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会倾慕他?他什么都不懂!”
汪氏泪水湿透了帕子,“当时父亲说,虽然我是去做继室填房,但顾家也是规矩的人家,我的日子不会难过。”
“他已经是父亲能给我选到的最好人家了。”
泰安伯更为心疼眼前脆弱的师妹,痛苦道:“都是我的错……本来我们该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是我没用耽搁了你,若不是见你比以往消瘦落寞,我以为起码你是幸福的。”
顾家的富贵比泰安伯府不差,顾四爷虽是不着调,但吃穿用度比泰安伯还要讲究几分。
不是有爵位的人家就一定比没爵位过得富贵。
汪氏苦涩的一笑:“同他又能说幸福?”
第一百五十章四爷
对鸡同鸭讲的丈夫顾四爷,汪氏早已绝望。
“你也知道……他在外面的名声,顾家顶顶有名的浪荡子,老夫人宠着,长房顾大爷护着,他便无法无天,恣意放纵。”
“在他眼里从来没有这个夫人,身边养着宠妾,李姨娘娘家兄弟竟是皇上御前侍卫,她又有儿女为靠山,我根本管不了她。”
汪氏哽咽着,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师兄才高八斗,身上又有爵位,擅长诗词歌赋,被皇上所倚重,身边却是干干净净,侍妾通房皆无。
偏偏顾四爷文不成,武不就,指望祖萌的庸才蠢货,他身边却有侍妾。
泰安伯把自己的帕子递给汪氏,轻声道:“既然他不懂得珍惜你,我愿意……我愿意照拂你,师妹,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任何人都不能把我们再分开了。”
“不,我已经非完璧之身,我们不可能的。”
汪氏仿佛被这句话给烫到了一样,连连后退,泰安伯罕见强势抓住汪氏的手臂,“三生石上刻着我们的姓名,即便我们彼此走过一段弯路,迟早是要在一起的。”
“我若是嫌弃你,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何况你的不幸也是因为我,对你,我只有心疼愧疚,怎敢有半分的轻慢?”
“你的儿女,就是我的儿女,师妹非完璧之身,可我也是个死了妻子的人。”
“我想给师妹幸福。”
“我画得那些画作,旁人不懂,师妹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汪氏眼泪落得更凶,悲伤般摇头道:“不行,不行的,我们这么做是不对的。”
挣脱开泰安伯的拉扯,汪氏夺门而出,仿佛慢一刻逃离,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
跑出去十几步,汪氏回头看了一眼,泰安伯认真深情的目光令她心头涌起一股甜蜜。
这世上还有人认可她,珍惜她。
可是多年受的教养,她又怎能做出偷情的事?
一旦被人知晓,她还要不要活?
她的儿女还要不要做人?
汪家几代经营下的名声也会被她毁了的,她的姐妹们也会被自己连累。
她唯有牺牲自己,成全这许许多多的人。
“恨不相逢未嫁时,还君明珠双泪垂。”
汪氏捂着嘴转身跑开了,再看下去,她怕自己没有勇气离开,怕自己会投入到师兄的怀抱。
慌不择路的汪氏跑到前面,正好赶上黄灿出门,两人差一点撞到一起。
黄灿停下脚步,汪氏正陷入敏感多情的思绪中,对身边一切人或事一无所知。
她此时眼里谁都没有。
“汪夫人……”
黄灿眼见着汪氏神色恍惚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目送汪氏的身影消失。
汪氏的态度不对!
许是同王小姐这类才女相处久了,黄灿也能把握才女的心思。
汪夫人虽是已经嫁人生儿育女,依然有着一颗少女般敏感而多情的心。
方才在客厅,顾璐可是没少埋汰王小姐,令黄灿面上都没光彩,他本就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
当初听到父亲说陆铮惹不起,黄灿都想着同陆铮交手一次,他输给陆铮,还会输给顾璐?
若是能抓住顾家的把柄,他足以用此威胁顾家,也许他还能娶到顾瑶……
冠世侯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肯定发现顾瑶倾城绝色才动了心思。
他若是能占了冠世侯的女子,也算是对陆铮的报复了。
黄灿隐藏身形,躲在柱子后面,不过片刻泰安伯出现了,他同样眼角有泪痕,一副为情所困,为情所扰的落魄样子。
他们曾在文会上见过面,黄灿也听王小姐评价过泰安伯,说泰安伯的诗词中有一种惆怅,有求而不得的遗憾……
诗词反应作者的心境和情感,越是浓烈的感情和遗憾,越是容易写出精品。
王小姐赏鉴诗词是高手,她说过的话,黄灿也记住了。
黄灿摸了摸下颚,意味深长笑了笑,顾璐……不是护着顾瑶吗?贬低王小姐?
若是她生母偷情曝光,她还有何脸面说那那套汪家如何清贵的话,又如何再敢瞧不起王小姐!
——
天牢之中,顾四爷翘二郎腿,喝着小酒,脑袋枕着胳膊,悠然道:“明日,爷就能出去了!”
“你的案子只审了一次。”赵炼贴着墙壁,打击得意洋洋的顾四爷,“你别以为方才陆侯爷来看过你,你就能顺利开释。”
“对了,你同陆侯爷认识?”
方才陆铮亲自来天牢给顾四爷送了两壶美酒,差一点把赵炼的下巴惊掉了。
纨绔任性的顾四爷怎么可能认识陆铮?
别说镇国公陆恒,就是隆庆帝都没享受过陆铮孝敬的美酒纯酿。
顾四爷也不是深藏不漏的人,他就是个任性妄为的纨绔子弟!
“爷凭什么告诉你?”
顾四爷吧嗒吧嗒嘴,斜着眼睛,以欠揍的语气道:“死老头你就羡慕去吧,你就是羡慕得脑袋进水,也想不明白爷同陆侯爷可要好了。”
“多用用你的脑袋,也省得你在天牢里待太久,脑袋都成了疙瘩木头!”
赵炼:“……”
“你也别不服气,别以为爷是奚落你。”顾四爷灿烂一笑,“其实你没猜错,爷就是奚落你,故意气你,哎,赵老头你能如何?爷比你先出天牢,你才要等皇上的圣旨开释呢。”
“等爷出去后,牢房里的东西都留给你,让你也沾沾爷的喜气。”
顾四爷环顾牢房中的物什,嫌弃道:“横竖这些,爷是用不上了,天牢也就只来这一次,不似赵老头你是天牢常客。”
“一旦皇上放你出去,你最好老实听话一点,顺着皇上的人都是忠臣,忠言逆耳那套是拿来对付昏君的,咱们陛下英明神武,光正伟岸,除了过于欣赏清秀的才女之外,没别的毛病。”
顾四爷摇头小声嘀咕:“他也嫌弃腻歪,爷好好的瑶丫头竟被说成艳俗,当爷不知道他们一边说着瑶丫头,一边欣赏瑶丫头?”
“哼,你们读书人都是伪君子,敢做不当的伪君子!”
赵炼再次躺枪,又被纨绔子弟顾四爷堵得哑口无言。
第一百五十一章章探望
隆庆帝过问的案子,又涉及到荣国公和顾侍郎,大理寺等三司不敢有任何的耽搁。
顾四爷虽是只被提审过一次,但案情已经有了明确的脉络。
京兆府尹提供的证据被认为伪造的,现在只等最后定案,毕竟是隆庆帝所关心的案子,大理寺不敢有任何的马虎大意。
而且结案也不是他们说得算,需要隆庆帝御笔亲批。
马爷身上再次加了罪名,诬陷顾四爷,整个帝国都发下了公文,捉拿他。
天牢中,牢头领人走到关押顾四爷的牢房前,“四爷,四爷,有人看您了。”
“谁啊?这么没眼色?”
顾四爷睡得正好,被人叫醒后显得很烦躁,张开眸子看过去,朦胧中是一位少年,看着有点眼熟。
“不认识,你认错人了。”
顾四爷一转身,背对着牢房门口,睡意正浓。
牢头看了看身边少年的脸色,尴尬笑道:“四爷的脾气就是如此,您别多心。”
“义薄云天顾四爷。”
少年脸上的肌肤很是细腻,犹如刚刚退掉一层皮,白中透红,不大自然。
他脚步也略显蹒跚,来天牢时,是被仆从背着过来的。
赵炼走到牢房门口,看清楚少年后,眉头微皱,义薄云天?
顾四爷吗?
他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哈哈,说得好,爷就是仗义。”顾四爷睡意少了许多,再次转过身,“冲你说这句话,爷就陪你聊一会。”
“顾四爷忘了我?”
少年示意牢头把牢房门打开,牢头不敢犹豫,麻利打开锁头。
他推开身边的仆从,一步一步缓慢又坚定走进牢房。
“爷好似见过你,你是谁来着?”
顾四爷翻身而起,见少年走路着实费劲,说道:“慢腾腾的,爷看着心烦。”
他顺手扶了少年一把,一脚踢了个蒲团过去,少年顺势坐了下来。
“年纪轻轻的,身子骨怎么这么差?养好伤再出门不行?万一你摔了,你家父母还不得找爷算账?”
顾四爷一长串的理由,“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别出来连累旁人,何况爷过两日就出去了,天牢也没什么可看的,你真想感激爷的话,不如多宴请爷几次,包下整个酒楼给爷去晦气。”
少年唇边含笑,很有耐性问道:“还有吗?四爷还有何要求?”
顾四爷摸着下颚,眨了眨明亮清澈的眸子,“年纪虽轻,口气却是不小。”
“用不用江南戏班子?用不用名妓助兴?”
“……”
顾四爷多了几分心动,板着脸道:“你当爷请不来戏班子?用得你献殷勤?虽然不吃不拿,也不是爷的作风,但是经历过天牢,爷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不占不熟悉人的便宜。”
“甚至爷再也不多管闲事,弄不好就被什么事给牵连了。”
“爷可不是赵老头,把住天牢当享受,也不知他是不是家里不舒坦?宁可住天牢,不住家里,也许他夫人和儿女都不怎样,他才总是想住在外面。”
“……你夫人好?”赵炼气急败坏说道:“你同人说话,还不忘损我?”
顾四爷道:“我两位夫人都是出自名门,端庄贤淑,自然比你夫人更好。”
极为要面子的顾四爷自然会把自己的妻子夸奖一番。
虽然他受了不少大舅子的欺负,但自己人就是自己人,他总要维护一二。
旁人说他荒诞纨绔无所谓,毕竟他也的确做不来正事,但说他的妻子儿女不好,他会很不高兴。
赵炼嘀咕了一句,“没见你夫人来看你。”
“那是爷不让她过来,一个女子来天牢作甚?不嫌弃晦气?”
“……都是你的道理,我不同你顾四爷说了。”
赵炼闭上嘴巴。
少年眸子闪烁,轻声道:“父亲一直瞒着我,我不知顾四爷您为我的案子而被关进天牢,我今儿才刚刚来到京城,听说这事后,立刻来天牢看您,您且放心,等大理寺再审问您时,我会亲自出面,没有您和令爱,我怕是……怕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绑走我的人,打折我手脚的人,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少年眉蹙着一抹阴郁愤怒,双眸隐隐泛着凶光,“迟早一日,我要把他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偿还。”
顾四爷点头道:“没错,谁对不起你,你就要狠狠的报复回去!宽容得罪你的人,只会让别人更变本加厉欺负你。”
“对了,你就是荣国公……”
顾四爷仔细打量清俊的少年,颇为意外:“你长得挺俊呀,比我家瑾哥儿,只差一点,同珏哥儿……哼,那个臭小子。”
虽是揍了那小子一顿,破了他从不打儿子的戒,但顾四爷依然恼恨着顾珏。
“比瑞哥儿要俊上一些。”
顾四爷道:“瑞哥儿最近读书用功,爷看着他消瘦,精神也不好,有点心疼。本就不是读书的种子,何苦非要勉强为难自己?”
“想不开啊,想不开,爷又没短他吃喝用度,非要同瑾哥儿比,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顾四爷侃侃而谈,“爷就是看得清楚,从不勉强自己,母亲和大哥逼爷读书,也就装病,爱谁读谁读,横竖爷是不学圣人文章。”
“说句不好听的,圣人说得那些道理都是几百上千年前了,就算圣人说得都对,也未必能管得好当下的事。爷最烦张口圣人教诲,闭口圣人名言的,圣人又不是爷爹娘,又没给过爷一两银子,爷凭什么听圣人的?”
赵炼:“……”
少年倒了一杯茶给顾四爷,笑道:“我也不爱读书,到是同四爷有同样的想法,玩乐怎么了?我又没花别人的银子?”
顾四爷眼睛很亮,首次找到知己的感觉,“你不错,难怪当初瑶丫头要救你,其实爷是懒得管的,不过是被瑶丫头逼得不得不过问,你不必感激爷,那群臭乞丐……”
“爷被冤枉也同你无关,是有人看爷,看大哥不顺眼罢了。”
顾四爷怅然道:“不过,你能把恩情记住,还算是有良心的人,以后你好好回报爷一二就是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拒绝
赵练听后,对少年颇为同情。
怎就被臭不要脸的顾四爷给救了?
当世讲究中庸之道,谦和为上,即便对谁有救命之恩,旁人报答时,多会婉拒。
哪有像顾四爷主动索要好处?
少年浅浅笑道:“我定然不会忘记顾四爷的恩情,但凡顾四爷有差遣,我绝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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