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以为瑶瑶如何？”

“她很好，善良大方，长得也漂亮，又很明理，是个优秀出色的女子。”

“瑶瑶是很善良，但是她的善良是有底线的，在危及到生死关头，瑶瑶从不吝啬于下狠手，只要能杀敌致胜，她甚至不在意手段是否卑劣。”

顾瑾看着嘉敏郡主，眸子微沉，“听瑶瑶说过，郡主的志向是随陆侯爷出征？征战疆场？

”

“是。”嘉敏郡主回答的简单直接，同时握紧了挂在腰间的宝剑，手心隐隐渗出汗水。

“我劝郡主还是歇了这份心思，省得连累陆侯爷同将士的性命，以及郡主自己的性命，郡主可以在京城，在校场上战胜勋贵子弟，战胜武将侍卫，这些足以让郡主高兴得意。”

“你什么意思？”

嘉敏郡主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明悟，唯独没有气恼顾瑾对自己的嘲讽。

以前她是很不喜欢男人嘲讽自己只是花拳绣腿的。

顾瑾说道：“瑶瑶方才说她的骑射功夫只杀人，不比武，郡主苦练出来的骑射只用于比武，而杀不死敌人。”

“在疆场上我不会客气……你少瞧不起我。”

“我也不信郡主会在疆场打飞蛮族兵器后，自己也扔了趁手的兵器。”

嘉敏郡主脸若火烧，眸子闪烁，微微垂下脑袋，如同听师长教做人道理的学生。

“不过郡主若是遇见手无缚鸡之力的蛮夷妇孺呢？遇见老弱病残？遇见俘虏？郡主会一时心软而放过他们，可是郡主别忘了，让他们失去丈夫孩子以及财务的人是郡主，他们会因为你高抬贵手就感恩戴德吗？”

“我……我……”

嘉敏郡主脑袋都快缩进胸腔去了，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我错了。”

恒亲王并不想女儿上疆场，所以这些事没人同嘉敏郡主说过。

倘若不是今日她冲动之下救了顾瑾，顾瑾也不会多事去提点她。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顾瑾声音很轻，仿佛一阵微风拂过嘉敏郡主耳边。

嘉敏郡主身躯一震，喃喃说道：“谢谢，谢谢。”

“该说感谢的人是我。”顾瑾招来随从，将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递给嘉敏郡主，“郡主救了我，小小心意还望郡主收下。”

嘉敏郡主愣了好一会才结果盒子，顾瑾向她拱手告辞，潇洒转身，从容离去。

这个盒子怎么不仅烫手，连嘉敏郡主的心都被烫了一下，脸庞的热度越来越高。

何小姐凑过来，悄声问道：“方才他同你说了什么？我和顾珏吓得都没敢过来，顾三少爷看似温润没有脾气，可顾珏和瑶瑶都很怕他呢。”

嘉敏郡主道：“他对我帮助很大，可以说救了我一条命，可是……”

她也许让顾瑾失望了。

何小姐抿嘴偷笑，顾瑾可是不比陆铮差的英俊少年。

京城不知多少小姐都盯着顾瑾呢。

她这位钢铁直女的好友是开窍了？

“他送了你礼物？是什么？打开看看呗，瑶瑶说陆侯爷时常送自己礼物，我想知道同陆侯爷齐名的顾三公子会给救命恩人送什么。”

“我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嘉敏郡主下意识反驳，耐不住好奇，打开了盒子，里面只放着一卷书册。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怎么，嘉敏郡主拿起出书册，看清楚封皮后，“是兵书？”

她翻看兵书，才发现里面书页留白之处写了不少见解，对战术的分析。

“这……好似顾珏也有一本，被他当做宝贝一般，上次我还是好不容易才让他给我看了一眼。”

何小姐轻声说道：“顾珏说是他三哥亲自整理抄写的，还有他三哥的心得，可是我不大相信啊，顾瑾莫非是文武全才？就算是从他在娘胎就读书，时间也不够他博览群书。”

嘉敏郡主好似没听到何小姐的话，全神贯注去看书册，看到精妙之处，拊掌叫好。

何小姐：“……”

顾四爷是奇葩，他的儿女们都是妖孽，何小姐突然笑了起来，撇下嘉敏郡主，溜去找顾珏约会了。

顾珏没有顾瑾聪明，但是她却只喜欢单纯爽朗的顾珏，似顾瑾训嘉敏郡主的情景……她可受不了，再旁看热闹就好。

马车前行，顾瑾浓密的眼睫低垂，身体靠着垫子，宛若熟睡。

“少爷何必同嘉敏郡主说那么多？即便没有她射出的那只箭，奴才也不会让圣女侍卫伤到少爷，奴才时刻提防着他。”

等了半晌，他没听到顾瑾的声音，以为少爷不会解释多言，因为少爷除了对六小姐会说几句外，从不对任何人多言半句。

“……她到底有心救我。”顾瑾突然睁开眸子，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我不愿意欠人人情，何况她的志向很难办到，她却一直没有放弃，追逐梦想并为之努力的女孩子是值得敬佩的。”

“倘若嘉敏郡主得到想要的，她的成功会鼓励很多人。”

顾瑾眸子深邃好似窥见了未来：

“我从不认为女子只能在后宅相夫教子，只能为男子的附庸！毕竟我身边的女人，无论是我娘，还是瑶瑶，她们不比男人差，她们应该得到机会，有选择生活的机会。”

第七百八十八章密谋（一）

似有似无的话语之后便是顾瑾幽幽的叹息。

他的想法即便是陆铮未必认同。

毕竟陆铮是唯我独尊坐拥三宫六院美人的隆庆帝养大的。

此生他许是无法做到完美，但这些事总要有人去想去做。

不过顾瑾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仕途之上，他同样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志向牺牲一切的人。

他手段未必光明磊落，构陷之事也会做上一做，并非君子好人。

顾瑾轻笑道：“瑶瑶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这句话他极是喜爱，曾经写下来挂在书房，每次他感到前路险阻困难时，总会下意识去看那副字。

期望嘉敏郡主也能不忘初心。

顾瑶听说自己走后校场发生的事后，火烧屁股一般冲进顾瑾的书房，陆铮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同担心不已的顾瑶相比，陆铮极为淡定，眼底偶尔还闪过一丝精光。

“娘，我没事。”

顾瑾正在安抚李氏，仿佛怕李氏不信，顾瑾孩子气般原地蹦跶了两下，“您看，我一点都没……”

房门从外被推开，顾瑶站在门口，一脸震惊，方才蹦跶的人是她年少沉稳的三哥？

“三哥。”顾瑶怀疑三哥受了刺激，“您没事吧，我去请太医，如何？”

“不用劳烦太医，我也没有脑疾。”

顾瑾耳尖微烧，衣袖摆动，重新坐回椅子上，温润如玉，君子风范。

李氏提着帕子起身向随后走进来的陆铮点点头，“瑶瑶同我去厨房，一会儿你把炖好的补品端给你三哥。”

“好。”

顾瑶转身对陆铮道：“你同三哥说说话，补品有你一份的。”

顺带向陆铮眨了眨眼睛，暗示陆铮讨好大舅哥的机会可不多哦。

陆铮微不可见颔首，跨过门槛走进书房。

别人的书房都会陈列多宝阁，或是摆放准珍奇物件加以点缀。

顾瑾的书房除了书桌椅子外，被书架塞得满满登登，同时书册也塞满了书架。

陆铮相信顾瑾应该看过书架上的书册，他目光扫过各色书册，有一分佩服。

天才难得，博古通今且用功苦读的天才更难得。

陆铮看过的书都没顾瑾多。

房门被顾瑶带上，她拉着李氏，轻声说道：“那两个阴谋家不知有在算计谁？被他们两个盯上的人得多倒霉啊。”

李氏轻笑：“我们瑶瑶不倒霉就好。”

“娘也看出三哥同陆铮有话说，其实我想听一听的。”

顾瑶挽着李氏的胳膊，“不过我怕自己自卑，同太聪明的三哥他们一块，我的脑袋都不够用呢，我还是在父亲身边找优越感。”

“瑶瑶确定能在四爷身边找到自信？”

“……”

人艰不拆！

顾瑶撒娇般拉长声音，“娘。”

李氏再笑：“你不去打听瑾哥儿所谋划的事挺好的，瑶瑶同瑾哥儿不一样，未必认同他所为，你三哥现在……连我都看不透了，知道多了反而给你三哥添乱。”

“何况四爷也离不开，我如今的重心大多放在四爷身上。”

李氏叹息：“你们兄妹都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主意，除了支持你们的选择之外，我能帮到你们之处已经很少很少。”

她更不希望儿女被自己影响，李氏有自知之明，无论是顾瑾顾珏，还是顾瑶，他们三兄妹都是主意大的。

当父母说得多了反而不美，李氏从没想过掌控儿女们。

“我听娘的话。”顾瑶抱紧李氏大腿，“娘就是我的定海神针，遇见难处我得向娘寻求指点，有娘在我身后，我安心许多呢。”

“好，我只管瑶瑶一个，让瑾哥儿他们自己去受苦奋斗去。”

李氏很庆幸瑶瑶活了下来，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啊。

书房，陆铮从书架上移开目光，慵懒靠着书架，顾瑾坐在窗边，光线斜射在他脸上，顾瑾低垂眼睑，犹如一位安静美男子。

陆铮淡淡说道：“出纰漏了？我听说你被嘉敏郡主给救了。”

“遇见点小麻烦，计划再好也会有几分意外。”

顾瑾手指骨节分明，特别好看，指甲饱满泛着健康的光泽，“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让陛下对圣女降低好感？我见陛下对圣女怕是只有男人对女子的欲望了，你派去的人挑拨是成功的，只是没想到瑶瑶……瑶瑶会说出那番话。”

“我们做了诸多的安排，还不如四叔几句话管用。”

陆铮失笑摇头，“四叔往日是装傻卖萌？皇上竟然让他乘坐御辇一起回宫，连镇国公都未必有此等优待。京城听戏的人多了，只有四叔可以不受圣女绝色影响……”

“他是看不见！”顾瑾同样扬起嘴角，坐直身躯，“又被溪姨娘等美人坑过，我父亲除了对我娘之外，再漂亮的女子都怀着戒心。”

陆铮扯了扯嘴角，顾四爷的眼神着实不怎么好，李夫人的心眼儿几十个溪姨娘绑在一块都算计不过她。

早在圣女入京后，陆铮同顾瑾就凑在一起合谋，陆铮了解隆庆帝好色的性子，以圣女的容貌和声望，隆庆帝必然宠爱于圣女。

陆铮强迫圣女的部族献上圣女只为缓解顾瑶的危机，可不想一手捧出个外族宠妃，进而影响陆铮征战。

“我撂下话只用一万蛮夷性命为报复，圣女部族指定会有动作，陛下对圣女有了戒心，纵然圣女挽回一些颓势，也无法让陛下对她怜惜信任。”

顾瑾说道：“这次再得到的矿脉归于国库，陆侯爷手中的矿脉足以传给我未来的外甥了。”

“归于国库？然后被官员们亏空掉？还不如等你在朝廷上一言九鼎，推行改革之后，我再把矿脉归入国库。”

陆铮显得不以为然，他费心谋划来的矿脉为何要给那群贪婪的官员？

哪怕他不缺银子！

顾瑾沉吟片刻，认真说道：“我在户部挂观政时看过往年的国库账册，如今国库的存银不足以支持突发的洪灾。”

“嗯？最近几年一直风调雨顺，应该不会有大规模的洪涝灾害。”

陆铮的触角深入六部，不少锦衣卫为他所用，自然清楚户部的银子都去了何处，“少许灾祸，陛下还是能让何大人筹集到银子赈灾的。”

顾瑾冷声道：“不，今年必有天灾。”

第七百八十九章密谋（二）

陆铮不以为意耸肩，漫不经心说道：“你怎会知道？莫非你还会观天？”

本事玩笑的话，陆铮见顾瑾一本正经点头，还说道：“看过几本观天的书籍，我又查过往年的节气变更，气候也是有规律的。”

陆铮：“……”

“即便今年依然风调雨顺，没有太大的天灾为祸百姓，国库的存银也太少了，何大人纵然再擅长理财怕是应对不来，除非……疯狂敛财。”

疯狂敛财是什么后果？

如今是歌舞升平的盛世，可是每年少不了造反的，打着各种旗号为先帝太子鸣冤的义士不计其数。

归根到底还是百姓生计艰难，税负繁重。

“你相信重新修缮的堤坝？德妃娘娘的娘家兄弟主持修缮堤坝，我不知堤坝质量如何，但我知道八皇子多了好几笔进项，他也借此收买不少两淮府县的官员支持。”

“修堤坝可是肥缺，哪次是干净的？”陆铮和顾瑾不同，他对百姓并不是太过看重。

但是陆铮做不成顾瑾，却也敬佩顾瑾真正心怀天下的心思，更佩服顾瑾为了在陆铮看来不切合实际的志向而努力，甚至顾瑾随时准备牺牲自己。

顾瑾同陆铮说过，他只会牺牲自己，而不会连累父母兄弟。

陆铮见识过顾瑾的手段，自然不会把顾瑾当做圣人。

否则他就不会同顾瑾一起设谋算计圣女了。

“不过是贪多，贪少的事罢了。”

顾瑾听后盯着陆铮，一字一句说道：“今年若是河水暴涨，堤坝万一被冲垮，两淮的百姓必然家破人亡，陆侯爷别忘了，先帝太子曾经在两淮狠狠处置过一批贪官和盐商，他在两淮名声极好。”

“直到如今还有人家供奉他的长生牌位，为他祈福。一切顺遂还看不出，一旦百姓家破人亡，再加上有心人教唆，顷刻就有可能爆发一场骚乱。”

顾瑾眸子幽深，“陆侯爷也不希望自己手中的兵器染上贫苦百姓的鲜血，他们也是中原的子民，并未外族。”

“而且纵然陆侯爷用高压等手段平息叛乱，大灾之后，如何治理流离失所的百姓？如何让百姓快速恢复农耕？朝廷上的官员有几个能担此重任的。”

“……”

gu903();陆铮鲠了半晌，“这些不过是你的假设，今年若是太平无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