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远丧气又愤懑的猛吸一口香烟,拧紧了眉头,各种情绪混杂着让他嘴里的苦涩一路从舌根侵染到心底。
我就不明白了,洪海、林三两在宁远州失踪我没法深究,丘木木过手的毒品被刮了一层在临潭就地分销也没法深究,女尸案前后几天这剑潭厂出货单和过磅单数量对不上还是没法深究,所有的案子都跟毒品有关,而我这个缉毒大队长却都没法去深究,那还要我干什么?干看着他们来来去去沾人血馒头谋财害命挣大钱?
捉贼拿脏啊姜明远!老吴急声道,
你可千万不能也被林三两那个没溜的玩意儿带跑偏了。特别是这个剑潭冶炼厂,你敢告诉刘牧那过磅单和他们厂里的出货单你和老黑是怎么弄出来的吗?连那史金来和丘木木都没有本地分销零包的小药头敢出来指认他们,你蹲了他们厂进进出出那么多趟货,也没拿着什么实质性的物证,这说明什么?说明剑潭冶炼厂里有能耐通天的人物,早就已经把屁股底下擦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了,就凭你手里那几小条来源非法模棱两可的证据,你要是提出来想再进厂勘查,刘牧他会帮你去州局批条子?他只会觉得你是第二个犯了混的林三两!
姜明远不吭气,静静的听老吴把话说完,这些话不是老吴第一次同他讲了,可每回听他唠叨一遍,就像往自己心里砌上一块水泥砖,堵得他喘不过气。
半晌,姜明远才掐灭烟头平静的开口问:
那老吴,我让你去查那事弄得怎么样了?
听他问起这个,吴劲松总算心里一缓长舒一口气,
这就对了,头查不着,咱们就从尾巴查,别老想着从头到脚一锅炖。我的几个老关系已经混到零贩窝里了,听你说洪海抓着的那几个药头辨认不出史金来和丘木木,不像是在刻意隐瞒和说谎,但那两枚指纹却又实实在在的证明,零贩药头的上线就是从丘木木手里拿的货,那我们就掐头去尾好好查一查零包流通路上中间断了的那一截,也是当时丘木木比起凉山那边的情况,更害怕说出来的一截。
晚上10点半,被疲劳轰炸到两眼模糊脑子昏沉沉的学生们终于迎来了晚自习下课的救命铃声,一天从早到晚做习题做试卷对答案改错再做习题再做试卷的孩子们,眼下已经个个头晕目眩一脸菜色。
姜铎正坐在教室当间使劲伸长手臂舒展一下筋骨,在两手交叠互相掰了掰捏笔捏到僵直酸疼的手指手腕,边站起来收拾桌面和书包,边习惯性的往前瞅,
果然,前面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座位和一个搭着厚外套的孤零零的书包。
升上初三以后,各科老师便开始变着花样的玩题海战术,天天不重样、数量有保障的给学生们的搞测验做模卷,班主任王老师还别出心裁的要给每个学生的每个科目考试成绩做一个曲线图,林逆涛这个细心乖巧(免费打杂)的学习委员,便只得每天晚自习抽空到校办公室报道,帮着老师登记分数归档成绩什么的,经常忙到放学也回不了教室。
以往碰着这种时候,姜铎便会帮着把他的书包收拾好,拿到行政楼底下去等他,但是今天自己跟他生了一整天的闷气,半点好脸色都没给他,眼下却又这么屁颠屁颠的给人提书包等着一起回家,总有些拉不下脸来。
但是那可是小涛啊,姜铎在心里计较着,再怎么跟他置气也不能不管他吧,这大冷天夜里风又大,他外套也没带就去了行政楼,待会着凉了可怎么办,想到这,姜铎只得认命的一低头,走上前去给林逆涛收拾书包,在拖着身子不情不愿的往行政楼那边走,边走还边嫌弃自己
他是根稻草啊我就真不管他他还能被风刮走了不成?我可真够贱的我
就这么想着,没走多远便迎面撞上了正往教室走的那根稻草。
直愣愣再看见小涛,姜铎心情复杂的一皱眉,还是觉得他老瞒着自己鬼鬼祟祟半夜跑出去这件事十分不能原谅更不能纵容,于是姜铎臭着一张脸急忙向前走了两步,把书包外套往林逆涛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本来看见姜铎还愿意来找自己,林逆涛心里一阵暖烘烘还挺高兴,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搭话,就被他塞得一愣,林逆涛反应过来便急忙穿上外套拿起书包追了过去,边追边喊。
姜晓堂你等等我。
听见身后的喊声,姜铎心里一沉越发加紧步子往前赶,最后干脆跑了起来,林逆涛也急了,脚下生风的追着出去,
两人这么一路火烧屁股一样你追我跑,全然没去管周围老师同学们诧异的眼神。
眼看跑出校门口就要拐进公安家属院了,姜铎却半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林逆涛心头无名火起脑门青筋一翻,加紧步子一个蹬地前踢,直接把姜铎踹翻到路边的草丛里,还没等姜铎反应过来,他又立即上前跪压住姜铎的胸口,在单手压住他的肩,上身一低冲他怒喝
让你等等你聋啦!跑什么跑?!
姜铎后背火辣辣的一阵疼都被踹懵了,反应过来后急忙转身却瞬间又被林逆涛按回地上,正准备大发一通牛脾气,却突然瞥见路灯暗幽幽的暖光底下,映出小涛眼角一闪一闪的,一时愣怔又脱口而出
你哭啦?
姜铎话音刚落,林逆涛便手肘一沉重重的按住他的肩,又急忙别过脸用手背一抹,冲着姜铎骂道:
你他妈再说一遍?心底却把自己从头到脚嫌弃了个够,林逆涛你个软蛋还敢再丢人一点吗?
姜铎被按得锁骨都快移位了疼的直咧嘴,急忙道:是我哭了行不行涛爷!赶紧松手啊快碎啦!
闻言林逆涛才松开手,眼角泛红的瞪着姜铎:
姜晓堂咱们有事说事!你给我发脾气找我打一架都行,像个娘们似的不理人见人就跑算什么意思
看着林逆涛红红的鼻头雾气腾腾的眼睛,姜铎心里一阵呵呵,拳头硬有屁用,谁才像娘们一样爱哭鼻子,便凉凉的开口问
打架有用吗?打完了你能把你大半夜去哪鬼混告诉我吗?
林逆涛瞬间没了气场,僵在原地
看见他这副形容,姜铎的心头火又开始蹭蹭往外冒,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便准备大步往家走,谁知还没跨出去两步,却突然被林逆涛拽得一趔趄,差点又摔一个狗吃屎。
你他妈还有完没完?姜铎骂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你爱上哪去就上哪去,老子才懒得再管你。
我没去鬼混。林逆涛紧紧攥着姜铎的胳膊,生怕他在跑掉,又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沉声开口:我也确实没法告诉你我去干什么,姜晓堂,你要信得过我你就别多问,总之我没在干坏事。
你也才是个初中生啊小涛。姜铎看向他,大半夜在外面晃荡你不害怕啊?你看看你白天都困成什么样了,见天上课睡觉。
听着姜铎话里满满溢出的担忧和关切,林逆涛心里一暖便握住姜铎的手,笑着说:大山里头夜里没灯可比城里黑多了,我都没怕过。
可这种玩笑一样的回答哪里宽的了姜铎的心,姜铎十分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终究还是舍不得那温热的掌心,只得没出息的仍由小涛继续握着,他皱眉盯着林逆涛,又想起他身上坑坑巴巴的刀口,忽然就明白了。
我没资格撺掇你跟你爹对着干,可有时候林三两就是让驴踢过,满脑子大燎泡尽干不靠谱的事,你溜出去的事情怕不止不能告诉我,连我爹也不能说吧,要想让我不跟你为这事置气,你得给我发个誓。
什么?林逆涛狐疑的看向姜铎,却见他郑重的望向自己,一字一顿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