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青见正题来了，便捧起咖啡杯，思索了一下，道：“我跟一个老师去采风，就是昭里，在咱们省北面那片山里，路都没修好那种，特别，特别，偏远。”

“嗯。”

“我到那儿后，本来没什么感觉，但有天晚上和那儿的领导吃饭，他们是我跟去那个老师的粉丝，喝高了，就开始讲故事，讲这个镇子以前的故事，我就听到了他们说什么宗族，什么公审大会，还有什么……无头案。”

唐冶当然知道无头案是什么意思，闻言一挑眉，认真的看向了她。

这还真有种审讯的感觉了，叶青青一阵紧张，都有些结巴了：“详细的我不知道啊，那个领导主要是为了吐槽以前那些日子治安乱的，就说那个无头案，讲的是……”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唐冶，硬着头皮道，“一个姓唐的知青，下乡到昭里，和那儿校长的女儿好了，两人相约去高考，结果被校长拦住，女儿先走了，唐知青和校长私聊，谁料第二天校长失踪，几天后校长的尸体从河里浮了起来……”

唐冶神色冷峻，手指描绘着杯沿，一圈又一圈。

导演不喊咔，叶青青只能继续：“当时的办案手段不全，这事没什么认证物证，看来看去只有唐知青一个嫌疑犯，便把他关了起来，各种折腾……”

“折腾？”唐冶的语气嘲讽，“你确定不是其他更精确的词？”

“……我不知道。”叶青青当然知道什么严刑拷打刑讯逼供等词语，但她并不想把这个词贸然的安在闫队长和阿昌身上……她认得他们，知道他们无奈，得过他们的安慰和帮助，也不相信他们会这么做。

难道穿越是为了让她说话小心点吗……她又开始揣摩了。

“那你说。”唐冶点点头。

“反正不管警察怎么问，唐知青都不承认，眼看这个案子结不了，当地的宗族不开心了，校长是族里的重要人物，死了不能没交代，于是他们就强行插手了这事，据说后来确实严刑拷打一段时间，唐知青还是不承认，所以他们就想了个办法。”

唐冶冷笑一声：“公审大会？”

叶青青一愣：“你怎么知道？”她本来还想卖个关子，因为《薄暮》中并没有提到这个事，判决过程被模糊成了一句话而已。

唐冶叹口气：“你刚才自己说过。”

“哦我有吗，”叶青青汗颜，她自己都想不起刚才说过什么了，只能干咳一声，点头，“没错，他们决定用公审大会，审判唐知青。”

“一个宗族办公审大会审判一个外乡人？”唐冶眼神和笑容都在掉冰渣，“好的，真好。”

叶青青握紧咖啡杯，拿铁还热着，她却觉得寒意扑面。

第二百一十三章东窗事发？

唐冶又问了几个关于昭里的问题后，见时间不早，便离开了。

叶青青摸不清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把事情说了出来，她一身轻松，心情反而好了不少，开开心心的洗漱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她回去上班，已经周五了，只要上一天班就又是周末，想想还真是开心。

去疗休养的人都还没回来，虽然平时大家都在自己办公室里，不常到走廊上走动，但出版社里还是显得空落落的。

叶青青跟自家主任魏简打了个招呼，便去张副社那儿报告采风的事情。

她没有说昭里和《薄暮》的关系，只是简单的讲了一下那儿的偏远、淳朴、努力和优势。当然这些和他们这个出版社是没什么关系的，她这么讲也是为了显示她并不是去纯玩的。

张副社听得很仔细，听完感叹：“那儿才是真的适合疗休养的地方啊。”

叶青青：“修养还行，疗大概不够。”

“也对，还是太远了，哎……”张副社感叹了一下，总结，“那行，既然回来了，就收收心，好好工作吧，下礼拜疗休养的人回来了，肯定要开会处理工作，不要到时候拿不出东西来。”

“好的好的，谢谢张社。”

叶青青回到走廊，看旁边总编吴庸的办公室开着门，心里纠结了很久，还是不情不愿的过去汇报了一下：“吴总，我回来了。”

吴庸头也不抬：“哦。”

领导这么冷淡，小的们当然要不安一下，但叶青青破罐子破摔了，也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告退了。

她转了一圈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开始看这一礼拜累积的稿件，就见一旁的小林从挡板那儿探头往这儿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办公室的门：“门关了？”

“唔，关了。”叶青青以为她有私事要做，便问，“要不要帮你锁一会儿？”

“不用不用，你刚才去跟魏老师说过了？”

“对啊，回来第一个跟她报告的。”

“她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叶青青想了想，摇头：“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她在审稿子。”

“没跟你说什么？”

“没。”叶青青心吊了起来，“怎么了？”

小林叹口气：“你东窗事发了晓不晓得？”

“啊？”叶青青自问在社里行事还算光明正大，没占什么便宜也没破坏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发？

“是不是你托楼上文艺社出那本《薄暮》的？”

“……这事儿说来话长，”见小林一个白眼就要翻出来，叶青青赶紧道，“但长话短说的话我确实有份！”

“那好了，前两天吴总不晓得哪里知道这个事情，想直接找你来着，结果想起你不在，就跟魏老师说要等你回来问你，你惨了。”小林脸上倒是真的担心，“魏老师这次也没帮你说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拿你怎么样。”

叶青青：“……”她倒真有点虚了。

一本书放A出版社出不了给B出，讲真这不算什么大事，总不能不让别人出书吧，但是问题就出在她是A出版社的编辑，她自己社出不了，她还推荐给B。

自家出不了就给了别的社，心宽点的领导觉得术业有专攻，兄弟社行就让兄弟社上呗；可心窄点的就不见得那么开朗了。比如吴总那样的，估计就会觉得，咋地，瞧不起自个儿社，找隔壁过来打脸么？

如果一不小心《薄暮》因为宣发成功，大卖还改编又热播，那可真是啪啪啪打脸，全社脸肿不说，拒绝这本书的事情很可能从此成为一个反面教材，被圈子里传说一万遍。

而她……还用想吗，根本不用混了。

叶青青心有戚戚，正想摆出一脸苦相喊冤，就听门被敲了一声，小林嗖的缩回了头。

她转头，见门已经打开了，魏简在门口绷着脸：“小叶，你过来一下。”

“……哦。”叶青青起身，转头见小林在挡板另一头朝她挤眉弄眼，苦笑了一声。

该来的果然还是会来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你都有理

魏简把叶青青叫出去，没进自己办公室，直接往吴庸办公室去了。叶青青刚从那儿出来呢，还没喘口气，就又进去，总有种二进宫的蔫吧感。

吴庸还保持着那个审稿的坐姿，等她们进了办公室，魏简关上了门。

叶青青站在中间，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拷打了。

“吴总，”她决定振作一点，“你们找我？”

“你觉得我们找你什么事？”吴庸还是没抬头，只是拿手指指，“你们先坐。”

魏简搓了搓手上前赔笑：“吴总，你看小叶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吓到她嘛。”

“你倒考虑她的感受了，她做事情有没有考虑我们的感受啊？”吴庸哼了一声，终于抬头看向叶青青：“小叶，我问你，方凛是你什么人？”

来了来了！叶青青心想，上来就这么难的问题，怎么答啊？！

她老实道：“认识的人……吧。”

“很有名吗，很有才华吗，还是给你好处了？”

“……没，都没，哦不，”叶青青嘟囔道，“才华还是有点的。”

“有个屁！那本薄暮写得多好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值当你巴心巴肝的帮它跑出版？”

这话就重了啊，方凛再怎么说也没得罪你，怎么就“有才华个屁”了。叶青青有点来气，开始犯倔：“我就是觉得，老爷子写本书不容易，有机会就多帮点。”

“你倒是好人做得开心，我们出去开会碰到人家出版社的人，过来跟我们说他们在出这本书，你让我们怎么想？”

“大家术业有专攻，”叶青青嘟哝，“他们擅长出这类，我们不，我们擅长出其他类型，我觉得没关系的……”

“嗯，你都有道理的。”吴庸嘲讽道，“敢情外面丢面子的不是你是吧？”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莫名其妙不肯出书，要是真的因为写得烂没前途，她也犯不着这样做啊。现在事实证明，文艺社虽然动机不纯，可这书也确实有出版的价值，那问题到底出在哪，自家心里还没数吗？

叶青青也是有脾气的人，早就有逆反心理，此时被训得火起，干脆豁出去了，问：“我也是搞不懂为什么咱们出不了这书，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眼光真有问题，所以才找文艺社的朋友帮忙看看，结果他们觉得可以，那不是皆大欢喜嘛。”

“还皆大欢喜呢，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不仅推荐书，你还帮他们给唐冶牵线搭桥，”吴庸冷笑，“好人全你做了，黑锅都社里来背，你倒是蛮精明的。”

听到这话，叶青青真是眼前一阵发黑，气到无语，又异常委屈：“吴总，您一定要这么说吗？您说的唐冶，方凛，都是我自己找来的，也第一时间先拉到社里的。他们是跟咱们社买卖不成，可情谊在的呀，难道出不了书，就成仇人了，还要埋没他们吗？再说了，唐冶我就不说了，方凛有唐冶这个儿子，是我们不管就会被埋没的吗？既然迟早都会出，不如我们做个顺水人情，你为什么一定要觉得我自己做好人，让社里被黑锅呢？”

“你看！”吴庸指着她对魏简道，“我就说她都有道理的。”

说不过了就来这招，叶青青算是看清楚了，她叹了口气，觉得一阵心累。

第二百一十五章退稿的原因

这边眼见就要吵起来，被点名的魏简终于不能保持沉默了，她圆脸上挤出一抹苦笑，对叶青青道：“小叶啊，这个事情是你不对，你看文艺社就在我们头上，你要把书给人家，至少要跟我们说一声嘛。”

可要是你们不同意怎么办？叶青青脑筋也轴着，噘嘴不说话，不同意就不给？你们又不是我爸妈，这点事儿我还听你们的。

“你看现在，人家都知道了我们原先在和唐冶谈合作，合作不成也就算了。结果人家转去给文艺社拍宣传片了，这也可以不提，但人家还准备出方凛的书，这不明摆着知道我们跟他们父子的合作都没成嘛，搞得人家跟咱们全集团都好好的，就跟我们社干啥啥不成，你说这传出去，咱们社里的人以后在集团里怎么抬头？”

归根结底，还是面子问题，怎么不想想能力问题呀。

叶青青冷脸听了，就点点头：“我明白了，我有不对的地方。我应该先和你们商量一下，再跟文艺社的人联系。”

“不只是这个！”魏简抬高声音，“人情和工作，要一码归一码。过去了就该让它过去，不能藕断丝连的。真要做，你就得考虑怎么两全其美，你现在是光顾着人家好，完全忘了咱们了，是不是？”

归根结底还是觉得丢人了……叶青青叹气，她确实考虑不周，但再确切点讲，其实她考虑了，但没办法。

可能是她主观，但凭她对吴庸的了解，如果她说了想把方凛的书推荐给文艺社，他也是不会同意的。因为他就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性格，更何况这次连魏简都不帮自己……说实话她到现在都不确定到底书是倒在了吴庸这儿还是魏简这儿。

“你魏老师说得对，你看人家方凛现在暗搓搓在文艺社那儿谈了，我们这儿一点风都没漏，干嘛，防着我们啊？还有唐冶，我听说样书都快出来了，这才多少时间？天知道是不是骑驴找马，那边谈的差不多了都，想看看我们这有没有更好的条件，看我们开的条件不高，转头回别人那里了……”

叶青青简直惊了，说出这种话的人心理得多阴暗啊。虽然这样的情况在业内并不少，可就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难道是觉得自己堪破了世态炎凉，很聪明吗？！

她有些无力，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点头：“那吴总，您看现在怎么办？文艺社确定出方凛的书了吗？”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更清楚吗？”吴庸阴阳怪气的，“要么你去问问，有没有出，真要出的话，有没有我们社能帮上忙的地方，合作合作也行。”

“……”人文艺社在这方面比咱专业比咱强，咱有啥能帮得上人家的啊，这是想硬凑进去的意思？太不要脸了吧！

“吴总，这时候过去跟人家说要合作，我们也找不到切入点啊。”魏简终于出来了，表示不同意，看来她还清楚咱们社有几把刷子，叶青青立刻眨巴眼看向她，却听她下一句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得跟他们说一下，我们不出这本书是有政治上的考虑的，希望他们也考虑一下。”

……政治上？

叶青青一惊，这帽子扣得有点大，不应该吧？

而且这么说，明摆着是要挟文艺社也不要出《薄暮》，这特么多大仇？！

第二百一十六章都有道理

终于要知道《薄暮》被砍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