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检没有作声,因为齐然的手动了一下。他赶紧探过身去观察齐然情况,却见他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在看看心电监测,心率87次/分,血氧饱和度94%,呼吸21次/分,收缩、舒张压均在正常值范围内,才轻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内鬼在临潭,可我不知道是魏源。余知检沉声道,一两秒后,他却又补了一句:但你父亲可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姜铎先一愣,再阴沉下脸攥紧拳头,按捺住喷薄的怒火瞪着余知检等他接着往下说
你得去问问你父亲。他魏源,当初在临潭县医院特殊看护病房守着丘木木的有他,到坝下参与深入调查行动的有他,到剑潭冶炼厂查访运输线涉毒情况时也有他,甚至小涛父亲到安防公司申请安装闭路监控时,还有他跟着一起。难道你父亲,就真的毫无察觉?
你他妈满嘴喷粪!姜铎嚯的一下站起来,戾气深重的把毒化鉴定报告往床头柜上一拍,转身走向病房门口。
他怕在多待一会儿会忍不住跟上级动手。
但还没走出去两步,余知检又在他身后开口道:
姜铎,你真的了解你父亲么?1989年,抓捕麻三平时出现重大失误,让你父亲胳膊上多了一道14公分长的伤疤,之后他就曾到临潭县局警令室把魏源的档案和政审材料全部核查了一遍,他那会就已经知道魏源籍贯文州平远,却故意填报成文州临县,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父亲一直没有向上级部门报备这个情况。
姜铎僵在病房门口,青白了脸色如遭雷击,再转头看向余知检,
余知检心里低骂着我也是急糊涂了我才同他说这些,转念一想既然说开了,索性再往深处逼迫他一把。
你们法制负责审查各类报送检察院批捕的刑事案卷,毒品案案情你也研究过不少。涉毒团伙总是带有十分明显的地域、亲缘、家族成员共同参与的特征,你不会不清楚吧?如果一开始魏源就以真实身份背景报考公安系统,他怕连公安局的大门都摸不进来。可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上级的庇护和帮助,你觉得他有什么能耐能一直待在缉毒侦查关键部位?
砰的一声!姜铎一拳头砸到病房墙壁上,满目威逼和警告看向余知检,却平静的说
我爸铁骨铮铮,绝对不会对不起大檐帽上的警徽。
砸上门怒气冲冲的离开病房冲进电梯,脑子沸成一团,姜铎焦躁的摸索衣兜翻出一个烟盒,只叼了一支在嘴里,没点,却狠劲嚼着。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他才发现自己按的是9楼ICU隔离区的楼层。
ICU观察室没有批准不能探视,姜铎只能透过铁门上的玻璃小窗张望了一会儿,却什么也看不见。半晌后,他索性背靠紧闭的大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蔫头耷脑,双手抱着脑壳,捋一捋又沉一沉烂酱一样的心境。缓了好一阵才重新站起来,走进医院楼梯通道拿出电话。
喂!有事?
急吼吼的拨出号码,一接通,自己只爸了一声,便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是直接质问:是你包庇魏源烧死了三两叔?!还是责问是你纵容魏源向自己亲儿子下毒?,想想都觉得简直疯求哦
半晌没吭声,难得老姜竟没有像往常那样不耐烦的怒骂:吃多了啊?有屁赶紧放!,而是静静的等了自己一会儿,再试探着开口问:
你害怕了?
隔着电话,自己都能看到老姜佝偻着腰杵着拐杖,小心翼翼又不太熟练的关心自己,从小到大自己这个隐形爹的沟通方式永远不是打就是骂,什么时候这么轻声细语过
嗯姜铎老实承认,甚至鼻头都有点酸,两条人命我背不起,我也怕自己死了,你们会难过,更害怕小涛
认怂也没什么,谁规定的警察还不能认怂了。隔着听筒顺着电磁波,老姜又故意压着嗓子降了音调,声音听着既轻又缓甚至都不像是那个伟光正又凶巴巴的老姜,
小涛没事,得亏你那天看守所的值班电话打得及时,我也找田所长打过招呼了,会多关照他,也一定会看牢他。
谢谢你,爸。
电话那头没动静了,似乎是姜明远有些不知该怎么承自己亲儿子的谢意,只深重的呼了一口气。
那要不你也找地躲起来?
姜铎一愣,莫名又开始上火,升了个调门沉声道,我认怂,但没认输!老爸你是嫌我是软蛋还是骂自己是王八?
嘿嘿。姜明远的笑声传过来,我还真怕你被吓破了胆找地躲一辈子去,毕竟你俩小时候说起理想这事,你一向不靠谱,小涛倒是挺有出息一直说他要当警察,你就不一样了,你不是想当太监来着?
姜铎呵呵尬笑了两声,老爸你还记得真清楚。心内却腹诽打小立志当警察挺有出息那个正往悍匪的路上一路狂奔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那盒糖,真是魏叔?
姜明远没有立即答话,等了一会才道,
临潭这边你别管,老吴和宋之田暂时被关了禁闭接受调查。你好好配合侦查处工作组的安排,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接着往下查,遇事解决不了,就多问问余处长和尔扎都惹,及时向上级汇报,别逞能。还有,你给老子听好了,三个月前老街那次有勇无谋蠢到家的行动,你可不能再来第二次了啊!我和你妈年纪大了,不经吓。
姜铎心里一沉,老爸没把话说死,是不是还有帮魏源开脱的意思在里面。想到这,姜铎忍不住逼问:
魏叔是平远人?爸,别的都还说得过去,押解徐老六进看守所时,魏叔手上却挂着徐老六小儿子的金坠子,这事要说不清楚,小涛出来第一个就得找你算账!
平远来的就是坏人了?姜明远暴脾气又上来了急声反问,照你这么说,你三两叔还是山里人呢,他咋没去卖零包吸贩毒去?
爸。姜铎在电话那头小声嗫喏了一句,那能一样么?
怎么不一样。姜铎我告诉你,你要敢往你魏叔身上泼脏水,你就得有站得住脚的证据!而且,就林逆涛那臭小子他还敢跟我算账,他算得着吗他?老子没动手打断他的腿就不错了!他居然敢
敢什么?!姜铎心里一惊,急忙绷直上身把耳朵贴拢听筒,没想到姜明远一个急刹车顿了一顿后,却只来了一句
居然欺负你小田叔,你小田叔可是掏心掏肺的对他啊,这小白眼狼。
听筒那边不出声了,姜明远也不知道糊没糊弄过去,想了想,又说了句,先这样吧,自己小心点。便挂了电话。
盯着电话看了一阵儿,姜铎没再打来,姜明远才坐回禁闭室的凳子上,把手机递给桌对面的张程勉。
眼见张程勉僵直着接过电话,眉毛拧成一个川字,便秘一样欲言又止复杂难明的直愣愣看向自己,跟自己欺骗了他多少感情负了他的心一样,忍不住鸡皮疙瘩跳出来浑身一激灵,再无奈的笑了笑
gu903();我老糊涂,怕他着急,不敢跟他说小涛把有毒的糯米纸藏了一下午,直到提取物证时才被我们发现的事情。哎这俩孩子真的是,咋长着长着就都长偏了呢?还有,他俩到底啥时候弄成这样的?原先老黑总骂我瞎我还不服气,现在想想,还真没骂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