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应琛摸了摸长剑剑鞘上的花纹回道,“不难猜。”
魏祁这就乐了,身子微微坐正一点,“那你刚才在大门怎么不直接问?难不成是故意想找我说说话?”
林应琛感受着指腹上凹凸不平的触感微微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人多眼杂。剑鞘上的花纹是彼岸花?”
魏祁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乘着红绿灯的空隙才扭头看向也在看他的林应琛,“你就是想和我说话。既然咱们琛哥那么会猜,不如再猜猜我去那里做什么?”
林应琛把长剑搁在自己腿上,长剑发出清脆的“磕啦”一声,他这下彻底懒得里魏祁,把头后仰的同时合上双眼,阳光透过交通器的天窗落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喉结滚动一下才发出有点像小猫哼哼唧唧的声音——
“到那里不就知道了,没有猜的必要。”
魏祁对于林应琛突然的冷落没有在意,支在下巴的手动了动伸出食指抵在上唇,过了一会极小声地笑了一声。
此时千赢区的轮廓已在不远处显现。
第37章酒馆老板娘2
林应琛待在千赢区的时间并不多,而且那时候正处于月尾系统除名时期,大多人不是去任务中心进副本拼死一搏就是安静待在家里避开那些“投机取巧”的人,所以他极少看见今天这样的场景。
先前莉莉丝曾经跟林应琛介绍过千赢区是继万金之都的第二幻想居住地时他不以为然,毕竟阴雨和雾气相伴的千赢区除了那家红灯笼高挂的木制小酒馆给他有点好印象就无他了。
直到今天看到在阳光下的千赢区林应琛才有点相信莉莉丝的话——
和万金之都的奢华不同,千赢区给人更多的是一种古典和现代结合的奇妙感。街两道没有店铺只有分配给玩家的砌石小楼,每栋都是两层高带阁楼,低矮的围墙底部覆上一层黑色的青苔,一直蔓延到庭院的碎石小道上,除此之外每家每户都挂着一串燃着火烛的红灯笼,林应琛对突兀的灯笼有些奇怪又看了几家,大多数都是如此。
“挂红灯笼是在说他们还活着。”魏祁插兜站在他身边说道,“回去也给咱们琛哥挂一串?”
林应琛难得没和他唱反调,只是专注看着这条道路上人来人往的场景,忽然裤子被人扯一下,他低头看去,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拽着他的裤子抬头巴巴看着他,一大一小就这样对看了一会儿就看见那小孩笨拙地翻着口袋掏出一块亮晶晶的糖,踮着脚递给他,“漂亮哥哥吃糖!”
林应琛这下就真愣住了,他抬起手有些踌躇或者说有些纠结,魏祁看不下把糖塞到他手里径直抱起小女孩,“小鹊鹊,怎么只给漂亮哥哥糖,我呢?”说完还要用冒出青茬的下颌去蹭人家小姑娘的嫩脸,孰料被人用手一挡下一秒娃娃也不见了。
小鹊鹊扒住林应琛白皙的脖子笑嘻嘻,“叔叔脏,没有糖。”
魏祁哪想有一天除了林应琛还被人嫌弃,这下可就彻底不服,“我不脏,而且怎么我就是叔叔啦!”他伸出手指指林应琛,“我和他同辈!”
小姑娘撇过脸一副我不想听的神情,那作态和闹变扭的林应琛竟有几分神似,魏祁看了一眼正在用目光示意他的林应琛玩心大起,绕到小姑娘面前,“你再仔细瞧瞧,看看我和这个漂亮哥哥是不是同辈。”
边说还边掏出一块奶糖撕开糖纸塞进小孩儿的嘴里,小鹊鹊拿人手短只好又扭头看了几眼,正想开口说不是的时候手心被人又塞了一块糖,她咽咽口水,心口不一,“……是叭!”
魏祁被她这小模样给逗乐了,又问,“那我和他有没有夫妻相?”
还没有等林应琛开口他迅速又塞了三块奶糖到小孩儿手里,小鹊鹊开心极了连连道,“有有有!”
林应琛看他一副欠揍的样子难得失态,“魏祁!”
“小鹊鹊!”
不远处跑来两个人,气喘吁吁停在他们面前,小鹊鹊看见来人就伸手要她们抱,“大阿姨,二阿姨!”
两个女子接过她,心有余悸,“吓死我们了,你怎么又乱跑!”
“漂亮哥哥!糖!”待小鹊鹊说起这两个词她们才意识到眼前还有人在,连忙上前道谢,“谢谢魏先生,还有这位小先生,刚刚麻烦你们了。”
魏祁无所谓地挥挥手,看了旁边耳朵根有点红的小先生主动站的离她们远了些,“没事,小事情。”
林应琛和魏祁站在街边目送两大一小走远,小鹊鹊还挥着手里的奶糖眼巴巴看着他们,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咱琛哥这脸搁哪都吃香,下至稚童上乃耄耋,都收入囊中。”魏祁又开始皮。
“那孩子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林应琛自动屏蔽魏祁的话问道,“那么小的孩子也有罪?”
魏祁顺着道路走向不远处的小酒馆,“小孩子会不会犯罪我不知道,但小鹊鹊没做什么,是他们乱了。”魏祁伸出食指指了指天。
林应琛发现除了小鹊鹊就没有其他小孩子,“这里只有鹊鹊一个孩子吗?”
魏祁原本上调的唇线一下子绷直了,许久他才摇摇头,眼底有些沉,“原本还有六七个,现在只剩鹊鹊一个。”
“其他的都死了。”
“‘罪’从不偏袒任何人,无论多小都要进排名。而鹊鹊是我们唯一保住的。”
系统不偏袒任何人就意味着鹊鹊一旦落入排名倒十也会被除名,更不用说里世界潜伏的黑暗并不比副本少,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来换自己苟且活着,怕是不少人会做的事。
毕竟这里可是恶民社会。
大抵是晴天的因素,今日的小酒馆聚集了不少人。每张桌子上面都有玻璃质酒壶,冰块在酒里浮浮沉沉发出叮咚脆响,酒客们有的吹嘘自己有的则是倒卖道具卡,酒味和人味竟让林应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来了。”说话的人靠在木制拉门上,一袭红裙勾画出女人独有的曲线,右臂撑着左手肘,左手则是秉着一根约有63厘米的金色烟枪,烟锅里面染着点点星火时不时还发出“滋滋”细响,说完还悠悠然地啜了一口烟像是对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早有预见。
“方姨!这么久不见怎么又美了——”魏祁笑着搭腔却被女人用力拍了一下肩膀,肩膀猛地一沉拉到了手掌的伤,那张脸上原本的调笑瞬间就少了大半。
“少来。”方姨轻嗤一声又想接着说什么就被魏祁身后的人挡住了。
“方姨。”林应琛先是打了声招呼,“他伤了。”
魏祁正想凑到前面装逼说句“小伤死不了”就被林应琛反手一巴掌拍到脸上推远了点,林应琛扭头瞪了他一眼又对看好戏的方姨说,“有点重,得治。”
方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眯着狭长的凤眼打量他们几眼便带着他们进了里屋,“跟我来吧。”
里屋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有一席地铺和被褥以及小小的方桌,要说真有什么不同那应该就是这里比外面暗了不少,但好在方桌上有一盏油灯才不至于那么阴冷暗沉。
等林应琛拉上里屋的拉门就看见方姨已经拿出一个医药箱坐在桌前朝自己招手,“你来。魏祁身上脏我不想碰。”
说完还故意就挪远点,一副十足的嫌弃相。
魏祁对方姨的嫌弃也不介怀还借着方姨的话把医药箱往林应琛的方向挪了挪。
林应琛:“……”
林应琛懒得和病号计较,直接打开医药箱开始处理魏祁的伤口。一打开不久之前刚换的纱布,温热的血液又开始从狰狞的伤口流出。方姨原本还以为林应琛的话夸大了,如今一看发现情况确实不妙。
方姨这下连烟都抽不下去了,把烟枪搁置一旁拿过一边的油灯替林应琛照明,在灯火的照射下那道伤口显得更深,她皱紧眉头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魏祁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小伤,嘶——”
林应琛假装刚刚加重力道的人不是自己继续心安理得地包扎伤口,魏祁只得转了口风,“我们碰到了麻烦。”
魏祁在“罪”里至少呆了两年,虽说副本玩的还不至于轻而易举但至少如鱼得水的程度也算碰得上,能让他说碰了点麻烦的副本可就不是一点点麻烦了。
方姨收回眉宇间的散漫,正色道,“副本的相关信息发到论坛上了吗?”
魏祁摇摇头,“副本消失了。”
方姨饶是再镇定也被惊得直接站起来,副本消失的事前所未有,但她清楚这绝非好事。
魏祁此次前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问问方姨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毕竟方姨比他们呆的时间都要久的多,但如今看见方姨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副本里面的NPC知道了游戏规则。”林应琛此时已经包扎好伤口,他拿出干净的酒精布条擦拭自己的手。
方姨重新坐下,许久才开口,“把你们这次的副本前因后果全都说一遍,细节尽量仔细点。”
魏祁心里也正有此意便将他们在副本的经历娓娓道来。
讲完已经是傍晚时刻,油灯里的油捻子已经少了许多。
林应琛看着安静的两人又补充道,“我和简楠在厕所里面有过交谈。他告诉我说他和夏湛微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副本NPC。”
“NPC说自己不是NPC……”方姨喃喃,“‘罪’到底想做什么……”
林应琛想说点什么当又合上嘴没有再开口。
魏祁忽然喊了一声,把原本诡异的气氛打破,方姨和林应琛以为他有什么发现便看向他,结果他下一句却说,“我想到之前的棋局要怎么解了!”
魏祁在去万金之都之前曾和方姨玩过一盘棋,那时候魏祁的黑子已经被对方的的白子包的严严实实,可魏祁却强烈要求方姨把棋局存起来并说自己下次就能反败为胜,方姨懒得和他纠缠便应了他。
方姨此时也想起这件事,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惦记着那盘棋,真是——
“啪!”方姨给了他一记脑瓜蹦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那盘棋呢!算了算了,应琛帮我去拿壶温酒。”
林应琛应声出去。方姨没有好气地端出棋盘,“来来来,这回可别耍赖。”
原本她还以为魏祁只是说笑的,谁知棋盘一放好魏祁径直就下了一步棋,一鼓作气毫不犹豫,局势瞬间扭转。
方姨那双凤眼眯了眯看向对面的人,“还不错,有点长进。”
“哪有哪有,正常发挥。”魏祁笑嘻嘻一副臭不要脸的老做派,“看到没,这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等魏祁方姨终于把拖了又拖的棋局下完已然是晚上八点,魏祁和林应琛就决定就在千赢区的小屋里休息一晚再回万金之都。方姨坐在位置上收拾残局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两人这才出了屋。
听到大门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关上方姨才安下心,正想把棋盘收入柜中去见木桌的空处有水渍的痕迹。
方姨心里咯噔一下,拿着昏暗的油灯往前照了照,只见两个字被人用酒写在木桌上,“灵魂”。
方姨手一抖油灯凑近了几分,不出几秒油灯的炙热便将那两个字烧地无影无踪就好像不曾出现过。
许久,里室传来棋子散落一地的脆响。
夜空暗沉无光,没有星星没有月亮,草丛里没有虫鸣,巷子深处没有猫叫,各家各户紧闭大门只有低声的交流透出门缝,整片区域唯有红灯笼亮着勉强指引夜归者回家的路。
陷入晚色的千赢区宛若一座鬼城蛰伏在里世界一角,像在防备或说等待着什么。
第38章无解
一众小别院门口的红灯笼在夜晚里披上一层雾色。皎白月光给走在石板路上的林应琛和魏祁两人拢上一层光晕,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投映在沉默不语的两人脸上,五官模糊看不清神色平添一抹若有若无的暧昧。
林应琛站定在自己的房子面前挥挥手和魏祁道别,正想走进屋时却被人一把拦下。魏祁撑住铁栅栏不让里面的人关上,眼睛紧紧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林应琛道,“我屋子落灰了。”
林应琛毫无犹豫地回道,“好巧,我也是。”
魏祁像是早就预料他会这样说,一直缩在背后的手捏着一张纸到他面前,“不巧,你叫了定时清扫,我没有。”
林应琛看着那张快要戳到鼻尖的白纸面若冰霜,手上的力气没有松懈。他就说刚刚魏祁怎么会突然想看自己的小邮筒,敢情心思在这里呢。
林应琛也懒得委婉,“我不喜欢别人来我的家。”
魏祁脸上不见尴尬也学他打直球,“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我这回住进去你就喜欢了。”
林应琛看着他那幅臭不要脸的样子手上拳头紧了又松,还没等自己开口那人又说,“我也不喜欢别人把我的小面包送给别人——”
话音刚落魏祁脚上一个踉跄随后膝上一疼差点摔个狗啃泥——林应琛在他说完话之后就松开一直握在铁栅门的手,魏祁来不及反应只能跟着惯性往前一倾顺带被调侃得耳朵发红的林应琛踹了膝盖一脚。
林应琛打开门没有立即走进去,而是转身看向那个正一瘸一拐走来的人道,“你是蓄谋已久。”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魏祁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反倒是一副“你怎么才知道”的表情,“我说我是临时起意你信吗?”
林应琛瞪了他一眼走进屋。
魏祁低笑一声跟着走了进去,忽然想起之前在万金之都时和莉莉丝的对话。
那天魏祁逗完林应琛之后被惯例踹了一脚就窝在沙发里喊疼,肇事者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就径直回屋休息,那副冷血无情的样子让他又嚎了好几声。
莉莉丝面不改色地给泡了杯热茶摆在他面前,叫他休息润润嗓方便待会继续,他这才伸展身子坐好。
莉莉丝看见魏祁又变成以前的样子才坐在他对面,给他喝了一些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才说话,“祁哥,我问你个问题呗?”
魏祁闹完一遭有点困,支着脑袋打盹,“问。”
“你对琛哥是不是,不太一样啊?”莉莉丝措辞了很久才开口。
魏祁性格乖张,为人桀骜不羁,一副好像谁都玩的好的样子,但莉莉丝跟着他混这么久怎么会不清楚魏祁那副漫不经心下藏着的是什么。与其说魏祁跟谁都合得来倒不如说他谁都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懒得去计较懒得针锋相对。
gu903();而林应琛和他不同。林应琛做事严谨,讲究条理,那张漂亮柔和的脸下是强势冷漠。在莉莉丝眼里这两个人磁场不合,理应八辈子都不相往来,可是偏偏,魏祁对他总是死皮赖脸的反常模样,而林应琛对魏祁也好像比谁都上心,莉莉丝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这两个人之间奇妙的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