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严星河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这甜腻腻的东西,可这会儿他是有些明白了,你觉得一样东西不好吃,要么是不合口味,要么是没遇到真正好吃的。
一盒双皮奶吃了一半,放在一旁的手机叮咚了一声,他放下勺子拿起来一看,又是何秋水的信息:“严医生,我饭都吃好啦,您问题想好答案了么?”
紧接着是一个表情包:“[真是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想知道.jpg]”
他忍不住摇摇头失笑,这姑娘真是……够执着的。
其实何秋水也很忐忑,她好像没办法从其他人那里得到有用的回答,比如家人和恩师,他们要的是她开开心心就好,而从前那些在歌舞团的同伴……
她暂时并不想和他们有什么联系,总怕自己会触景伤情,然后忍不住怨天尤人,凭什么偏偏就是我,大家一起演出的,为什么只有我不得不离开舞台?
所以哪怕拼着担心严医生会因此觉得自己很烦人,会很讨厌她,她也想要问问,如果你不能实现一直以来的理想,会怎么做?
可是她失望了,因为严医生回复她的是:“从高中开始,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当一个医生,竭尽所能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行救死扶伤之天职。”
太感人了,可是……
可是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啊,他到底了不了解自己病人的心理呀:)
严星河哪里会不懂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接受了不能再继续跳舞的事实,但思来想去,还是有些许不甘心。
病人,尤其是重症患者的心理通常会经历五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否认,何秋水受伤到待手术的那一周,严星河去和她谈话,她总是表现出一种不可能我怎么会断腿你瞎说的态度。
过了一阵,她发现医生真的没有开玩笑哄她的意思,就开始愤怒了,借着疼痛哭喊然后锤床垫,甚至有一次严星河路过她的病房时,透过门上小窗看见她把玻璃杯一把掼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音,然后告诉护士,“我不小心把杯子摔破了。”
这是到了愤怒期,愤怒到了尽头,便是妥协和抑郁相继而来,辗转反侧,最后终于接受事实。
这个过程可能持续很长,就像何秋水,她现在都还在这三者间徘徊,理智告诉她,应该开始新生活了,可是情感却在牵绊她的脚步。
然而她又真心想走出来,于是试图从另一个人身上找到相似之处,然后去借鉴对方的做法,可惜问错了人。
严星河重新回到了书房,电脑还开着,停留在一个还未播放的视频页面,他轻轻一点鼠标,琴声慢慢响起,场地中央一束追光打下,梳着中分平髻穿着水红色曲裾的少女慢慢从黑暗处走出来,露出明媚的脸孔。
这支舞蹈的名字叫《蒹葭》,是何秋水第一个获奖作品,严星河并不懂得如何鉴赏舞蹈,只知道画面里的少女极美,尤其是清亮眼眸的期待,让他的心头忽然一颤。
她仿佛托生于舞台的精灵,折翅堕入红尘浊世,渐渐黯淡了光芒,变成庸碌无为的普通人。
严星河突然意识到,对于何秋水而言,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残酷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稍微安慰到她一点。
何秋水盯着手机,想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发过去一句话:“严医生,如果您是我,决定放弃跳舞了,回来卖糖水,会觉得可惜么?”
严星河看着这句话,鼻子无端一酸,心头有些发梗,仿佛看到一个人无助的望着他,好似他的一句话就能叫他有那么一点活下去的力气。
何止是何秋水,还是很多其他的人。
“不可惜,人生最难的不是学会选择,而是学会放弃,卖糖水有什么不好,你会是糖水西施里最名副其实的一个,再说也不是完全放弃跳舞,以后若是身体允许,即便上不了舞台,去练功房总是可以的。”
他写了删、删了写,花了好几分钟,终于把这段话敲完发了出去,然后呼了口气,有些担心,不知道她能不能体会到自己的意思。
很明显,何秋水get到了他的意思,“就是如果我恢复得好的话,可以在家跳跳的咯?”
“这是当然,又不是真残废了,只是一段时间行动不便罢了,以后适当运动是可以的,只是想高强度长时间运动很难。”严星河飞快的回复道。
然后努力的开解她:“或许你以后可以当舞蹈老师,教学生跳舞,这样运动量也不算大,应当也没问题的。”
咦?何秋水愣了愣,她刚刚还想过这个可能哎,要是想回学校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要麻烦老师帮忙。
正想着,严星河下一条信息紧接着过来了,“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目前最要紧的是赶快养好伤,来日方长,你想做的事总会达成的。”
何秋水歪着头笑了笑,觉得心里的彷徨顿时就消散了不少,是了,还有很多时间,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她不该这么着急的。
严星河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想通,只知道大约过了十分钟以后,收到她的回复:“谢谢您,严医生,您真是个好医生,以后一定会帮助到更多需要您的病人的。”
还配了个很可爱的拱手表情包,卡通小人儿脸圆圆的,呆萌得很。
严星河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翘起了嘴唇来,还有心情卖萌,大概心情不坏?
但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回复她道:“谢谢。”
何秋水又回复他:“您以后也一定是个特别棒的老师,下次吃糖水,给您免单啊[大笑]”
她好像很喜欢各种各样的表情包,随着这句话发过来的,又是一个小白狐的图片:“[乖巧.jpg]”
严星河这下是真的乐出来了,低沉的笑音从唇边溢出短促的一声,然后又收敛回去,只有眼尾还翘啊翘的。
他回复何秋水道:“好的,谢谢小老板娘。”
何秋水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就又发了一句:“每天晚上都不要熬夜,早点睡,最好不要超过十一点。”
何秋水看着这条信息,眼珠子一转,回了句:“严医生您都几点睡觉?”
历来只有医生教导病人的,哪有病人反过头来教育医生的,严星河心里啧了声,回她一句:“关你什么事。”
他急了他急了!快看啊他急了!
何秋水捧着手机哈哈大笑,老何从外头伸个脑袋进来,好奇道:“做什么,中彩票啦?”
何秋水连忙摇摇头,把笑声憋回肚子里,“……没有没有,我看了个笑话。”
“早点睡啊,不要总是捧着手机。”老何哦了声,嘱咐一句就回房了,他们家有做早餐生意的,第二天都要早起,于是便睡得也早。
何秋水哎了声,低头看看手机屏幕,又吃吃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阿水:我当然是卖糖水里最会跳舞的一个啊!
碎碎念:
评论里有的小老妹怎么肥事哟……阿水的年龄不是回答过了咩,阿水26了……作话也麻烦看一眼的呀(碎碎念.jpg)感谢在2020-03-1218:17:51~2020-03-1319:2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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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转过天是周日,严星河一觉睡到九点,醒来后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上班迟到了。
掀被子下了床才想起来,哦,今天不上班。
杨艺的电话在他刷牙的时候打过来,开口就是:“儿子,听说小莉今天演出回来了,你替你叶阿姨去接她一下啊?”
“咳咳……”严星河冷不丁被牙膏泡沫呛了嗓子,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含糊声音道,“不去,您自己去罢,我要去图书馆。”
“去图书馆干嘛呀,你又不念书了……”杨艺哎呀一声,语气不满,“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还能害你不成?”
严星河没应她,含了一口水,故意在喉间做出咕噜噜的声音,充满了无言的反对。
杨艺是怀着一腔慈母的忧愁,唉声叹气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严星河一愣:“……”我妈大早上的到底看了什么鬼东西???
见他不出声,杨艺的那颗心啊,咚的一声就掉进了冰水里,声音都颤抖哽咽起来,“呜……我做的梦就从来没有错过,你中学的时候我就梦到过你爸出事,果然没几天就从山上滚下来了,我大大前天梦见你带个男孩子回来让人叫我妈,我就吓醒了哇,你果然真的……”
说到这里她呜呜的哭了起来,悲伤到不能自已。
严星河的额角青筋隐隐,一跳一跳的,早饭没吃,气都气饱了,谁特么一大早听自己老娘说这些能心里没气?
反正他做不到。
“停停停,妈,梦只是梦,不能当真的。”可是气又怎么样,这是自己亲娘,不能吼不能骂,严星河只有满心的无奈。
杨艺边哭边问:“那……那你喜欢女孩子的哦?”
“是,您放心,过几年我一定让您抱孙子孙女儿,好吧?”他叹了口气,努力的安抚道。
可是杨艺哪有那么容易被安抚好,刨根问底非要他说个明确的时间,“几年是什么时候?儿子,你这话说了多少次你记不记得,一年又一年,每次都这样说,你别想骗我!”
顿了顿,她又问:“小莉有什么不好?从小就认识的,知根知底,听话孝顺,又会说话,你怎么就不喜欢?”
她说的小莉,是严星河二伯严克农的同僚秦广川的女儿秦曼莉,秦家老爷子曾是军部的一把手,老太太是地质大学的某任校长,老两口退休后就住在地质大学的家属区里,和严家住的那栋楼前后挨着。
秦广川是老两口的小儿子,秦曼莉是他们最小的孙女儿,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宠着,要什么就给什么,这样的女孩子,往往会被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或人吸引,比如从来都不肯和她玩的严星河。
秦家小孙女喜欢严家的严星河,是整个家属区的人都知道的。
严星河不喜欢秦家的小孙女,在家属区里也不是什么新闻。
真是一段孽缘,偏偏俩人都还单着,很多人就以为,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在一起,甚至还有不少人早就将他们看做一对。
可天地良心,严星河敢发誓,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喜欢过秦曼莉,别说喜欢了,就连话都没和她主动说过。
可偏偏杨艺喜欢她,加上又和秦曼莉的母亲叶女士姐俩好,就更想让她当自己儿媳妇了。
不过严星河脑子清醒得很,他嗤笑了一声,“这世上好的人那么多,难道我都喜欢?那我忙得过来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您非要问我理由,那就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没那眼缘。”他顿了顿,又说了句。
杨艺挣扎劝道:“感情可以培养,你和她多相处相处……”
“都认识十几年了,要能喜欢早就喜欢了。”严星河很不以为然,他从来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也从没有错过过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对自己十分了解,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明明白白的,绝不会错认。
杨艺见他语气坚定,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又不成了,于是又换了个说辞:“那……行罢,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要是还没个眉目,我就替你安排其他的相亲。”
“……三个月?”严星河眉头一跳,“三个月够干嘛的,您起码得等到明年……”
“你少跟我扯皮!”杨艺的声音一下子就抬高起来,斩钉截铁道,“就这么说定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想逃避,你奶奶已经同意了的!要是到时候做不到,我就……”
她想说我就揍你一顿,可是想想自己可能打不下手,于是立刻改口:“我就让你爸揍你一顿!”
严星河这下头大了,“妈,您不能不讲理啊……”
“喂?喂!我这边信号不太好,回头聊哈,你不是要去图书馆吗,快去罢,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啊!”话音刚落她就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严星河一脸无语:“……”您装信号不好就不能装得像样点???
他一边腹诽,一边把手机往一旁的架子上一放,弯腰俯身掬水洗脸,擦脸的时候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张脸,于是抿着唇笑了一下。
想到母亲刚才提起的秦曼莉,他心里不以为然的冷笑,要是不姓严,或者没这张脸,她还会喜欢自己?
还一边说喜欢自己,一边和别的男孩子暧昧?他眼底闪出意味不明的笑,不喜欢她,但不代表他对她一无所知。
不过说起来,秦曼莉好像是容城歌舞团的,那岂不是何秋水的同事?
严星河想到这里,擦手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才把毛巾扔进水盆底下的脏衣篓里。
杨艺的所谓最后通牒严星河并没有放在心上,吃过简单的早饭后就出门去了学校,他要去图书馆借几本书。
此时不过上午十点左右的光景,阳光不错,暖意融融的,何秋水已经起来了许久,正在大厨房里跟着老何学做双皮奶。
“去,把碗都摆好。”老何指挥她道。
何秋水听话的把白底蓝花的瓷碗一个挨一个的摆成八排,总共八十个碗,然后看老何将煮沸的水牛鲜奶用勺子舀进碗里,动作又快又稳,每一碗的分量都差不多。
这是店里卖一天的量,容城水牛鲜奶不好找,只有一个乡镇里的养牛场供应,每天早上送来,送来多少他们就做多少,加上外卖的订单,总会卖光的。
外卖的要另外做,一次性碗摆开,老何把勺子递给她,“来,你试试,手稳一点啊。”
何秋水点点头,伸手接过勺子,一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老何啧了声,“大胆点,别慢吞吞的。”
她的动作就快了些,因为常年练舞,她的手臂其实是有力气的,虽然有些紧张,动作还算稳当,老何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身在之前分好牛奶的碗里用竹签在奶皮对称的位置分别戳一个小孔,把晾凉的牛奶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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