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羽凡回过神来,解释道:因为我在离开的时候,就和自己约好,只生气到再次见到哥哥为止。
杨羽凡反手握住方适的手腕:可我才刚刚开出去,就又想回头见哥哥了。
方适心跳加速。
杨羽凡说:但是我想,哥哥这次的做法实在让我生气,这是不对的,哥哥也要得到惩罚才行。所以我就罚哥哥一顿饭的时间,等哥哥去食堂吃完饭,再回到实验楼的时候,我就原谅哥哥,听哥哥解释。
杨羽凡。方适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杨羽凡努力绷住脸:哥哥夸我也没用,我是不会心软的,我必须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好,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方适说,不过你不用去送货吗,不是说今天的快递很多?
是很多,所以我来这儿只是想告诉哥哥,我愿意因为信任你,从而提前原谅你。杨羽凡说,但解释不可以省去,我们留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说。
方适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点头答应。
杨羽凡。方适说,你怎么对我那么好,这么快就原谅我了,真的不生气不吃醋?
怎么可能,但是你刚才说事情不像我想的那样,那我愿意相信你。杨羽凡瘪嘴,不过你后面那句话,能不能再对我说一遍啊。
哪句话?
就是你说,你只喜欢我那句。杨羽凡说,我想再听一遍。
方适愣住,很快便弯了眉眼。
他说:我只喜欢,我最喜欢你,我会一直喜欢你。
这句话我不会只说一遍,不管未来你想听多少遍,我都会告诉你比那更多一遍。
第六十四章
中午。
方适与杨羽凡在快速吃完午饭后,一起来到旁边的公园。
公园环境清幽,不会有人打扰,是难得的聊天圣地。
他们开始绕着人工湖走。
这件事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方适说,没想到倒是被你先看见了。
嗯。杨羽凡点点头,拉着方适走进树荫。
今天太阳很烈,稍微在阳光下走几步,就热得不行。
方适看着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此体贴的杨羽凡,心里感动又愉悦,伸手牵住了杨羽凡。
掌心相贴,方适开始正式聊起自己的过往。
那个人确实是我的前任男朋友,他姓艾,以前我们那边的人都喜欢叫他小爱同学。方适说。
杨羽凡有些嫉妒地想,这个名字,小心小米侵权警告。
你看到照片上他穿的衣服,应该能猜到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吧。方适说。
他是你的病人吗?
是。方适点头,准确来说,他是我毕业后去医院实习,负责的第一个病人。
可以问吗,他得了什么病。杨羽凡说,不方便可以不说。
可以说,这个是经过他本人允许的。方适说,他曾经说过,如果我未来的对象感兴趣,可以把他人生故事的一部分说出去。
杨羽凡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这句话,让他心中有了很沉重的、不好的预感。
他是艾滋。方适说,艾滋合并非霍奇金淋巴瘤。
杨羽凡说:我只能听懂前面那个什么瘤?很严重吗?
我上次上课的时候,问过你CD4在人体免疫系统中的作用,当时你给了我很不错的答案。那你应该知道,人体在感染HIV之后,免疫系统受损,会比普通人更容易感染,这种叫做机会性感染,只有HIV加上机会性感染,才算确诊艾滋病。
这个非霍奇金淋巴瘤,就属于其中一种机会性感染,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可以。杨羽凡说。
再说得通俗易懂一点,这个淋巴瘤是一种癌症。方适说,小艾是侵袭性非霍奇金淋巴瘤,这种淋巴瘤生长和扩散的速度非常快,同时症状也会很严重,加上他有艾滋。
该怎么说呢方适舔舔唇,他今天嘴巴有些干,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帅小伙,到分别的时候,他已经形销骨立,和最开始时完全不同了。
方适并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但因为这件事是他亲身经历,所以哪怕词句混乱,刻意轻松,杨羽凡也听出方适每一句话说出口时,埋藏在心里深深的痛。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
医生与病人相遇,相处,相知,相恋到最后相离。
而且还是生死相离。
他们经历过在绝望中寻找一丝丝希望,也经历过希望变为绝望。
他们的爱与生死挂钩,是刻骨的,也是难以、甚至说是无法忘怀的。
是没有人能插足进去的。
杨羽凡心情愈发难以言表。
他原本以为方适和前任就是很正常的和平分手,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刻骨铭心的死别。
这要他任何自信地说,自己一定能够比得过这个人,一定能够把对方赶出哥哥的心,让自己占据进去。
他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力,他做不到。
不光光这件事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事,就杨羽凡自己本身,也做不到去和一个死人争地盘。
我刚刚说,他同意我把他人生故事的一部分告诉你。方适说,还记得吗。
杨羽凡点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叫他小艾吗?方适问。
杨羽凡说:这不是昵称吗。
方适说:不是,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人生另一部分故事。
杨羽凡:啊?
方适凑到杨羽凡耳边,轻声的说了句:毒.警。
杨羽凡停下脚步。
他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的一个幽灵,他来过,但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方适说,所以在他走之后,我还一直把他的照片摆在床头。
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我不希望自己忘记他,我不想让他真的成为幽灵。
另一个则是因为,他是我接手的第一个艾滋病人,也是我实习后面对的第一次死亡。无关男朋友的身份,只是单纯的医患关系,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我以他来激励自己,不要忘记初心,无论前进道路有多困难,都不能放弃寻找解药的脚步。
方适语速不快,努力地剖析着自己的内心想法给杨羽凡听,他说得很清楚,一丝一毫的保留都没有。
仿佛根本就不害怕杨羽凡会离开他,也或者说,是知道杨羽凡听完后一定会离开他,所以想不留遗憾,也不留隐瞒。
你知道吗,我甚至没办法参加他的葬礼,每年清明,也没法为他扫墓。他那句话说的没错,某种程度上,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存在过,我拥有的唯一一件和他有关的东西,就是那张照片。
如果连照片都没有,我或许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杨羽凡沉默地看着方适。
方适也仰头看杨羽凡。
杨羽凡心里很沉重很沉重,重到他根本无法开口说话,甚至无法动脑思考。
这个解释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也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他爱的人,心里永远装着另一个人,这要他怎么可能接受。
可是他甚至没有立场,或者说没有资格要求方适忘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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