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不安越来越强。
我一直都没告诉他,他拉我衣角的时候,不论是真是假,一种温暖一下子袭卷了我的心底。
也没太注意,他靠在栏杆后,背对着浅浅的、黄橙色的傍晚,低声说的一句话:
“小利,我永远相信你。如果可以的话。”
我保护不了他了。
在学校备受孤立,我也成了他们一起对付的对象。前段时间,我有时会逃课几分钟,只是为了看看沂米安不安全,现在逃不了了。我被盯得死死的,再违纪一次还会被开除学籍。
我当时也没敢为自己的人生卖命,就老实了。
比如第三节上电脑课,我上楼去,故意落队伍最后一个,也被老师赶着上去了。
沂米教室就在我隔壁,就怕有人趁这时群殴他。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在电脑教室,我缩在一个角落,身体因控制不住而微微颤抖。老师与同学见我怂了,故意提问,还放大了我“不认真听课”的劣迹……
我当然能解决,不过……
“旅小利同学在吗?你们班班主任找你。”有别班的同学带通知了。
我一下子解脱一般飞奔下楼,偷偷看沂米平安无事地在位上我终于放下心来,跟着去了办公室。
我并没有发觉,就是坐在那里,他的眼神,却已经发生了不可挽回的变化。
从那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沂米还是一样,时不时找我谈天说笑,眼中满满的都是开心。我尽力把心中的不安压下去,他不是好好的吗?
当然他也会说有谁欺负他,事情也越来越小,他也渐渐融入了新班级。他如此真诚,也不好多问什么了。
“真没人欺负你了?”
“没有,放心。”每次我要深究,他总是一带而过。我也不好勉强他。
就是这份开心……有点浓稠了。
回忆的最后一个时段,来到炎热的六月。临近中考。
☆、第5章
一切的决裂,是在一个夜晚。
夏天的夜晚闷热,我不太想聊,也不喜欢,因为这样压抑的天气会谈的,往往都是不好的事。
沂米今天课间跟我约好晚上八点在学校礼堂集合。我提前10分钟来了。
本来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偏要挑礼堂,应该是避人耳目……
等等。
我多少明白他想跟我谈什么了。
礼堂平时没人,只有重大活动才会用到,准备都会通知。即使大门不锁,也不会有人进。我进来后顺手开了灯和空调,空调调到最适宜的26摄氏度。
觉得心上一阵堵,空气闷热真不是盖的。我扶住头,将手撑在膝盖上就近坐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我反而在害他,对吧!
我本想保护那份天真,结果只是把他举高,几乎高到天堂,又摔得更彻底!
我苦笑了一阵。
他最近恢复的开心是假的。
我都做了什么?
听到推门声和脚步声,我立即抬起头来。
沂米进来后向我这边走来,看到我后,他还是笑了笑。而后我发觉他眼神有变时,他决绝地转过头去,快步走到我正前排的位置,背对着我坐下。
我想捕捉他的神情,也感觉不到。
他靠在椅背上,许久都没有出声。
礼堂有那么一个好处,因为调了空调,又有明亮的、淡淡的的暖光灯,这样的环境与温度,让人很舒服,给人一种成功的希望。
但外头该死的闷热天气,影响还没消失,总让我胸口有些闷。
我甚至无法确定,这次谈话能否成功,只好无奈地想想,平复一下自己不安的心绪:
我怎么感觉我把自己活出了心理咨询师?
前不久才见过一次啊,是说自己收作业太慢而已啊。
“小,小利……”沂米极艰难地开口,又停了很久,“我打算明天离开学校。”
我没说话,只是在等。
“我不想考中考了。”他声音有些颤抖。
我决定先发制人,证实我的猜测正确,这样拖下去也不行:
“你需要我帮你……”
“别!不要!!”
他这句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同时伴有抽泣声,狠狠地打断了我的话。我讲得很轻,正好刺激了他。
果然。也好。
沂米后觉自己这样喊,都不肯讲话了,只是一直在哭。背对着我,低着头,身体也有些抖,我这个方向只能看见这些。
他掉了多少泪?衣服是不是湿完了?我站起来,准备往前走,想坐到他旁边,给他递纸巾,帮他擦擦眼泪——
接下来他所说的话却令我脚步生生一顿。
至今回想起,依然是我噩梦的那一段时间。
“我活得好累。”
他突然冷笑了几声,对我来说太过于突然,像是他刚才的沉默,是在积蓄,准备释放着什么,
他此刻真正想说的话,想表现的样子。
这陌生的清冷夹杂着绝望与讽刺,我都能听见心底结冰的声音——
“你看,我们班上天天作弊、偷懒的那些人,反而备受关注,而我呢?
我不过是他们口中只有靠山的小毛孩!”
舆论终究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挡不住啊。我没料到,这清冷以后会是他的常态。
“我试了。”
我下一秒便站起来吃惊地瞪大了眼,盯着他。
“试着作弊取得了好成绩,偷懒不做卫生,像他们一样。”
“结果,他们终于把我当朋友看了。”
“我认真做与敷衍了事做的,结果相差这么大。讽刺吗?”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没关系,自己有不好的改正就行了。哼!我去,他们凭什么心安理得?”
我直直定在原地。做了心理准备,依然意外,更迭来的太快。脑中只剩一个念头:有什么事,像是导/火索,一下触发了他心底的情绪。
“七年级开始,他们就这样了。你一直在帮我。起初我很感激,”他顿了顿,强调了“起初”,言语间挤出了更多恨意,
“现在自己想来,正如他们所说,我的处境是活该——都是你两年护着我造成的!我就不该……”
“那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毫不犹豫说出的话第二次被狠狠打掉,他一下子转过头来,我怔住了。
决堤的泪水肆虐过后,绝望的冷笑。那副面容,我差点认不出来。
我一下没把控住,跌坐在地。
礼堂的光,好刺眼啊。
刺眼到,我一下就看清了,他从外套后面掏出来的东西。
是一把黑色的枪。
☆、第6章
沂米掏了枪指向我,我连本能的躲避都忘记了。
从哪来的,这东西。
“砰砰——”
他竟然又迅速两枪转向了天上,震耳欲聋。
“没想到啊,就因你对我有恩,我才会变成这样!”
开枪不久后,他再次将枪口下移,指向我。这时有校警推门进了礼堂,及时推倒制止了他,他那一枪射到了我旁边。
校警们扣住他的手并押下枪,将他带离现场。我安全了。
走之前,他始终盯着我,眼里死死的怨恨,然后转过身任由着被推出礼堂大门。
“同学,你也早点回去吧。我们会处理,并上报学校,”一位小警官停下看了我一眼,“这次是我们的疏忽。”
我尽力让自己说得出话:“没事,顺便把门带上,谢了。”
切,一个小小的校警都比这学校的校长好多了。
小警官带上了门。
我自嘲地想,也不知道想什么了,想着想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倒下。
我就瘫坐在道路红毯上,身体用手掌半撑着,不住地颤抖,只能不住地颤抖。此刻的我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累了。
偌大而明亮的礼堂,只有我一个,一下就充斥着冷清,冷得瘆人,地上杂乱无章的足迹。
为什么,为什么……
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错误的?
我实在受不住,毕竟还年轻,对自己的无力与罪魁祸首,我放声大哭,喊声回荡在整个礼堂,回声充盈着凄凉。
后来我才发觉,他留给我的,不仅憎恨,也有让步。他回报我的,便是那两轮空打,引人耳目,这样跟我告别,所有恩情与关系,全部两清。从此之后,再无瓜葛。
这是他希望的。
我也只能这样希望了。
这一系列的事对我的影响,一是以后我再也不轻易帮人,而且从不接受道谢,再也没交过朋友,不愿与人聊天。
这么一来,我能做的只有努力学习,成绩反而成倍增长,速度与优秀率甚至大幅度超越了沂米,名副其实地成了众人眼中的学霸。
初中如此,高中、大学也如此。重点学校、重点班、年级前三,对我只是小意思而已。
二是没有人敢惹我,我有足够的本事,把他打倒。
礼堂一事后第二天,我用拳头逼问了沂米他们班发生的事。有同学说,昨天上午第三节课,几个男生看沂米不爽,当场揍他,老师和其他同学都没制止。他试着反抗,但他呼救没人帮他。
当时我们班上电脑课,这群人果真选对了时间。我确实无法24小时陪在他身边。
我那时自己顶多被老师训“不要吓唬同学”,我没出手伤人。教训了他们也没用,反而把我也拖进去,更不利于局势。
你还想帮沂米吗?
当然。我自己想着。
那你,要努力变得更优秀啊。我对自己说。
这样只要你再见到他,就有能力,真正帮助他了。
(初中回忆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的话(挺长,不影响剧情,可跳过)
第一,我是《天真》这则故事的作者,这是我在晋江发表的第一则故事。
第二,文中的两个主要人物,沂米与旅小利。他们两人都有明显的缺点。个人观点,沂米是天真过度,抗挫能力差,喜欢将责任推给熟悉的人;小利是太护着沂米了,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从没觉悟要让沂米真正地自我修正。所以目前为止,造成了礼堂悲剧,两人都不好过。
作者自己写作时也会自己读文章,有助于前文修改,更加明确写后文的方向。我后面的方向是让两人都认识自己的错误并改正,不过似乎事与愿违,哈哈。
再此也谢谢阅读这则故事的读者们!如果有什么建议或意见,都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以助我修改。
接下来是公司对弈,敬请期待!(没有那么激烈)
☆、第7章
公司对弈
十年后,洛城商业公司。
我站在办公桌前,面对着浅蓝玻璃的窗户,眺望远方林立的房屋。
我就在这里工作,是因为优越的业务能力与笔试成绩被招进来的。实力与学识的提升令我进来不久便成了我们组公认的领首。只是我这位“领导”在同事们的心目中——
“咚咚”,有人敲门后走进来。
“利总,你要的资料。”一位同事小心地把一沓文件放在桌上,我转身点点头。见他还不走,我又问了一句:“还有事?”
“没有没有!”同事被我冷漠的神情吓着了,拔腿就跑。
——就是这样冷酷无情、不擅交流与24小时异常严肃又优秀的一个人。所以他们对我甚是敬畏。不过我也习惯了,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不,是自从……礼堂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们公司掌握着国家很高的商业机密,洛城很值得国家领导看重,做事也谨慎小心。只是我桌上的文件,我接手的关于与早祺的一场商业谈判,一直让众人头疼。
早祺是一家外企,也算竞争对手,本来不被国家看好,平淡不成威胁,最近势头却特别猛,一下冲上来,竟能直接跟洛城这个老牌杠上了。第一场谈判,也就是这场“关于国家金融投资是否予以超50%的外投处理”的谈判,就难得难倒了我们。
我方持不赞同的观点。前期谈了3次,都不顺利。一般不到最后一次定局时,双方领导都不出面,而是指导同事的谈判要点。
这次对方领导似乎很了解我。
我坐回椅子上,有些心烦与焦虑,顺手拉过那几张白纸扫了一下。这次是定下了最后一场谈判的时间,明早8点。
我和同事心中都有数,与其讲谈判,不如说是下最后通牒。因为同事们前几次去谈,都反被对方占风头,这次我们都确定他们会直接趁热打铁要机密文件。这份文件事关国家财政收入,一泄露给外企,最坏极可能被反利用,掐了经济命脉,即等于一个国家的覆灭;就算最好的情况,洛城名誉也会不保,股份大跌下降,员工发不了工资,面临解散的危险。
于是我召集大家开会,有人提议背水一战:组内包我共8人,分半行动,我先带着3人先送去一份假文件,再叫另外4人先别进去,保持通信,半小时后若无回应,便开始叫外援救人。
这确实不是我风格,也符合洛城的办事要求——不声张地全力保护机密,哪怕放弃生命。于是我批准了,定下明早7点半在会议室汇合,出征会敌。
作者有话要说:强调这里的国家是虚构的,他们都生活在一座叫“童话城”的城市。
☆、第8章
次日7点半,会议室。
见到大家齐整工作服,排成一列待命,我也领头出发。
早祺离洛城不远,坐地铁15分钟就到了。来到早祺装潢不错的大门,有人接待我们进入休息室,离会议开始还有10分钟。趁这时我让同事们最后温习谈判稿,自己也过一遍。谈判稿一部分是自己写的,今天我要亲眼看看对方怎么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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