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算卦后,心情开朗,迈步也是轻巧,她动手去牵穆凉,想起不是在家里,又缩回手,还是开心道:“阿凉,那人道我心怀良善。”
“嗯。”穆凉弯弯唇角,尤其见到小呆子喜不自禁的样子,唇角蕴含的笑意更深了些。
林然眯眼错开她,免得看多了,阿凉又会生气。她一人往前走着,边走边看,又走到锦绣坊前。身后响起人声,是提醒她的:“左手锦绣坊是穆家的绣坊。”
“晓得了。”林然转步走进绣坊,她生得昳丽风流,又是一袭娇俏的红裳,肤色欺霜赛雪,引得路人都会看一眼,在绣坊面前停步后,对面的沈家店铺里的沈杳瞬间就看到了。
她出柜台,人还没跨过门槛,就见到小东家身后的女子,她害怕了,靠着门,粗粗看了一眼,觉得奇怪,今日小东家出来,怎地是她阿姐跟着。
她狐疑,林然已经进去了,看不见人,顿觉丧气,长叹了口气。父亲沈怀闻声走来,恰好见到穆凉身影,“穆家并非你能攀比的。”
“阿爹好笑,都道抬头嫁女,低头娶媳,阿爹怎地自惭形秽了。”沈杳撇嘴,面色带着不快,她自以为放低身价,那样露骨的情诗都给了人家,谁知晓一丝消息都没有,还被她阿姐吓了一番。
她哪里不好了,绣坊的大东家何至于一点颜面都不留给她。
沈怀得对面绣坊一壶茶,知微见著,且观那女子的气质,也知她比不是寻常人,沈家如何攀比得上。
“你与那绣坊小东家不合适,且她身上有病,瞧着像个傻子,你喜欢人家哪里?”
被父亲直接戳了出来,沈杳羞得面色滴血,绞着手中帕子道:“哪里傻了,人家可不傻,再者你看人家阿姐的气质,两人血脉相连,骨子里流的一样的血,怎会是傻子,您看错了。”
沈怀轻笑,道:“妹妹不是傻子,姐姐为何至今不嫁人?”
“您这是哪里听来的谣言,见不到人家夫婿,就说人家至今未见,指不定早就嫁人了。”沈杳忍不住反驳,见到父亲嫌弃的嘴脸后,心中不快,嘴上的话也如竹筒倒豆子吧,都吐了出来。
“就凭那女子送的回礼,都能在镇子里买间宅子,出手这般阔绰,你觉得你能攀得上?
”沈怀忍不住戳醒她,“你别做梦了,人家就算是傻子,也看不上你。”
“阿爹……”沈杳被气得跺脚,红着眼睛道:“她不是傻子。”
“嗯。她不是,你是。”沈怀撩下一句话,不想同她多说,回院子里喝茶去,送来的好茶,不喝着实浪费。
他不在意,沈杳急得跺脚,满面羞红,跟着他往后院去,一面哀求道:“阿爹,您就这么不待见她?”
“就你这个心性,嫁给那个傻子,上面有个这么厉害的阿姐,你有什么好日子过?想想以后,那张脸蛋都是骗人的,长得还看,没有脑子,也是不行。”
沈怀顿了顿,回身看着女儿:“我和你说,那个傻子长得是好看,可没有这个。”他指着脑袋,意思是脑子不行,又劝道:“你看,她家有母老虎,你这么个小白兔挤进去,也早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你何苦呢,选门当户对的不好吗?”
沈杳气得不行,干瞪着双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扭着身子就走了。
沈怀连连摇头,女人大了,留不住!
选只兔子不香吗?为何要进老虎窝,别说小东家是傻子,就算她脑袋聪慧,有这样精明厉害的阿姐,谁敢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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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进绣坊后,捧着一盏玫瑰露在喝,穆凉去选料子。
至微的秋衫做好了,她想着送回洛阳,不如多做几件,换洗也是便利。
林然见她选布料,料子鲜艳,猜测是给她做的,也没有多话,喝了半盏玫瑰露后,对面的少东家过来了。
穆凉在库房,她则去见客,让人也捧了玫瑰露来,都是街坊,便热情了些,笑着请人坐下。
言行举止得当,笑意和煦,如何看都不是傻子。沈杳腹诽阿爹,真想将人拖来看一看,她跟着一笑,“许久不曾见你,我就来看看。”
两家并非是同行,也没有怨气,管事婢女听闻这句再普通不过的寒暄后,都未曾在意沈杳的心思。
林然不识得她,但听着语气,应该和她相熟,顺势点头,敷衍道:“我很好。”
说罢,她将婢女奉来的玫瑰露往沈杳一侧推了推,弯唇一笑。
她记性不好,见到‘熟人’后,惯来一笑,也没有友好生疏之分,今日出府时,阿凉提醒过她,莫要让旁人知晓她记性不好的事,免得生事。
秉持着阿凉的吩咐后,她装作与沈杳相识,热情请人吃玫瑰露,并无旁的心思。
她这一单纯的想法,沈杳却是不知,乍见她眉目带笑,心神跟着摇曳,羞得低眸,红唇微启:“你的病怎么样了?”
锦绣坊小东家的病并非是秘密,具体是何病,却无人知晓了。杳也是不知,见眼前的人眉眼秀丽,唇红齿白,也不像是有病之人,猜测她的病当大好了,心中更是一喜。
林然不知如何回答,苦恼了会,张口道:“快好了,不用惦记。”
沈杳左右一看,不见穆凉,心中情思暗自涌起,她紧紧捧着玫瑰露,异常紧张忐忑,咬紧了牙齿才开口:“那个、你看了吗?”
“哪个?”林然诧异,她看什么了?
她神色间皆是迷惑不解,看得沈杳脸色发烫,凑近她,低声说:“就是我塞给你的信。”
塞给我的信?林然也是一惊,她怎地没有印象了?
约莫又忘了,她歉疚一笑,糊弄道:“我还没看。”
闻言,沈杳一阵沮丧,难怪这么久都不给回信,脸色就垮了下来,掀开眼皮见到对面人的歉疚笑意后,就不生气了。
这人想法单纯了些,笑得如同春日暖阳,不会故意骗她,没有看也好,至少她还有机会,舒心一叹:“那你回去记得看,记得给我回话。”
林然忙不迭点头,沈杳不敢多待,遇到她阿姐就不好了,连忙起身就走,林然笑着送她回绣坊。
盯着绣坊的沈怀见到林然粲然笑意,又见到女儿笑意绵绵从绣坊出来,不知这两人玩的什么花招。绣坊大东家意思都很明显了,这个小傻子不懂得避嫌?
不懂得避嫌的林然送走沈杳后,陷入苦恼中,沈杳塞给她什么信了?
沈杳神色紧张,面带羞涩,不像是逗她、说谎,想不明白后,她还是选择去找找阿凉。
她抬脚去后院找穆凉,此事还需阿凉来解惑。她脚步匆匆,未及如后院就见到走出来的穆凉,几步上前,慌张道:“阿凉,方才对面铺子的少东家来了。”
穆凉抬眸:“她找你的?”
“嗯,说是塞给我一书信,问我可看了,你知道吗?”林然困惑。
穆凉唇角的笑意冷了下来,“问我作甚,我如何知晓你二人之事。”
容色无端冰冷,林然感觉哪里不对,可又答应人家回去看看,总得要回一句,“你也不知?”
穆凉抬脚就走:“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来自作者君的忏悔:好像有两天没有捉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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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林然不仅没问到,还得了没趣,又惹了穆凉不悦,回府的路上都不敢说话,闷闷不乐半日。
回府后,大夫来诊脉。大夫是一与住持年龄相仿的老头,林然自从见过那个神叨叨的住持后,就不喜欢这些人。
不想给他诊脉,手背在后面,望着穆凉:“阿凉,我不喜欢他。”
“你喜欢那个少东家,让她给你来诊脉,可好?”穆凉温声细语,吓得林然脸色发白,乖乖地将手伸了出去,白嫩地手心里还沾着玫瑰露,带着淡淡的粉色。
大夫从北边而来,是陛下特意让人去请来的,医术精湛,对林然的病也是有专攻,他把脉后,眉眼蹙得深,慨然道:“小东家这个病,许是药理冲突,不会是撞到脑子的外力冲击。若是后者,或许治愈的可能性大些。前者的话,将药方拿来,我试着对症下药。”
林然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好感强了些许,追问道:“你会看面相吗?”
老大夫正想着如何解她病症,听到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缕胡须的动作都跟着停下来:“面相?我只诊脉,不算命。”
“那为何有的人会诊脉,还会看面相?”林然追着不放,见老大夫迟疑,就加紧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对吗?”
“小东家这个病怕是病得不轻,可是性情大变?”老大夫实在不想说这些莫须有的问题,转身看向沉默不语的穆凉。
“对,性子变了很多,做事说话颠三倒四。”穆凉回道,她曾在张氏的药中下过疯魔的药,药方是何,她也有存根,只是秦宛下的药与她多半不同。
如今人早就死了,怎会知晓药方的细节。穆凉心揪,摇首道:“没有药方。”
“对症下药,东家无药方,我这里要摸索一阵才可。”老大夫不说漂亮话,说高了容易打脸。
“也可,只是前些时日有一大夫留下一张药方,道是可以稳定她的病,您看看。”穆凉将住持给的药方递给大夫,察言观色,留神他的反应。
林然托腮看着两人,想起阿凉还在生气,就挤到她身边去,看着她的容颜:“阿凉,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你若觉得无趣,去外间玩耍一阵。”穆凉不想她知晓太多的事,眼下林然性子不定,知晓了只会徒增伤心,夜晚梦魇。
她朝着屋里伺候的婢女扬了扬下颚,婢女会意,拉着林然出去:“家主,园子里带刺的花开了,您去看看?”
“带刺的花?”林然来了兴趣,跳下榻,随着婢女往后院而去。
老大夫依旧在审视药方,屋里的人都屏息凝神候着,也包括穆凉,不敢错过他一丝神色。
许久后,老大夫长叹出一口气,面露赞许道:“他该是知晓下药的药方,故而对症下药,此药温和,徐徐图之,先将残余的药力去除,待病情稳固,再慢慢行针,试着调理。”
住持知药方?穆凉震惊,林肆推荐的究竟是何人?
她不动神色,敛下微露的惊讶,淡笑道:“如此,此方可用?”
“自然可用,东家不放心,我可代为试药。”
老大夫对这药方似是极为有兴趣,甘愿试药也说了出来,穆凉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颔首应下:“有劳您了,您有要求,但可提来。”
“无甚要求,给我将药方上的药凑齐就可。”
“药早已配全,就在府内。”穆凉做事谨慎细腻,在得到药方后,就立即命人去准备,一刻都不容耽误。
老大夫满心欢喜而去,穆凉则坐在榻上不语,思考无果后,提笔写信给林肆,问及住持的身份。
那日住持道林然非良善之人,只当是揶揄一笑,如今看来,怕是有些故事了。
她回书房,将情形大致写于林肆知晓,让人快马送回洛阳。
近午时,小厮出府送信,林然捧着带刺的花回来。
杨柳桥绿,玫瑰嫣红,握在手中,红绿相间,倒觉得是抹好景色。
穆凉见她忘了早间的事,也不再提及,至于沈杳处,她着人送话去,莫要再见林然。下次再出府,就让人盯着些。
林然将花插进瓷瓶里,白瓷莹润,又不多见,玫瑰开得艳丽,夏日里感到阵阵香气。她拉着穆凉凑近闻了闻,道:“阿凉,你觉得香不香?”
“很香。”穆凉淡笑。
林然嗅了嗅鼻子,又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转向穆凉,鼻翼微动,嘀咕道:“阿凉,你身上也好香。”
话转得太快,穆凉跟不上她,心跳漏了一拍,林然就凑过来了,停在她耳畔:“阿凉身上的香气很淡,好闻,这个玫瑰花香气浓郁,不好闻。”
人自有体香,香气因人而异,林然日日闻得都是穆凉身上的香气,日日相处,喜从心底出。
她潜意识里夸了一句,穆凉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反是林然好奇道:“阿凉,你身上熏香了吗?”
说完又觉得不对,她夜夜也阿凉在一起,也未曾见到什么熏香,就算有,她身上也该有才是。她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寡淡无趣,便道:“阿凉,我身上怎地没有香气?”
“你喜欢,熏些就是了。”穆凉安抚道。
林然兴致勃勃:“我要熏你身上的。”
“那怕是不行。”穆凉拒绝。
林然苦恼:“为何不行?”
穆凉不知如何解释,迎上林然着纯澈的眼眸后,脸色微红,“没有香。”
“那你熏的是什么?”她追着不放,穆凉面色如同晚霞,娇艳欲滴,侧身不去看她。林然不肯饶她,扯着她的袖口,“阿凉,你怎地不说话了?”
“你喜欢熏香,午后让婢女给你找些香来,不用与我一样。”穆凉敷衍道,她不喜熏香,又不像其他人般熏香。
面对穆凉红潮氤氲的荣颜后,林然俏脸一笑,想起半日都没有握到她的手,就忍不住牵着她的手,一同坐回榻上。
穆凉笑了笑,没有拒绝,坐下后,想起沈杳,便装作随意道:“今日那位少东家与你说了什么事?”
“我不认识她,不知怎么回她的话,不过她知道我生病的事,问我病可曾好了。还有、还有……”林然顿住,脑海里闪过一片空白,极力去想,又忍不住问穆凉:“我与她相识吗?”
“见过几次罢了。”穆凉道。
“见过几次,她还说塞了东西给我,可我不记得了,你知晓吗?”林然每日都会陷入困惑中,她除去对眼前人的相识后,其余人都不认识。
下意识去想,苦苦思索,与脑海里的记忆挣扎一番,还是一片空白。
她有时在想,除去穆凉外,于世间是不是就剩下她一人了,茕茕孑立,孤苦无依。府里的人伺候她,跟着她,也是因为阿凉在。
阿凉若不在,他们也不会对她展颜,不会认真伺候她。
有了这一想法后,她对穆凉的依赖更深,甚至超过自己。穆凉的在手在她耳畔徘徊,道:“确实塞了,那信被你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