的女婿差点战死，你还想让爷帮你？”

“我没有……我爹同大哥他们是遵从命令才出战的。”

“这话你别同爷说，你有证据就交给钦差，你除了自己折磨自己之外，这几日干过一件对证明你爹无罪的事吗？”

“我……”

“别以为你现在跑过去和你娘一起就是孝顺，最后宣武将军定罪的话，你……”

顾四爷冷冷说道：“爷会送你离开，你娘的意思也是给你爹留下一条根。”

“你的作用只是为了延续后代。”

顾四爷这话已经很重了，少年面色更显惨白，再无一丝血色。

顾瑶轻声安抚：“我爹的话虽是不中听，却也实实在在是为你好。”

少年哽咽，几乎站立不住，“我知道永乐侯好意，没有侯爷收留，我现在只怕早就……病死了。”

突然，少年捂着胸口，如同哮喘发作一般。

顾瑶赶忙上前，“别紧张，慢慢呼气。”

顾四爷站了起来，倒出几颗药丸塞进少年口中，“该死的，爷倒霉才碰上你！”

“爷对自己儿子都没这么照顾过。”

顾四爷满是抱怨，“瑶瑶，你闪开，让爷来。”

显然顾四爷是知道少年的隐疾如何医治。

顾瑶站到一旁，顾四爷救助下，少年呼吸渐渐平稳，却也缓缓失去知觉，昏了过去。

顾四爷任命抱起瘦成一把骨头的少年，绕过屏风，将少年放在床榻上，顾瑶为少年脱去鞋袜，盖上暖被。

看了少年一眼，顾四爷负起离开。

顾瑶又只能追出去，“爹，是不是知道了真相？”

“什么真相？爷什么都不知道！”

顾四爷咬牙切齿，“宣武将军养出了笨蛋儿子，连爷都看出……他一股脑只想着陪他娘一起被问罪！”

“爷就不该同情一个笨蛋，抓不住机会！这些天，来爷身边的官员还少？有多少打听消息的，可他就跟眼瞎似的，看都看不到！”

“以前宣武将军还在，他亏待自己，父兄都心疼他，如今他再哪怕病得要死了，谁会心疼他？”

“爷自己折腾一下，陛下一准心疼爷，没有不答应爷的！”

顾四爷愤恨，“都怪瑶瑶。”

“……”

顾瑶很是无辜，“同我有关？还不是您留他在身边的。”

“以前爷就是顶着义薄云天的名而已，就是瑶瑶你运气不好，总是让爷摊上事，弄得爷的心都软了。”

顾四爷抿了抿嘴唇，“从来爷只帮美人，大不了给一些银子，即便中了美人局，回去找大哥闹一闹，麻烦就不用爷操心了。”

“您不喜欢如今的样子？”

“……不知道。”

顾四爷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是喜欢做永乐侯。”

“您想帮宣武将军也不是不行，您自己有资格做任何决定，无需求大伯父或是三哥帮忙。”

“不行！”

顾四爷摇头，果决说道：“爷没理由帮他，瑶瑶，这话以后你就不要再说了。准备准备，咱们回京！”

“您不等五哥？陆侯爷还没消息，我想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你同爷一起回京，把你扔在府城，爷不放心，况且你这么知道这里离着陆侯爷最近？”

顾四爷抢在顾瑶开口前说道，“别同爷说是感觉！你该相信前面的战报，陆侯爷早就率兵深入草原了，你留下一点用处都没有，等爷离开此处，你连最新的战报都接不到了，还不如早日回京，毕竟京城消息传递最快，陆侯爷也会给陛下送最新的战况。”

顾瑶不得不承认顾四爷说得很对。

回京城，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好，我同爹一起回京。”

顾瑶追着顾四爷问了一句，“他的病很严重？”

“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因此他一直没有习武，宣武将军舍不得他，也最疼这个幼子。”

顾四爷随意说了几句，那瓶药还是宣武将军夫人偷偷让人送过来的，就怕他突然发病。

顾四爷着急回京，根本不会在路上停留，虽然少年身体不好，顾四爷不曾减慢行程。

同他们一起回京的还有押送宣武将军一家人的钦差。

钦差明知道宣武将军的幼子在永乐侯身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隆庆帝在钦差出京前，可是百般叮嘱，不可慢待永乐侯，让永乐侯开心才是他的使命！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顾四爷诉苦

钦差是从京城来的，自然清楚隆庆帝有多重视永乐侯。

当然，永乐侯的功劳也是京城流传得最广的。

其中没有隆庆帝的暗中安排，茶楼酒肆也不会满城尽谈顾四爷。

在宣武将军违抗命令出城，致使百姓伤亡惨重的消息下，顾四爷在蛮夷大杀四方，且带着蛮夷兵马支援了陆铮更显得难能可贵。

隆庆帝自然而然狠狠吹嘘顾四爷一波。

毕竟顾四爷可是他隆庆帝亲自提拔起来的人。

谁还敢再说顾四爷只凭着媚上？

得知永乐侯回京的日子，隆庆帝都想着亲自去城门口迎接了。

后来还是被何大人劝住了，毕竟此时皇上去迎接永乐侯，等陆侯爷凯旋怎么办？

永乐侯虽然有功，但是比起陆侯爷还是要差一点的。

隆庆帝觉得都去迎接不就是了，非要区分个高低？

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的知己，都值得他去迎一迎。

不过，隆庆帝知道不能再把顾湛捧得太高了。

他相信顾湛，朝臣未必相信。

顾瑾以弱冠之龄来往内阁，顾珏同嘉敏郡主领兵在外。

陆铮又是顾湛的女婿。

隆庆帝以前不介意把人高高捧起，他却不能不为顾湛考虑。

“怎么这么多官员迎接您？”

顾瑶对京城城门口的文武重臣颇为惊讶。

记得当年镇国公同陆铮凯旋也没这么多人啊。

何大人此时不是柠檬精，而是一颗柠檬树木！

羡慕嫉妒等情绪已经慢慢溢出来了。

顾四爷骑在马上，傲慢一笑，“瑶瑶是不懂爷的功劳，不懂陛下对爷的一片拳拳之心。”

“……”

顾瑶一点都比想懂好吗？

何大人亲自走到顾四爷马前，扬起头，“陛下准许你骑马入宫。”

这意味着顾四爷可以在皇宫内骑马而行。

顾四爷拱了拱手，“陛下厚爱，臣叩谢陛下恩典。”

何大人原本等着顾四爷谦虚推辞的。

结果顾四爷一抖缰绳，直接骑马入城了。

迎接的众多文武官员：“……”

“何伯父，我爹他？”

顾瑶不知该怎么圆场好。

何大人摆手道：“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永乐侯配得上皇城纵马，万人欢呼。”

话音将落，京城上空果然响彻义薄云天顾四爷之声。

永乐侯威武更是不绝于耳。

“这可不是我安排的，百姓喜欢敬佩永乐侯，佩服他的勇气以及智慧。”

何大人说着说着多了几分的真诚，“我就做不到啊。”

顾瑶抿了抿嘴唇，“我爹是运气好而已。”

“这不单单是运气，当时的状况下，永乐侯本可以同陛下一起回京，陛下扔下谁去阻挡蛮夷，都不会扔下永乐侯的。”

何大人压低声音，“陛下厚待永乐侯也是想着压下宣武将军的事，你不清楚，若不是陆侯爷死战，如今大同京畿不会这么太平，说是关外的鞑靼差点冲破山海关，联同蒙古骑兵一起进逼中原。”

顾瑶心一沉，“这么严重？”

何大人点点头，“镇国公被陛下训斥了好几次，如今还在闭门思过。”

“那宣武将军的遗孀？”

“皇上的意思先关进天牢，等陆侯爷凯旋，带回来确实的消息再行定罪。”

何大人神色复杂，“我侍奉陛下多年，从未见过他发了那么大大火，不是皇贵妃拦了一下，镇国公怕是等不到陆侯爷回京……”

“我听说宣武将军幼子被顾四爷收在身边？”

“是，父亲说欠了一份人情。”

顾瑶同情少年，却也不敢再留下他了，“他一直想去侍奉宣武将军夫人，我爹没同意，主要是他身体太弱，有个好歹，对陛下的名声不好，毕竟宣武将军带着几个儿子战死疆场了。”

顾瑶压低声音：“我怕有人灭口。”

“陛下相信顾四爷，他可以继续留在顾家，但是宣武将军的遗孀同儿媳妇必须得严加看管。”

何大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过两日宣武将军的灵柩运送回京，若是确定他有罪，陛下为了平息沸腾的民怨，开馆鞭尸……”

顾瑶打了个寒颤，“听说宣武将军父子尸身都被射成了筛子。”

“哎，你不懂。”

何大人摸了摸额头的汗，“你先带着宣武将军的幼子回去吧，省得一会儿，你难做。”

“京城百姓对宣武将军的恨意并不比外面百姓少。”

再怎么说，顾瑶都是个小姑娘，太残暴的场面不适合她。

顾瑶走到顾瑾跟前，“三哥，我们适合留下他吗？”

顾瑾在一众五六十岁的官员中，显得年轻得过分。

不过他气势沉稳，镇得住场面，不是所有上了年岁的官员都能压住顾瑾。

“无妨。”顾瑾眼底闪过欣慰，“小妹比出京时瘦了一些，娘同祖母都很担心你，你先去给她们请安吧，父亲今日怕是出不了宫了，你无需为父亲操心，陛下对父亲恩宠有加，绝不会责怪父亲擅自收留宣武将军的幼子。”

“这件事……”

“小妹。”

顾瑾微微摇头，“涉及镇国公，陛下不好处置，你还是别问了，因为我也不知道。”

“好，那我先回去了，三哥入宫的话，帮忙照看父亲，他对宣武将军还是……有善意的。”

顾瑾点头。

镇国公的短处被皇上捏在手中，皇上完全可以凭此让镇国公对陆铮放手，否则皇上不至于让百姓对宣武将军如此敌视，而不加以引导。

可是顾瑾并不希望陆铮成为太子。

等陆铮凯旋，博弈才会进入到高潮。

顾瑶悄悄带着少年回了顾家。

顾四爷狠狠享受了一把京城百姓的吹捧，等他入宫，跪在隆庆帝面前时，隆庆帝少说等了他半个时辰。

太监总管悄悄瞄了瞄隆庆帝的面色，方才皇上等得不耐烦了，可没少嘀咕处置永乐侯。

“起来。”

隆庆帝一把拽起顾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半晌，“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不在您身边，日子过得苦啊。”

顾四爷眼圈红了，“臣从出生到现在，所有吃过得苦都没这次多，臣有半个月没肉吃，陆侯爷还不让臣吃饱，半夜逼着臣骑马赶路，他还……还昏过去，让臣带着残兵转移。”

“陛下，臣再也不信女婿是半个儿子啦。”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恩宠

隆庆帝嘴角微抽。

顾四爷继续哭诉，“别家人的女婿多照顾老丈人啊，可陆侯爷却让臣担惊受怕。本以为碰见他之后，臣就不用再遭罪了的，结果臣没一刻轻松自在，还被一群寡妇缠上了。”

“陛下，以后谁再同您说陆侯爷即便出征也有大少爷般的好享受，您一定不能信。”

“哪个京城阔少啃干巴巴的馒头？喝冷水，还说怕敌人发现而不让生火，您不知道半夜有多冷，臣把所有衣服都裹在身上依然冻得睡不着。”

顾四爷大肆渲染征战的不容易，因是他亲身经历，即便夸大一些实际情况，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折磨，臣能不瘦吗？”

顾四爷再次跪下，拽着龙袍一角：“臣再也不离开您了，外面的日子太辛苦，陆侯爷答应瑶瑶同您要好好照顾臣的，他说话不算数！臣都不想认这个女婿了，臣想来想去，还是陛下对臣最好。”

泪洒衣襟，顾四爷显得憔悴而可怜。

隆庆帝心软得一塌糊涂，“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等铮儿凯旋，朕命他同你赔罪。”

“没想到铮儿再外征战这么艰难，他从来不同朕说，不是你同朕说了实话，朕还以为他如同朝臣所说衣食都不差呢。”

“陛下，征战的将军太辛苦了。”

顾四爷感慨，“想做富贵公子就不能去做将军，陆侯爷原本不需要去做将军的……”

隆庆帝刚想点头，又听顾湛改口，“不对，若是他不曾领兵出征，不曾受过那么多苦，也不会有今日，陛下，辛苦的确能磨砺人。”

顾四爷伸出双手，手心有不少的茧子，“当初臣同您一起回京的话，臣就不会收留宣武将军的幼子了，臣更不会见到终其一生难以释怀的悲壮惨烈的牺牲场面。”

“顾湛……”

“臣难受。”

顾四爷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隆庆帝的大腿嚎啕大哭，“到处都是死人，鲜血成了唯一的颜色，臣被断臂残肢绊倒了……呜呜呜，晚上一直做噩梦，陆侯爷昏厥醒不过来，臣真怕他……”

隆庆帝能说什么？

任何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斥责顾湛君前失态？

别逗了！

隆庆帝都快心疼死了，犹如他把一个天真的小少爷扔到了残酷的疆场上，他只有深深的自责同心疼。

对顾湛如此。

对……陆铮也是心疼的。

当初陆铮出征时也是刚刚成年，哪怕陆铮天分再好，一个少年经历疆场的悲壮时，陆铮也是痛苦害怕的。

他为了镇国公请封长子为世子的事，竟然准许陆铮出征，让陆铮以战功封爵！

隆庆帝想到陆铮回来之后，对他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疏远！

“别哭了。”隆庆帝轻轻摸着顾四爷的脑袋，“不怕，铮还好好的，你也顺利回到京城，顾湛，你们都很好！”

换一个人未必有顾湛的运气，也未必能让陆铮信任。

“你做得比朕想到的最好结果还要好！”

隆庆帝很骄傲，顾湛所作所为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以后他怎么宠爱封赏顾湛都没人敢多嘴。

“臣让陛下为难了，宣武将军……反正臣是觉得他死得很悲壮惨烈，您高抬贵手。”

“顾湛。”

隆庆帝语气多了几分无奈，“宣武将军的案子，你就不要管了，朕也不想让你失信，不管最后如何定罪，朕答应你不追究他的幼子！让你送他去江南重新开始，给他留下一条根，其余的，朕不能答应你。”

“臣叩谢陛下。”

顾四爷磕头谢恩。

太监总管暗道，也就是顾四爷，换个人收留宣武将军的儿子，再大的功劳都得被仔细查办。

顾四爷不在京城，他是没见到因为宣武将军的事，陛下同镇国公几乎翻脸，陛下对宣武将军恨之入骨！

宣武将军不仅差一点坑死皇上的期望陆侯爷，还差点让蒙古铁骑威逼京城！

gu903();隆庆帝当时的愤怒仿佛把宣武将军一脉挫骨扬灰都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