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和司会长是要和我们作对?”钱浩的肿泡眼眯成一条细缝看着几步之遥的两人问道。
司止温温柔柔地笑着,像一只精明的狐狸,“话不能这么说啊?钱浩兄的一番话实在不敢当,让我都不仅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了。”
钱浩听到这一席自贬的话神情缓了缓,可司止下一句话让他脸色瞬间差了下来——
“我要掂量掂量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要和一群不入流的小辈作对了。”司止笑眯眯地吐出最恶毒的话,“就你们也配?”
林应琛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眼里也有笑意。谢栗配合地笑了一声,要不是场合不对,只怕他早已拍手叫好。
钱浩对他们死到临头还嘴硬的姿态恨得牙痒痒,就在他正准备挥手叫自己的手底人上场时,却被一声熟悉的大嗓门叫止——
“你们在做什么呢?”
张妈妈和蔼的面孔难得有了一抹不悦,看了钱浩等人皱皱眉,等到扭头看见林应琛三人的面孔,脸庞的弧度又缓了几分。司止还机灵地朝她打了招呼,惹得张妈妈眉梢多了些许缓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份区别对待让钱浩他们心头的怒火更甚。就在钱浩正要发作之时却被张妈妈大嗓门一喊,“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钱浩来不及开口的话往下咽了咽,嘴巴张了张又关上,等听到对面的谢栗惊喜地喊了一声“祁哥”,便彻底关得紧紧的。他感受到身边一道劲风吹过,就看见赶来的魏祁和林应琛低声说了什么便转过头,挑了挑看着自己。
大势已去。
此刻他才明白刚刚司止林应琛两人的挑衅不仅是实力所致,更是一道缓兵之计,他们是在等魏祁回来。
钱浩咬牙,心中再多不甘只能混血吞下。
张妈妈看着局势又紧张起来,连忙看了一眼楼梯口,狠狠地跺脚,朝他们低声吼道,“你们怎么回事!?还不回房?今天可有大人物来我们这里,你们要是惹出麻烦看我不把你们踹出去!”
此话一出,双方都安定下来。
被NPC踹出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副本失败,也意味着死亡。
钱浩望向对面不慌不乱的魏祁,看他一副奉陪到底的模样内心更是恼火。
众人惧他的原因可不只是实力一个因素,更有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一个连自己命都不在乎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钱浩只能选择回房养息等待下一次大势到来。
林应琛看着那几个人如丧家之犬钻进隔壁的屋子,扭头对上魏祁带笑的目光好一刻,才垂眸也走回屋。
这就是魏祁的不凡之处。
别人总是顽固地守着自己仅有的,然后静候时机妄图守株待兔,而魏祁却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疯子,他从不等待,只会去创造,大胆到让人感到危险,而危险到让人感到……心动。
魏祁对林应琛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态度只能撇撇嘴,乖乖地道出自己刚刚的遭遇,但还是刻意隐去阿银对自己做的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给了阿银一袋面包,还特地强调是因为看她太可怜。
林应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让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魏祁手心泌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莉莉丝怎么样了?”林应琛收回目光看向前头独自一人走着的莉莉丝问道。
魏祁沉吟片刻道,“不是很好。”
林应琛心里咯噔一声,果不其然魏祁便甩了一个头疼的消息给她,“她打阿银的时候被星星看见了。”
“星星现在不理她了。”
林应琛仿佛看见全队唯一的希望噗噗闪了几下光芒就被风吹灭了。
扫视一眼周围的人,林应琛发现可能只有和小朋友交好的谢栗才能重新继承莉莉丝的“大业”。
被落在后面和司止一起走的谢栗看着一步步跟在林应琛身边的魏祁,摩挲几下下巴,忽然把头微微朝司止那边靠了靠,生怕被前面的人听见,小声说“司大哥,你看祁哥像不像一条大型犬啊?”
司止笑着看了他一眼,笑得意味十足。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观察的顾皎之脸色更差了,直接揪着谢栗的领子扯到一边。谢栗被扯得踉跄几步,莫名其妙地看着顾皎之。
顾皎之好一会儿才不自然地说,“我回来了。”
要是往常不用自己说谢栗就会凑上来问自己,有时候还会趁机揩油,可这一次却失常地让人心慌。
谢栗哈哈干笑几声,默默后脑勺,才憋出一句,“那,欢迎回来?”
看见司止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谢栗慌不择路地跑走了。司止作为这一幕的目击者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尴尬,甚至哼着下去想跟上去,却被顾皎之拦住。
顾皎之那张向来覆着寒意的俊颜此时多了怒意,也显得更有人味。他伸出手把司止往后推了推,带着威胁道,“离他远点。”
说完转身径直离开,追着谢栗去了。
司止目送他走远,脸上那道笑也消散了,他随手整整衣领,眼底闪过沉色,冷哼一声又跟了上去。
第47章姐姐7
夜深人静之时,世间万物仿佛都陷入沉睡,皎白的弯月悬挂在天边最暗处,将门口庭院的榕树影子送入室内。
一只布谷鸟却醒着。
它站在榕树的枝头,棕黄色的爪子紧抓着树干,先是用黑色的喙捋顺自己的毛羽,然后游刃有余地在枝头跳了几下最后才稳稳落在别处,浅黄色的豆子眼转动了几下才落到二楼的某个位置,没看上很久它骤然张开双翼离开此地。
林应琛在无声的黑暗里猛地张开双眼,冷汗顺着发鬓留下,沾湿枕巾。他就这样看着天花板直到确定睡意无法将自己带走,这才坐起身揉了揉双颊。
隔壁床的谢栗翻了一**。林应琛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醒便想下床去厕所解决生理问题。
就在他的脚趾已经触碰到鞋子时手腕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林应琛扭头便看见原本已经睡熟的魏祁坐在床沿看着自己,魏祁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林应琛点头,轻轻挣了一下手腕想让他放手。魏祁难得乖巧放开了手,但很快他就穿好鞋子跟在林应琛后面。
等到宿舍门关上林应琛才问身后的人,“出来做什么?”
“上厕所。”魏祁插兜等林应琛关好门,向来清明的眸带上了些许睡意,“走吧?”
林应琛扫了他一眼便率先往不远处的公共厕所走去。
魏祁站定在厕所门口,抱着长剑嘟嚷了一句,“去吧。”
林应琛看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有些好笑,竟然感觉他跟那些午睡起来的小朋友有几分相似,嘴角勾着浅笑故意问道,“你不上厕所吗?”
魏祁懵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不上。”
“那你来做什么?感受厕所的香气?”林应琛佯装不知道。
“明知故问。”魏祁按了一把林应琛的发顶,压住了那撮翘起来的头发,“是为了陪你,大半夜的多吓人啊,我这不是怕你吓到吗?”
林应琛嗤了一声拍开他的手,“我很快回来。”
说完便走进男士厕所里。
解决完生理问题后林应琛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流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加明显。就在林应琛正想关上水龙头出去时,却听见门外传来异响,然而等他匆匆出去时,原本应该在原地等候的魏祁却人间蒸发了。
门口空无一人。后半夜冷风穿过走廊,发出呜呜声,一片诡秘。
林应琛压下不安,正想回去宿舍查看时,一道低低的哽咽声和不知名的异响窜入他的耳帘——是在隔壁的女厕所。
他停下了往回走的步伐,小心地挪向女厕所那边。那声哽咽在空荡的厕所产生回音,模糊到迫使林应琛不得已又往前走了几步,专注地听着声音试图发现些什么。
等到他终于明白那些异响和哽咽意味着什么时,他原本被白炽光照亮的面庞苍白了几分。
然而林应琛不知道,在他专注厕所里情况的几分钟内,一道高瘦的黑影一点点朝他走来,直到黑影映射在地板上,陌生的气息席卷在他周遭时他才有所察觉地转过头——但一切都晚了。
只听室内传来轻微的“扑哧”一声,随即便传来林应琛吃痛的闷哼和液体与瓷砖地板碰撞的声响。
另一边。
魏祁站在庭院的草坪上一脸肃杀,而魏希已经出鞘露出寒光。
就在几分钟前,有一个看不见面目的人正试图闯入男厕所,可能是没想到魏祁竟然会守在那里便当即扭头就跑。由于时间紧迫,魏祁没来及告知林应琛就追了出去。然而在一瞬间的犹豫里,等魏祁追到庭院时那人早已消失不见。
此人实力和自己相差不多。
魏祁过了一边走回厕所一边回想之前看到的敌方阵营的人物,但暂时也没有想到谁的实力可以到达跟自己旗鼓相当的程度。
但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忖,魏祁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一向在副本里出生入死,对血的气味向来敏感。而在此时,一股不淡不深的血腥味正萦绕在自己鼻尖。
不好的念头漫上自己的心头,魏祁甚至来不及慌恐,直接走进厕所——
果不其然,林应琛不见了。
但厕所地板很干净,没有任何血迹的残留。就在魏祁以为自己可以稍微放下心时,他的眼角扫到离女厕所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滩的鲜血。
魏祁缓步走到那摊血液前,伸出手指抹了一把,粘稠且带着点凝固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指尖——确确实实的血液,甚至还遗留着主人的温热。
额发遮住了魏祁的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握在剑身的那只手猛然攥紧,像是想要握住什么却握不住,最后只能无助地攥住冰冷的剑身。
魏祁重新扫视一眼周围的场景,除了这里的一滩血液,就没有任何血迹,干净到不可思议。
在这一瞬间,魏祁刚刚停转片刻的脑袋这才重新运作起来。蹲了好一会,魏祁才起身,俯视着那一摊鲜红,眼底已然是一片冰凉,他竭力克制潜藏在心好一段时间的暴戾,最后狠狠地咬住了舌尖,口腔里瞬时弥漫着血腥味。
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错。
刚刚那个无名人士的落荒而逃只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戏。
这是一计调虎离山。
与此同时。
林应琛扶着腹部的伤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已是凌晨,天际像是被人打破,露出一点缝隙的光亮,地平线处已有翻出鱼肚白的景象。林应琛借着昏沉的光线微微拉开裹着伤口的布料——这块布料是林应琛道具栏里的一件衬衫,此时正环绕着腰间捂住狰狞的伤不然任何一滴血液流出。
一旦血液滴落在地上,就有了痕迹,这样那个人就会找到自己。
林应琛确定那个人还没有跟上来,这才仔细查看自己的伤口——事实上并看不见任何伤口,因为那只匕首还插在腹部。
当时的情况异常紧张,林应琛避不开这一刀,只能还给那人手上一刀换取逃跑的时间。
刺刀的人力道不小,匕首已经完全刺透了自己的腹部。
林应琛不敢贸然拔出匕首,只能带着匕首勉强逃跑。刀刃扎进肉体的感觉并不好受,林应琛疼的唇色尽失,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林应琛呼出一口长气,重新绑好衬衫,企图找到一条路回到宿舍,但很快这种幻想被打破了——他耳边只能听见一片耳鸣,脑袋似乎有千斤重,他用力晃了一下却只是徒劳,最后直接踉跄几步倒在草地上。
看着眼前的一切陷入虚无,林应琛对于触手可及的死亡竟没有多少畏惧。
他脑袋里闪回过许多的画面,一会是哭泣的女人,一会又是一片密密麻麻冷漠的人脸,还有树林里的黑影,甚至自己在烟雾缭绕里的侧脸,最后陷入黑暗里的最后一幕是那双装满春水的眉与眸。
“……”
林应琛说了一句什么,像是恨极,但又好似不舍极,但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
第48章姐姐8
林应琛做了一场梦。
自己已然变成一滴水狠狠坠落到地上,他试图自救却发现束手无策,等想向旁人求助的时候,他却忽然闭上嘴,最后只能容忍着自己一次次被人践踏而过,被人无视,等待着自己彻底沉入万劫不复的地底。
懦弱的可怕,但比懦弱更可怕的是那种抓不住任何东西的虚无感。
无尽的寒意从四面八方钻入身体,明明是蒸发,他却感觉自己像块生锈的铁块往下沉。
从以前到此时,好像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你躺在这里做什么?”一张熟悉的俊颜俯视着自己,那嘴角一如既往地挑着不羁的笑意,“偷懒啊?”
林应琛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话,连他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却听见那人往旁边侧了侧身,收去了大半部分逆光的影子显露出背后的艳阳,“哪里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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