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到了府城之后，顾四爷先派人去通知知府大人，然后……顾瑶就见知府大人领着官员出城迎接，永乐侯顾四爷却是倨傲般点头，被一众大人簇拥着住进城中最好的宅邸。

顾瑶吃着当地特色美食，身边围坐着几个同龄的闺秀，她们全都小心翼翼迎合顾瑶，陪着顾瑶说话。

而顾四爷享受美食，观看歌舞，同知府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从头到尾，顾四爷就没提过一句女子告状的事。

再次南下后，顾四爷给了顾瑶好几张银票，“拿去做你压箱银子，爷看你挺喜欢吃零嘴，便让他们给你准备了一些，都是当地的特色。”

顾瑶：“……”

“这几天你过得很舒服吧，没谁招惹你？”

“嗯。”

“爷早说过，就是来享受的，地方上的事，爷不过问，你别为爷白拿他们的银子，回京后，爷会根据他们给的银子多少，酌情同皇上说说。”

第九百三十章积极告状的顾四爷

“您打算怎么说？”

顾瑶可不认为熊孩子有正义这品行，若是得罪太多送银子的官员，往后少不了麻烦。

水至清则无鱼。

无论何时官场上都少不了贪污。

顾四爷给了顾瑶一个你真笨的眼神，“自是按照事实的真相说啊，难道瑶瑶以为爷会做欺君的事？”

“先不说能不能蒙蔽陛下，就是他们送的银子也不够爷做下欺君，为他们向陛下美言的程度。”

“爷可是很有原则的，绝不会浪费他们送出的每一两银子，当然要求再多的话，爷同样是不干的。”

顾瑶：“……”

“你就同爷一路好吃好喝，每到一个地方，爷都是让他们准备最有特色的吃食，安排一些小姐陪你。”

“我不需要，爹，您还是别让这些小姐陪我了。”

“怎么？她们不是都捧着你说话吗？”

“正是因为她们这么做，我才很不舒服，更不想听她们奉承我。”

顾湛摇头：“你的要求还真多，别人想要都得不到，你却嫌弃起来。”

“给你当爹咋这么难呢？”

顾四爷长吁短叹，“你真不好养活。”

顾瑶：“……”

生生被一口气闷在心里，到底谁难？

顾瑶手中被塞了一串葡萄，顾四爷笑呵呵说道：“知道你喜欢，特意留给你的，瑶瑶，别愁眉苦脸的，爷精明着呢，不会被旁人算计的。”

难说！

她一点都不相信顾四爷。

“也不知道告状的女人是否洗清冤屈？”

“谁知道呢，世上不平的事那么多，总有几个特别倒霉的。”

顾四爷满不在乎，“这辈子受苦，没准下辈子跪下喊冤的就是你我了。”

“……”

明明吃着很甜的葡萄，顾瑶却吃出一嘴的苦涩。

有这么咒自己的人呀。

顾四爷哈哈哈笑道：“傻丫头，即便真有下辈子，爷承受冤屈也不会去拦一个吃喝玩乐名声在外的侯爷。”

“其实父亲的名声还是很好的，您看义薄云天不就流传得很广？”

“是啊，出京没有两三天，已经有喊冤的女人等在路上，除了义薄云天之外，怕是爷好色浪荡，怜惜女子的名声也不小吧。”

顾瑶眸子一亮，“您也看出不寻常？”

突然有种熊孩子长大的欣慰，顾瑶露出老母亲的微笑。

顾四爷冷哼：“一些人自作聪明罢了，经历过诸多女子的背叛，爷还会怜惜女子吗？当年在寺庙中，爷不是收过一个女人？结果，若不是同陆侯爷相识，陆侯爷相信爷的无辜，爷差点就被她坑死了，她竟然同陆侯爷有仇！”

除了悦娘外，所有女人都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特别善变！

顾四爷现在即便相中女子，也不会选寻亲不成的，告状救兄的，或是卖艺不卖身的。

都是套路！

他已经被坑怕了！

如何不记得教训。

顾四爷不屑翻了个白眼，“这是把爷当做傻子耍呢，瞧不起谁啊，爷就那么蠢？为了个女子同义薄云天的名声就辜负陛下的旨意？”

“他们可以认为爷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甚至认为爷就是抱大腿，狐假虎威，这些爷都不在意，毕竟爷就是这么做的。”

“可你爹绝对无法容忍被人当白痴耍！”

顾四爷把零嘴点心盘子推远一些，拿出空白的折子，“给爷研磨，爷给陛下写个请安的折子，同陛下好好讲讲处京后遇见的好玩的事。”

顾瑶研墨，看着顾四爷在折子上写所见所闻，玩笑般说起遇见喊冤的事……

突然顾瑶眸子深了几分，这份折子送到隆庆帝面前，那名女子的案子总会多一分的关注。

许是顾四爷没他自己说得那么无情。

若那名女子真有冤屈，隆庆帝过目后，会派人彻查清楚，倘若是假的……隆庆帝饶不了幕后的人。

“爹。”

“嗯。”

“您其实很好很好的。”

“……”

顾四爷抬眼扫了笑咪咪的顾瑶，心头一紧，嘀咕了一句：“爷本来就很好，而且爷还记得你当初的话，做力所能及的事，也是行善，终究爷不希望你下辈子有委屈时，没人伸手帮忙。”

顾瑶心头一热，随即又有几分不快，她下辈子就这么惨？

这辈子她做了不少的好事，起码养大了熊孩子。

“不写了！”顾四爷把毛笔一扔，闭上了眼睛。“在马车上写字太晕，不舒服。”

“那这折子？”

“就这么交给陛下。”

“您不是还没写完吗？”

“这样才显得真实。”

“……”

顾瑶看了一眼折子，看不出哪里真实了，不过该写的，不该写的都写了。

——

奏折最快的送进京城，永乐侯的折子是无须经过内阁，直接送到隆庆帝手中。

刚刚过了两天好日子的隆庆帝着实不想打开折子。

可是万一顾湛被欺负了呢？

隆庆帝到底不忍心看了一遍折子，“果然是暗潮涌动，朕就不明白了，顾湛到底碍着你们什么？非要算计他？”

“去查查这个案子。”

“遵旨。”

不管是真相如何，隆庆帝当满朝文武的面，狠狠发了一通脾气，甚至把皇子们又都教训了一顿。

他不希望再看到顾湛告状的折子。

“爹，我们下一站不是平城吗？”

“听说梅县的扇子特别出名，爷亲自去挑选两把，平城没有好吃的，爷不爱去。”

“您不缺扇子，我给您带了一盒子。”

“爷有钱，一个时辰换一把扇子。”

顾四爷非要去梅县，顾瑶只能答应下来，不过就是绕过一个弯而已。

可他们刚刚到达梅县，住进梅县安排的府邸，突然间地动山摇，顾瑶只有一个意识，地震了。

在古代叫地龙翻身。

顾瑶期望梅县不是地震中心，她快速跑去顾四爷的屋中，正好同往外跑的顾四爷撞到了一起。“爹，快走。”

“好。”

顾四爷美滋滋，被顾瑶拽着跑到平坦的地方。

好在古代没有高楼大厦，但是梅县的房屋显然不是抗震的，倒塌了很多。

不过是大白天，有利于百姓逃离。

“侯爷，不好了，有人去抢今年的盐税银子。”

顾四爷一拍脑袋，“爷怎么这么倒霉啊。”

第九百三十一章顾四爷的选择

谁都明白这不是小事！

顾四爷身体一个踉跄，“爷头晕眼花，不行了，爷要死了。”

说着顾四爷就要晕过去。

遇见事不逃避装昏哪还叫纨绔子弟吗？

从生下来到现在，顾四爷就没做过劳心劳力的活儿。

顾瑶也不觉得意外，他爹耍嘴皮成，装傻充愣也是一个好手，却不是个肯做事实的人。

勉强不来。

快四十年的习惯哪是容易改的？

“爹，您先歇息吧。”顾瑶道：“不过锦衣卫这群人得留给我。”

“瑶瑶……”

顾四爷首次脸有些红，“要不要你也昏过去？”

靠着父兄，没啥，这是应该的。

靠着儿女养老爷没啥，这也是应该的。

可在此时顾四爷突然有种羞愧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个要脸的人呢，偷懒耍滑才是本色。

顾瑶快速说道：“此时咱们若不是在梅县，怎样都能交代过去，可是偏偏您为了几把扇子来梅县，事情就在您眼皮子底下，若是纵容人把今年的盐税银子抢走了，朝臣会怎么说？”

“而且在陛下哪里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顾四爷面色阴沉，小声说道：“许是能交代呢？爷可以想办法……”

“爹，我们不能赌。”

顾瑶说道：“您歇息吧，我先去看看状况，万一……情况不可控制的话，我再想办法。”

她领着侍卫快速往县衙跑去。

顾四爷用手盖住了脸庞，颓然坐在石头上，“怎么办？”

他也不是小孩子，知晓轻重，皇上再宠他，也不会觉得他眼睁睁看着税银被劫走而不闻不问是正确的。

顾家现在看起来风光无限，可真正的根基底蕴并不深。

顾四爷清楚自己得罪了多少人，一旦失去皇上的宠爱，他将要面对怎样的报复！

可是他害怕啊。

那群抢银子的百姓眼睛都红了，杀人也做得出来。

和亡命之徒对峙，顾四爷身体都站不稳了。

顾瑶并没有脑子一热就直接冲上去阻止，毕竟她身边的侍卫虽然都是身经百战，战力出众，可是遇见此事只怕也应付不过来。

“你去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县衙还有多少人能守住盐税银子，每年押送银子的官差也不少的。”

“是，六小姐。”

侍卫很快去打听消息，不过片刻返回，他一脑门子冷汗，“小姐，此事不大对啊。”

顾瑶心头一沉，面色不显，望着不远处正在围攻县衙的人越来越多。

在这群中间还不时有人高喊：“县令被砸死了，县衙没人，里面都是银子粮食，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哦。”

有这样煽动的话语，足以令百姓疯狂，即便被砸得瘸腿受伤的人都在向县衙聚集。

“我去看过，周围的人听了消息也都正向这边赶过来，县令受了伤，躲着不见人，县衙的差役人心涣散，扛不住很久。”

“六小姐还是早做决断为好，我们未必能挡住抢银子的百姓，其中定然有叛匪余孽作祟。”

顾瑶紧紧抿着嘴唇，现在逃跑也来不及了！

暴乱的百姓犹如一股洪流不停冲击衙门。

而在这股洪流之下，县衙即将支离破碎。

顾瑶更不能硬拼了，该怎么办？

威慑！

只能震慑！

该怎么震慑？让这群百姓清醒清醒？

顾瑶突然记起进进时，顾四爷指着城墙说，”听说梅县这个地方还有两尊火炮呢，是前朝留下来的，当时差点轰到太祖头上……”

顾四爷巴拉巴拉说着太祖如同开挂一般的神奇经历，火炮打出去的点药竟是哑炮，太祖如何如何神勇，得老天爷厚爱。

就用火炮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顾瑶领人爬上了城墙，她又愣住了。

顾四爷正威风凛凛站在火炮旁边，向顾瑶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

“瑶瑶也不笨嘛，不愧是爷的种！爷把一半的聪明都遗传给你了。”

顾瑶问道：“您不是头晕目眩？需要修养？”

“让爷看着银子被抢，爷做不到啊，爷怎么同陛下交代呢？陛下对爷那么好，爷当报效陛下……”

“爹，现在皇上听不到，这话回京再说来得及，县衙一团乱，支撑不了多久的。”

“蠢，银子又不会被炸飞？何况爷只是做做样子，只要能同陛下交代过去就成了。”

“爷方才真怕你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明明爷是个躲懒的人，养得你倒是时不时热血冲动一把，明明你娘也不是这性子啊。”

这丫头到底像谁了？

不过好在顾瑶冷静理智，还记得他入城时吹过的牛逼。

嗯，他也不知道太祖这些事的，还是当初他听说书的听来的。

所以说，听书看戏也是有用的。

顾四爷拽了一把顾瑶，小声嘀咕，“爷方才看了，火炮吧，好似不大好用，你让爷多说几句，等到县衙一破，爷放了个哑炮……然后咱们就赶紧往平城跑！”

“您就没想过放炮？”

“……瑶瑶，爷不是好人，爷不是好官，爷觉得自己做得已经足够交代了。”

顾四爷拽着检查火炮的顾瑶，“你做什么？”

“尽人事，听天命！”

顾瑶暗恼自己不懂火器，火炮年久失修，她根本不知该怎么下手，“我若是不清清灰尘，我怕您哑炮都放不出去。”

顾四爷委屈抿了抿嘴唇，顾瑶把方才寻来的大喇叭往顾四爷手中一塞，“既然父亲能说，就对着百姓喊一喊，让他们停下来，否则您就开炮了。”

“不……”

顾四爷看着简陋的大喇叭，“爷才不要拿着这玩应喊话呢，爷嫌丢人。”

“爹，命都快没了，你还嫌弃丢人？您就没想过一旦您放出哑炮，百姓不得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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