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空间本就不大，又坐进好几个男子，再加上恒亲王挥舞着手臂，打算同顾四爷拼命，更显得狭小。

顾瑶向旁边角落里靠了靠，赵炼一本严肃，可是别以为她看不懂赵炼眼底的戏虐兴奋。

这是一个巴不得父亲同恒亲王干一仗。

毕竟恒亲王也是赵炼弹劾的主要对象。

另一边是镇国公，他唇边含着浅淡的笑意，看热闹的架子也摆得很足。

显然他对恒亲王的意见也不小。

“东西，爷是收了，正因为世子爷孝顺，爷才不能耽搁了他。”

顾四爷同样怒目而视：“王爷难道不明白吗？上进的恒亲王世子，爷教不了，王爷说，爷是能教导明白兵法？还是能教明白世子爷的骑射功夫？亦或是在军中能给世子爷人脉？这些东西，爷统统给不了世子爷。

所以爷看在他送了不少东西上，让他早早出师，去寻找能帮他的师傅！”

“何况爷注定偏心女婿了，愿意放世子爷去找关爱疼惜他的人，爷从来一是一，绝不继续贪图学生的孝敬。”

噗嗤。

镇国公忍不住笑容出声，有点明白隆庆帝为何会喜欢顾湛了。

恒亲王：“……”

“不过爷可以说一句公道话，世子爷针对旁人倒也罢了，有王爷同陛下的情分在，世子爷总不会出差错，可他倘若针对陆侯爷，他极有可能连累王爷，您还是仔细想清楚，有些人是天才，如同陆侯爷，如同爷的儿子顾瑾，本以为世子爷会明白的。”

镇国公说道：“针对铮儿的人并非恒亲王世子。”

恒亲王道：“陆恒，你闭嘴！”

碰见顾湛，好似每个人都不大正常了。

以往镇国公陆恒绝对不会说这些的。

赵炼说道：“可惜啊，没听到有用的消息，镇国公不妨同我说说，此事的缘由？许是我可以奏一本给陛下呢。”

“赵炼，本王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插嘴？”

很好，顾瑶眼见着吵成一团的人，顾四爷一会儿劝说恒亲王，一会劝说赵炼，可是他做得是劝说的活儿？

不是有意火上浇油吗？

等到舅舅李勇爬上马车后，恒亲王气得终于一巴掌挥到顾四爷肩头，“你同本王是不是有仇啊，怎么竟找一些最近本王看着极其不顺眼的人？”

赵炼同样阴沉着脸，镇国公眉稍露出一抹不悦。

李勇喃喃说道：“姐夫，我给你惹麻烦了，他们都欺负我。”

第九百八十九章死敌云集（四）

顾四爷是被长兄当作儿子养大的，从来只依靠长兄同母亲。

可李勇，沉默憨直的李勇不同其他人。

他是被顾四爷扶持起来的，是顾四爷对自己无法练习骑射功夫的寄托。

就因为怕苦怕累，顾四爷放弃了当将军的梦想。

李勇就是他的替身。

何况在他被前后两位妻子的兄弟欺负时，李勇始终站在他身边，用不是很流利的话语维护他，甚至还替顾四爷挨过打。

以前顾四爷自身难保，自然不能护着李勇，可现在他已经是世袭永乐侯了，还有人敢欺负他正牌子小舅子？！

“你们几个都欺负了李木头？难道你们不知道只有爷才能欺负他吗？”

顾四爷拽住李勇的手臂，眼见李勇耷拉着脑袋，仿佛受足了委屈，“怎么回事？爷怎么没听说？李木头你敢瞒着爷了？”

镇国公，恒亲王，赵炼同时失声。

顾瑶心说，这特么是什么组合？怎么每一个人都有仇？

“姐夫，我——我知道姐姐为我操心，不忍去麻烦她，本来我是不想说，自从你出京后，我就跟中了邪一般，做什么都是错。”

李勇高大的身躯足以盖住顾四爷，然而此时他却是仿佛依靠在小鸟身边的老虎？

顾瑶从额头流下几道黑线，不怪她被雷得不轻，画面就是如此的诡异。“我做了伯爷之后，先被镇国公世子寻了机会狠狠教训了一顿。”

“你打不过镇国公世子？”

顾四爷炸了，“你的骑射功夫可是爷教出来，请人教导的，你又一向肯吃苦，怎么可能打不过娇生惯养的镇国公世子？”

“咳咳。”镇国公拳头抵着嘴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说上两句，“我的长子骑射功夫也很好。”

“他比得过陆铮吗？国公爷，你摸着心口回答这个问题。”

“……距离铮儿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吧。”

镇国公面皮微微泛红，恒亲王同赵炼几乎同时泛起喜悦。

呵呵，见镇国公吃瘪真开心！

嘿嘿，顾瑶不想提醒两个死期将近的家伙，现在笑得欢快，一会儿还不是被顾四爷折磨？

真以为他们能躲得开？

“爷这个小舅子不是吹的，他在骑射上的功夫同陆侯爷旗鼓相当。”

顾四爷抚着自己的心头说道：“这话爷当着陆侯爷的面也敢说的，而且爷保证陆侯爷都得承认李木头骑**湛。所以李木头绝对比镇国公世子厉害一点。”

镇国公抿了抿嘴角，顾四爷冷哼一声，瞪着蔫巴巴的李勇，“你个傻子，镇国公世子故意欺负你，你还让着他做甚？一个被镇国公养废的儿子罢了，你根本不用怕，镇国公儿子好几个，总能选出一个聪明继承爵位。”

“顾湛——我没想着换世子。”这是他的家务事，好吗？

“你不换世子？就等着你们陆家家道中落吧，爷以前看你也是个聪明人，竟然看不透你的世子为人？不用李木头说，爷就猜得到，一准是他因为祖上那点事寻仇，他不懂事，你不会教他？”

顾四爷眯起眸子，“还是说你也是嫉恨李勇？这么说——爷倒是要想一想了，瑶瑶不能嫁给陆侯爷！”

顾瑶：“……”

恒亲王插话说道：“你不是一直都以做陆铮岳父为荣为傲？这门婚事若是不成，你在皇兄面前怕是没如今得宠了。一个女儿而已，她吃不了亏的。”

“谁得女儿谁心疼，爷虽然不是个事事为儿女着想，父爱如山的好父亲，可是爷会尽全力给他们安排婚事，起码不会完全拿他们的婚事换取好处。”

顾四爷并不否认自己会用儿女们联姻可靠有利的人家，但是绝对做不出明知道是火坑，还把儿女推进去的事。

就算对顾璐同顾珈，他都没那么想过，何况是他最为疼爱的顾瑶？

“以前爷舍不得陆侯爷，毕竟这个女婿着实太好了，爷不惦记那是假话，可是——”

顾四爷一言难尽看着镇国公，“可惜你们家未必如同陆侯爷一样好，母亲说过，女子嫁人，其实是嫁给了一家人的，家族关系可能比夫妻情分更重要。”

“本以为镇国公能在府上同爷一样说得算，可是爷高看了镇国公，你连自己儿子都管不住。”

顾四爷拍了拍李勇的脑袋，“下次镇国公世子再欺负你，直接打回去，打了镇国公世子，爷倒是看看依附于陆家的将门哪个再敢动手？出了事——爷带你进宫告御状去。”

“嗯，我听姐夫的。”

李勇连连点头，情绪好上许多，“我不敢还手，就是怕给姐夫惹麻烦，我皮糙肉厚，从小就被人说，他们那些话根本伤不到我——姐夫不一样。”

他的眼睛很亮，始终记得当时初次见到姐夫时候的情景，姐夫傲慢得如同小少爷。

后来才知道姐夫真真是小少爷呢。

“麻烦？哼哼，只有麻烦怕爷！”

顾四爷帅气回道：“爷被说被骂也不是一年两年，爷最近才扭转了名声。皇上既然信任你，委任你官职，你就好好做事，别辜负了圣恩。”

“镇国公，往后你儿子再欺负李木头的话，爷不找他——直接寻你，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你自己养出来的混账，你自己教，休想让爷帮你管教儿子。”

镇国公：“……”

“恒亲王，赵老头，他是爷的小舅子，你们再敢无缘无故针对他，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比闹事？你们去打听打听，爷怕过谁？”

恒亲王同赵炼几乎同时缩了缩脖子，其实他们也只是看李勇不大顺眼，真没怎么欺负李勇啊。

赵炼的本职工作就是抓人小辫子，弹劾朝臣，他没有特意针对李勇，也不会傻到看不出李勇祖上其实同太祖颇有情分。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赵炼辅佐的四皇子做了皇帝，等他故去时，都不一定能入太庙。

而李勇的先祖是在太庙中的。

其实他为难李勇，也是在试探隆庆帝而已。

恒亲王更好猜了，毕竟是太祖的子孙，不为难李勇说的过去吗？

不过从今日后，这两位可不敢再耍小心思了。

李勇有个惹不起的姐夫呢。

何大人听说顾四爷请人提亲，欢快的等在门口。

不大的马车上一个接一个走出来的人让何大人低头找东西，下巴，掉哪了？

第九百九十章提亲哪有吵架重要

正在何大人低头找自己下巴时，顾四爷说道：“何大人，爷来提亲啦。”

顾四爷一改在马车上怨天怨地的态度，指了指并排站着的几人。

镇国公儒雅俊逸，赵炼方正钢直，恒亲王爽朗坦荡，李勇憨厚忠贞。

抛出他们之间的恩怨，但就这几位身上都有当世男子最为可贵的性情。

顾四爷满意点头，好在这几人没给爷拆台，还肯乖乖站成一排，否则，哼哼。

“他们都是爷请来说和的媒人，何大人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何大人：“……”

他最近吃不香，睡不好的原因大半要落在他们身上。

其实他们几人最大的对手就是何大人啊。

赵炼就不说了，看何大人从来没有顺眼的时候，他是搬倒何大人的急先锋。

恒亲王为了银子的事也同何大人吵过不止一次了，恒亲王可是牵着不少的亏空，还惦记着时不时办一场丧葬事，每次都堵着何大人要丧仪。

又因为何大人拨了恒亲王门人的官职，就在昨日恒亲王还堵着门骂了何大人半个时辰。

发誓两人老死不相往来的。

李勇到底是顾珏的舅舅，按说同何大人没愁怨。

可是李勇操练顾珏太狠，惹得阿娇心疼不已，所以阿娇准备了一桌子的川菜，打着何大人的名号让李勇吃。

不能吃辣的李勇就此埋怨上何大人，再加上何大人的管家狠狠欺辱过李勇的麾下小兵，一来二去的，何大人觉得自己同李勇的误会有点深。

反正李勇那耿直的性子也不可能给何大人好脸色看。

不过阿娇倒是被顾珏带着去给李勇道歉了，李勇倒是不怪大小姐脾气的阿娇。

毕竟何小姐只是想同顾珏多一点相处的时间罢了。

从小到大顾珏这个外甥可是没少给李勇添乱，吃川菜啥的，都是顾珏玩腻的手段了。

而顾瑶任性起可比阿娇厉害得多，李勇也没记恨外甥女。

自然他不会记恨何小姐，但是他对何大人总归没有好感就是了。

李勇不怕被何大人欺负，而是怕何大人利用姐夫！

所以他得帮姐夫看着何大人！

至于镇国公同何大人的恩怨，最近同样聚集在镇国公世子身上。

何大人已经暗暗支持了陆铮，对镇国公世子的拉拢并不在意，甚至他还坏了几次镇国公世子谋划的不可言说的事儿。

镇国公是个疼儿子的，对自己的世子无比信任。

而且陆恒那也是让天之骄子一般的人，锦衣玉食养大的，风光霁月的贵公子，对贪财的何大人有着深深的鄙夷同不赞同。

倘若不是看在陆侯爷的面子上，何大人准保让镇国公吃几个大亏。

哼，不过是镇国公恰好是陆铮名义上的父亲罢了。

“怎么？何大人不高兴？”

“哪能呢，小女能得王爷，国公爷，赵大大人做媒，何某真真是三生有幸。”

何大人笑容一看就知道很虚伪，“请诸位客厅用茶。”

随从上前引路，几个人在马车上都不和谐，此时也是互相不理会，他们走在前面，顾四爷被何大人拽住。

两人头碰头，小声嘀咕，“顾四爷，我的祖宗，您是不是故意看我笑话？其实你只要一个人来，哪怕去请街头的王媒婆来提亲，我都应下了，可你找的人——贵重是贵重了，但是你看不到他们剑拔弩张？看不到他们恼恨我？咱们两家接亲是喜事啊，先盖上一层阴霾，你不嫌晦气？”

“都是做爹的，难道你不想让阿娇有个体面的婚礼？”

顾四爷几乎趴在何大人耳边说道：“瑶瑶当初提亲可是轰动京城，阿娇是瑶瑶的好友，在没进门之前，爷把她当侄女看待，自然不忍心委屈了她。”

何大人心头烫贴的不行。

觉得阿娇下半辈子指定能幸福！

顾瑶心中叹了一句，准备破财吧，何大人。

顾四爷话说得越好听，越真诚，胃口就越大。

等到何大人陪着顾四爷进门，客厅中，早到的四人一人占据一面，已经唇舌交锋了一会儿了。

主要参战人员是镇国公，恒亲王，负责敲边鼓插嘴是赵炼。

李勇不善言辞，自然不会多嘴，可他却把手放在了随身带的宝剑上头，波及到他只有一句话，“我姐夫说了，出了事，带我进宫去告御状。”

“谁还没有个姐夫啦？”

恒亲王颇为看不得李勇这幅样子。

“王爷的姐夫是驸马，不如我姐夫！”

许是以前压抑得太久，李勇现在是典型的炫姐夫狂魔。

“你们姐夫都不如我姐夫。”

“你的意思是本国公的姐夫也不如了？”

镇国公可是当今的小舅子！

隆庆帝在陆皇后病逝后，再没册封过皇后，自然只有陆恒这么一个小舅子。

“我……我不是……”

李勇被噎住了，顾四爷进门回嘴说道：“爷敢说爷对李木头比陛下对镇国公好！你还真是个木头，实话实说呗，咱们陛下英明着呢，他公私分明，不会因为镇国公是他小舅子就格外抬举，可是爷却是个私心重的，毫无原则偏帮小舅子。”

李勇咧嘴笑了。

镇国公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