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机深沉。
他心狠手辣。
他甚至联合厂卫陷害朝臣。
可陆铮却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子孙后代成为亡国奴，被外敌随意虐杀，活得毫无尊严。
陆铮从上疆场打得就是国战，一直同蛮夷交手。
他一直是胜利的一方，清楚自己是如何奴役失败者的。
而且历史上，也有过记载，外族统治中原时，百姓过得比如狗。
陆铮的体会比顾瑾更为深刻。
他后背一身的冷汗，俏王妃那本书中，王妃的身份就是后世的女……
佛家早有轮回之言，对此陆铮道也不觉得难以接受。
而且民间也有生而知之人的传说，还有一些说自己是某某人的，但是大多数都被当作妖孽附身，暴晒去邪。不过最让陆铮出了一身冷汗却是最后一本书……大总统？
议会，军权分离，皇帝毫无权等等稀奇的东西。
莫非这才是顾瑾努力的方向？
当初他们首次立下约定时，顾瑾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特么的担心都喂了狗，竟然把顾瑾看作舍身卫道的君子。”
陆铮把所有的书籍都扔进火盆，望着燃烧的生腾燃烧的火焰，缓缓勾出一抹笑容。
权倾天下的权臣就没有落得好下场的，无论他亲手培养出的帝王，还是同他有血缘关系的皇帝，都不会饶过顾瑾！
隆庆帝当年不就是宫变登基，当时的太子可是一直把他当作亲兄弟看待的。
而他威逼的人是他亲生父亲。
对皇帝来说，权柄才是永恒，亲情？是不存在的。
陆铮可以自己不去争，却无法保证自己的儿子能忍受这么个舅舅。
为不让瑶瑶伤心，也为了顾瑾，陆铮代替儿子决定了未来。
儿子不为皇帝，那么同顾瑾甥舅情分必定不浅。
可若是他为帝王？
陆铮不敢保证顾瑾能够善终，或者儿子能坐稳帝位。
揉了揉太阳穴，陆铮记起最后那本书结尾处，顾瑾写了一句话，变革不能一蹴而就，我需要帮手和继承人。
陆铮起身，“备马。”
顾瑾同样一夜没睡，不过他精神极好，手中拿着书卷，靠在能射进一缕朝阳的地方。
陆铮脚步微顿，似不忍打破此时的宁静。
其实顾瑾才是真正不爱慕权利之人。
他所作所为，从不是为权倾天下。
“我就知道你回来！”
顾瑾得到陆铮一个白眼，笑道：“那几本话本如何？是不是特别有趣？”
“……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顾瑾笑呵呵反问陆铮。
“你特么是个疯子不说，还想让我和瑶瑶的儿子同你一样疯？”
陆铮愤怒以及，顾瑾有为理想志向献身的决心，他是佩服的，可不意味着顾瑾从现在开始就算计他的儿子了。
“万一你没完成，难道让我儿子也同你一样？”
本以为如同顾瑾只想做商鞅，可话本中交代的背景，显然不是一两代人就能改变的。
顾瑾所做得是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变革！
真正实现顾瑾所想，可以说天下的权贵阶层都是他的敌人！
甚至百姓都未必理解顾瑾，毕竟帝王专权已经深入人心，延续几千年了。
天下皆敌？！
陆铮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你的儿子不管将来姓什么，从镇国公，还是从陛下，总不可能姓顾！”
“……”
“他是最为适合接任我的人，把我苦心经营的一切交给你和瑶瑶生出的儿子，我能放心。”
顾瑾淡淡说道：“若交给我的儿子，那同家天下有何区别？”
“可你们也是甥舅。”
“甥舅怎么了？能亲过父父子？”
顾瑾放下书卷，眸子璀璨明亮，堪比驱散一切黑暗迷雾的晨曦。
“也许有一日终究能实现公平，可人生下来就不是公平的，生长在富贵权宦之家的孩子总比农家有优势！”
“如果我不是顾家子，只是农家寒门的孩子，我绝不会想这些事，充其量成为举人，某个一官半职。”
“你我的儿子从出生后就站在我们的肩膀上，所以他们的机会更多，站得更高。”
顾瑾声音沉稳，“他是最适合的人选，没有之一！不仅因为你，因为顾瑶是我妹子，更重要是他是顾瑶的儿子！”
“你什么意思？”
陆铮总觉得顾瑾话语中隐含着一股深意
首次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顾瑾扯起嘴角，“瑶瑶会是个好母亲，能教你儿子一些我们给不了的东西。比如父亲就受她影响很深，只是父亲性情已定，若是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不是你我能比的。”
“陆铮，苍天真的很偏爱你！”
顾瑾话语中带出浓浓的羡慕。
陆铮说道：“我无法保证他一定能继承你的衣钵，也不会勉强他。”
“我也不会。”
顾瑾站在陆铮面前，再次举起手，“我不会勉强你的任何一个儿子。”
“……”
陆铮迟疑道：“你有没有为你的儿子想过？他会甘心吗？”
“陆侯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继承我衣钵的人只是一群人中领头之人，陛下不是在实行官员六十岁致仕？我们不会连陛下都不如。”
“万一他果真去争，那么他就不是我的儿子！”
“陆侯爷对你儿子有信心一点，他在我们教导下，还无法解决内部纷争，那也没有资格做我的继承人。”
陆铮抬手第二次同顾瑾击掌，笑道：“说得好似我们一定能生出儿子似的。”
一个只有婚约，成亲还努力争取，一个连意中人的婚约都没有！
他们却凑在一起为各自的儿子安排未来。
“我是说万一，我们都只有女儿，而没有儿子呢？”
“那更好了，直接培养你女儿！”
顾瑾相当洒脱。
陆铮：“……疯子。”
不过在陆铮脑海里却勾勒出酷似瑶瑶的女孩子坐上高位的情景。
顾府，顾四爷早早睁开眼睛，搂紧在自己怀里睡了一夜的李氏，唇边勾起一抹畅快的笑容。
第九百零四章姐夫
“四爷。”
李氏声音沙哑而性感，引得顾四爷的手又开始作乱了。
“您好似很高兴？”
李氏望着顾四爷，悄悄移动身体，若聚若离。
“做了一个美梦！”顾四爷知晓今日有大事，自然不会太闹李氏。
他发觉搂着李氏睡，不仅房事上特别尽兴，还总能做一些美梦。
“四爷梦到了什么？”李氏侧头斜卧，枕着胳膊，“在四爷的梦里有没有我？”
顾四爷道：“爷忘了！”
李氏：“……”
“反正是个美梦，爷在梦中笑得可开心啦。”
至于具体梦到了什么，顾四爷完全没有记忆，可愉快的心情是瞒不住人的。
李氏陪着顾四爷用过早饭后，又去了顾老夫人面前。
“母亲，爷带李氏出趟门。”
“可是府门口有厂卫看守，你……”
“他们不敢拦着爷！”
顾四爷特别得意，“不怕爷再去皇上跟前告他们一状？”
“母亲不必再替瑶瑶的嫁妆犯愁，爷已经让东厂厂督帮忙筹备了。”
顾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自己是越来越不懂老四，以前还能教训他几句，现在连老大都说不得他了。
“我总感觉今儿有大事发生，老四你自己多当心。”
顾四爷点点头，欢快得带着李氏和顾瑶出门。
顾老夫人同李妈妈说道：“老四得运气还真是不错，虽然头两个人品不好，对老四更不好，可是啊，原本他们娘家是没得挑的，英国公和清贵汪家，都是响当当的家族。”
“这也是我一时之差，认为她们都是个好的。”
顾老夫人感慨说道：“都说养儿子有靠，可我现在发现养不好女儿，家里有儿子也不成，英国公同汪家不都被女儿给祸害了？”
“奴婢看还是她们遇上了四爷，换个没有本事的男人，还不是吃哑巴亏？”
李妈妈实事求是说道，“若是以前的四爷，咱们还真拿那两人没办法，可四爷没用您和大爷，自己就报了仇。”
“听说汪氏被折腾得很惨，四夫人没让她靠近四爷一步。”
顾老夫人淡淡一笑，“都以为老四媳妇是个柔顺的，若我说，老四的女人中啊，李氏的心是最硬的，也是最冷静的一个。”
“方才你见到没，老四媳妇看老四的眼神？”
“嗯？奴婢愚钝，没看出同平日有不一样。”
顾老夫人笑道：“不一样的，比我对老侯爷都要用心，如此我也不用再担心老四被女人欺骗了。”
“这次李将军归京，我估摸着能封个爵位，最差也是个男爵，往后谁也不能再用老四媳妇的出身低微嘲笑她了。”
“真能封爵的话，可是好消息啊，到底只是四夫人娘家兄弟，差了点意思。”
“这倒也是。”
顾老夫人释然般长叹一声，“可这世上哪有事事顺遂的好事？我对老四媳妇已经很满意了，老四是侯爷，也是老四媳妇所生下的儿女带来的。”
“我疼瑾哥儿，却很少管过他，当我可以管他时，瑾哥儿以及无需我管了。“
“还有瑶瑶也是如此！当初因为庶出的身份受了不少的委屈，可老四媳妇却能让他们依然善良向上，对我怎样都无妨，最重要他们对老四孝顺！”
“比孝顺讨好我，更让我开心。”
顾老夫人轻叹一声，“现在我对老四媳妇怎么好都不显得过分，汪氏拿家子事，以后无论老四媳妇做什么，只管推到我头上。”
对汪氏对恼恨，顾老夫人不比任何人少。
“当年我差点害死了瑾哥儿……就是因为汪氏。”
“太夫人。”
李妈妈连忙向四周看了看，“您不是说此事不再提及吗？当初您也是被骗了。”
“你以为我不提，老四媳妇就不知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她一直都很清楚的，所谓母子连心，瑾哥儿当初所受的苦，她是都要让汪氏十倍百倍偿还的。”
顾老夫人无比庆幸，“亏着最后时候，李氏寻到了解药，否则瑾哥儿就得烧成傻子！你现在也看到瑾哥儿有多优秀，他托生在我们顾家，是顾家几代的福报，我若是没法子让他平安长大，会被老天报应的！”
——
隆庆帝早就下旨满朝官员去城外迎接李勇。
并且在迎接之后，隆庆帝会在宫中设宴，为李勇庆功。
虽然李勇这次打了个胜仗，但战争的规模并不大，他只是占了离京进的便宜，守护好了京城的第一道防线。
因此朝臣对隆庆帝如此重视李勇还是颇有微词。
即便是武将中，也有不少认为李勇走狗屎运的人。
毕竟李勇论出身太低了，现在有武将官职的人哪个不是出身将门或是勋贵？
读书人可以通过科举改变命运，而优秀的将军大多都是子承父业。“李勇算什么？你当着爷面再说一遍？！”
顾四爷听到有人议论，不高兴反问：“你又算什么？不过是龟缩在京城，只能靠祖宗作威作福的庸才罢了！”
方才说话的人见是永乐侯，不敢再坑声。
谁不晓得永乐侯的厉害？
“还有谁？瞧不起李勇的人都给爷站出来！”
朝臣中无一人敢迈出一步。
“娘，我爹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顾瑶陪在李氏身边，坐在马车上向外张望，顾四爷如同得胜的大公鸡，他站在了首位，“李勇是爷的小舅子，爷不许你们欺负他！”
众朝臣：“……”
朝廷组织不少百姓来城门口迎接李勇，用以壮声势，顾珈就隐藏在百姓之中。
最近这段日子，她特别难过，八皇子没了指望，镇国公又不理会她。
好在八皇子党还剩下几只虾兵蟹将，他们无处可去，便听从顾珈的吩咐，毕竟顾珈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让他们相信搬到顾四爷给八皇子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
顾珈缓缓勾起嘴角，讥讽顾四爷不知死期已到。
原本她担心顾四爷不肯承认李勇的身份！
愚蠢的渣爹扶正李氏是最大的错误！
“来了，来了，李将军回来了。”
李勇被士兵簇拥缓缓前行，见到顾四爷后，李勇立刻翻身下马，行了个大礼，“四爷……”
顾四爷怒道：“叫姐夫！再喊错，爷让你姐收拾你。”
第九百零五章给姐夫出气
在大同指挥若定的李勇眼圈一红，好悬落下眼泪来。
顾瑶探头看过去，“舅舅对我爹？”
这是个怎样的感情呦。
“怎么？你连你姐都不怕了？好啊，你个忘恩负义的李木头！”
顾四爷自然看不到李勇的感动之色，抬手就敲李勇的脑袋，“你忘你姐是怎么养大你的？忘了她为你差点被放高利贷的人逼死！”
以前不觉得，可如今顾四爷一阵阵后怕，当年若不是他赶巧拔刀相助，悦娘怕是得被人逼跳河守节。
他无法遇见李氏……莫名心塞塞的，本来对李勇一分不满，此时顾四爷不悦转为十成。“娘——”顾瑶糯糯说道：“您被欺负过？”
李氏轻笑，“若是没有他们欺上门，我孤苦无依，差点跳了河，怎能遇见四爷呢。”
顾瑶现在怀疑李氏是故意让顾四爷救了自己，施恩于她了。
“四爷在为难之时救了我和你舅舅，给了我体面的纳妾议程，花银子治好你舅舅的病。”
李氏眸子闪过一抹奈然：“至于过程就不要再去深想了。”
好吧，李氏按照现代人思路就是个心机婊，外白黑心的。
然而顾瑶却认可李氏的小手段，对李氏特别欣赏。
反而更希望一切都是李氏设计的。
李勇珉着嘴唇，神色肃穆，仿佛生气了一般。
一众迎接李勇的朝臣露出玩味之色。
顾四爷这不是仗着恩情揭李勇当年的窘迫吗？
李勇虽然很尊重永乐侯夫人，可哪个男人愿意听姐姐念叨？
又不是爹娘！
只是姐姐罢了。
永乐侯这么没有眼色，难怪李总兵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