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派出所健身房,占了整个五楼一大半的面积。三分二的地方铺设木地板,上面放置了各类健身器材、海绵垫、手脚靶和几个训练用的警用防爆盾、齐眉棍。当间三分一的地方则是铺设塑胶的训练台,姜铎站在当间,脱下外套和鞋,扯掉领带,扣紧半指拳套,前脚向前内扣,后脚蹬地,前手持到身前较远的位置,后手护住下颚,降低重心,双眼紧盯着尔扎都惹。
反观尔扎都惹,公园里遛弯的老大爷一样含胸拔背背着手,闲散的站在姜铎对面,翘着嘴角笑容平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接下来会沉身架马,开始慢悠悠的分西瓜打太极。
僵持了两秒,后脚蹬地重心前移,姜铎按奈不住冲了出去。缩短两人的距离后却猛地停住,双腿聚力先起踢击,被防住。再接连小鞭腿,被向后一闪。姜铎心里一急,迅速调整身姿上步冲向前,双手接连挥出直勾摆组合拳。
一直左摇右晃的尔扎都惹却突然降低重心正直向前一贴,双手交叉一架,制住姜铎挥拳的手肘,迅速一压。
一瞬间,手肘仿佛被液压钢钳紧紧箍住再顺着自己的拳势把整个上身往前一带,姜铎重心不稳心内大骇的同时,尔扎都惹已转腰提膝,坚硬的膝盖撞上自己的侧腹,力道犹如钢锤凿地,半边身侧一麻之后,便是巨大的疼痛。姜铎咬牙挥拳击打尔扎都惹的手肘,却被他灵巧的避开后黢黑了一张脸,沉声道:
你他妈的逗我玩呢?
退出一段距离后,姜铎揉了揉衬衣底下青紫的腹部,咬牙切齿的看向尔扎都惹。再一次恶狠狠的发力冲向前,还是交替着步伐远踢近打,却不敢轻易向前贴靠使出摔法。
太慢。
手肘架高,腿绷直。
力到脚背击打范围太小!你得观察好距离用胫骨劈砍。
往哪出拳呢?没长眼睛吗?拳路都偏到天上了!
白长这么大个儿拳头却跟棉花一样!猪吗?身形优势反到成了掣肘,连贴身抱摔的着力点和重心都找不对。
攻击无效,反而接连吃了好几下尔扎都惹没有规则路数的肘击和鞭腿,耳边一直充斥着他嗡嗡嗡的责骂和教训,姜铎难以招架的退出一段距离,站定,抬手一抹嘴角的鲜血,咬牙忍住浑身多处酸麻胀痛,心内窝着熊熊怒火猛地向前一冲
前腿侧踹。尔扎都惹边心忖着看架势和腿法倒还算凑合,边架手防御。谁知临到近前,姜铎眼内寒光一闪,刁钻的腿法却是轻巧的力道,还没碰到自己身侧却猛地一收,再迅速调整重心猫腰冲向前,趁自己架手的间歇搂抱住自己的腰,肩颈一顶再用力一撞,拉带着自己的上身欲将自己重重的扳倒在地。
姿势猥琐,但直接有效。
即将被身形大了自己整一圈的姜铎砸倒在地,尔扎都惹却笑起来,角度诡异的弯曲手肘撞向姜铎的下颌骨,趁他的脑袋被击打得懵了圈的一瞬间,两手搂按压住他的脖颈,错手用力一掰。整个形势扭转过来,被砸到在地的反而成了姜铎,而尔扎都惹则趁势扭住他的手腕,在跳起来用力一跪。
有胆量,脑子也还算凑合,但不够直接,不够凶狠!老街那几场黑拳还没教会你么?给对手留余地,就是断自己的生路。
你也是这么教小涛的?被一糟老头牢牢跪压在地板上,姜铎恼羞成怒又愤懑不平的骂道。教他土匪一样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起码比只会耍嘴皮子强,不是么?尔扎都惹反关节一扭姜铎的手腕,眼睁睁的看着他闷哼一声,额间冒出点点细密的汗珠。
老疯子!快撒手。站在一旁观战的陈振辉焦急的大声呵斥,正准备冲向前时,却被旁边的王国正伸手一挡。毕学军和童必祥同样也是青白了脸色捏紧了拳头,弓腰前倾着上身,一幅时刻准备跑上前隔开两人的姿态,但看到王国正不同意的摇了摇头,都愣了一愣。
眼见姜铎已经眉目皱成一团嘴角惨白,有豆大的汗珠滴到地板上,尔扎都惹才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站起来,脱掉了警服内衬。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露出纠结沉厚的背部肌肉,当场惊掉了下巴。
有纹身?!而且密布了整个背脊,身躯当间是竹林山石,一只拧眉恶目戾气十足的下山虎,正隐匿其中。
警察居然还敢留着纹身?真是闻所未闻!
众人惊骇唏嘘着,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尔扎都惹背脊上的猛虎吸引,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幅纹身早已交错割裂成怪异扭曲的图案,因为上面爬满了一条条细蛇一般粗细的疤痕。
当着一个个惊愕呆愣掉的生嫩面孔,尔扎都惹面沉似水挺直腰背。这一次,却是他先一步做好了站架,摆出前脚正直、双手架得距离身前略高略远的泰拳起势,盯着仍趴俯在地上的姜铎,沉声道:
再来!
一架打到了大午后,姜铎浑身上下青紫红肿,仰躺在塑胶地上,直愣愣的瞪着屋顶的白墙和日光灯管,瘫着手脚,仍由陈振辉、童必祥帮自己冰敷消肿。眼下的自己,被收拾得跟块破抹布一样只能无力的摊开来,玩命一般折腾了一上午,却连一记有效的攻击都没能揍到尔扎都惹身上。
尔扎都惹懒得再看他,转过背捡起了地上的警服,边系纽扣边说:就算是想做蚯蚓当鱼饵,也得沉到水底下才能钓得上鱼,就你这样,一下去就得被淹死。
抬手掩住面目沉默了一会儿,姜铎却低声道,小涛知道么?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提前跑回来。收到猎杀行动即将开始的消息,他就失控了,他那案子事实不清证据不充分,能不能批捕都不好说,进去没两天,他就会申请取保候审。而且,他要是真想出来,临潭看守所又怎么可能关得住他。
手一撑地挣扎着翻坐起来,姜铎看向尔扎都惹,焦急的喝道,帮我关够他37天,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你。
闻言,尔扎都惹转身面向姜铎,耷拉着眼皮双目阴沉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嗤笑道,
我能要你做什么?除了让你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我还能要你做什么?你心里顾忌太多,拳头不够直接不够干脆利落。居然还心存侥幸的巴望我能按照套路陪你过手。连眼前究竟是怎样的处境,你都预判不足,明明早已察觉被人盯了梢,见那些人一直没动手,你便放松警惕,还天真的以为他们会有所顾忌,不敢在青天白日的大太阳底下拿捏你,居然还毫无准备、大张旗鼓的往人堆里头晃荡,你真当他们都是吃素的么?
眼见姜铎阴沉着脸色不吭声,尔扎都惹黢黑了一张脸,摇了摇头,接着说
躺够了,脑子清楚了,就到王天养办公室来,我有东西给你。或者,你就找个地方躲一辈子吧。
半个小时以后,嘴角青紫红肿、半边脸裹着纱布的猪头姜铎,走到源鹤市缉毒队大队长办公室门前,喊了声报告!,再推门进去,却见只有余知检和尔扎都惹坐在里面,便一屁股坐到他俩对面的沙发上,开门见山:
你们把小涛困在边境整整八年,都没能拿捏到骆驼确凿的犯罪证据,却指望我能尽快把他钓出来?
闻言,余知检抬眼盯着姜铎,反问道:姜警官,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骆驼想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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