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不好意思地冲众人笑笑,江宁转头跟上严森的脚步,或许是他太过敏感,郝莉莉和杜明月的表现总让他觉得违和感满满。
“你也注意到了?”猜到青年在想什么,逐渐与众人拉开距离的严森压低声音,“这次钟声响起后竟然没有死人。”
但杜明月的生命体征经过玩家多方检验,就算他心有怀疑,也不能当面提出引得玩家内部互相猜忌。
不过有阮桐和孔良这一武一文坐镇,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祸事,正因如此,他才想把江宁留在人多的位置。
点了点头,同样很在意这点的江宁接话道:“虽说钟声也有可能是幻觉,但郝莉莉的表现实在太过奇怪。”
无论是最开始的歇斯底里还是后来的突然软化,郝莉莉此人,必定对自己和严森有所隐瞒。
——既然是走是留都有危险,他还不如跟着严森一起行动。
从游轮内部上楼太容易暴露,严森停下脚步思索几秒,随后便拉着江宁走到甲板偏僻处、借着建筑物的突起灵巧迅速地攀上了三楼。
被留在原地的江宁:……???
尽管他平时也不乏锻炼,可这种跑酷般的动作,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掌握的技巧。
“在下面等我。”
控制好音量示意下方的青年安心,严森游刃有余地在三楼间移动、很快便接近了玛丽所在的那扇窗户,没有窗帘的阻挡,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房间内的景象。
华丽而又舒适的欧式大床上,身形消瘦的女孩满脸通红,时不时还会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换下礼服的劳拉夫人端坐在床边,风情万种的眉眼间满是担忧。
“妈妈,”透过为了通风而留下一条缝隙的窗户,严森可以清楚地听到屋内两人的对话,半大的女孩沙哑着嗓音,幼猫般可怜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我会死吗?”
常年被病痛缠身,哪怕年龄还小,她也能察觉到死神的临近。
“不会的,”握住女儿瘦小的左手,劳拉夫人的脸上再不见任何魅惑和咄咄逼人,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母亲,“你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似乎只是为了引诱玩家前来查探,闪烁不定的灯光早就在严森攀上三楼的时候恢复正常,耐心十足地听着屋内母女的对话,严森还不忘低头去留神江宁的安危。
好在两人这次的运气不错,喝下一碗黑中透红的汤药之后,躺在床上的女孩很快便陷入了安稳的沉睡,黑衣管家推门而入,挂在窗外的严森不由将自己藏得更隐蔽了一些。
好似笃定自己不会将床上的女孩惊醒,他仍旧维持着正常说话时的音量:“小姐发病的周期越来越短,夫人,您的实验还是没有成功吗?”
温柔地替女儿掖好被角,劳拉夫人沉默地摇头,眼神中也难得地透露出一丝疲倦:“如你所言,阿道夫,我有时甚至怀疑那本书上所记载的内容是否真实。”
“起死回生,世界上真有这种能把人从地狱中拽回来的魔法吗?”
“但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办法了,”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黑衣管家语气坚定,“如果这个办法也不能成功,那小姐她……”
话未说完,可包括窗外的严森在内,所有人都明白管家话中所隐藏的不详,眉头深深地蹙起,劳拉夫人收敛起自身软弱的情绪:“酒水间的那具尸体,真的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吗?”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我还是要如实的回答您、‘没有’”摇了摇头,名为阿道夫的黑衣管家微微欠身,“尸体已经依照规矩处理完毕,船上的客人们也没有察觉到不对。”
在这艘能够容纳几百人的豪华游轮上,一个年轻且无男伴的女性客人失踪,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惕与注意。
况且这样的“善后”,他早已熟能生巧地做过许多遍。
“下一个实验品选好了吗?”面对梳妆台的镜子坐好,劳拉夫人抬手摘掉颈间的首饰,“大海上没有道德与法律,我们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
等游轮返航靠岸,再想连续杀人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容易。
——每个城市都少不了堆积着腐尸的贫民窟,若不是那阵法只能在死后不久的尸体上起效,她也不必像现在一样小心翼翼。
听到女主人的问话,向来坦诚的黑衣管家罕见地没有马上回答,那具离奇消失的女尸,的确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不过是去追另一个撞见黑猫喝血的女性客人而已,可等自己因为对方遇到同伴而原路折返后,三楼角落的地面却只剩下了一滩还未凝固的血液。
大开的窗户、没有任何拖拽痕迹的现场,那样诡异的场景,不由自主便让他联想到了一种荒诞的可能——
那具女尸复活了,并且顺着窗户跳了下去!
清楚自己下手的分寸,黑衣管家知道对方根本不会有假死的可能,然而这件事太过离奇,在没有彻底查清真相前,他还是不要让夫人空欢喜一场为妙。
迟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劳拉夫人的动作一顿:“阿道夫?”
“抱歉,我正在脑中筛选合适的人选,”下定决心,黑衣管家不动声色地瞒下先前的怪事,“船上出现了几位特殊的客人,不如……”
无暇去注意对方接下来的说辞,攀附在窗外的严森忽地感受到一抹微弱的呼吸,谨慎地侧头,他意外地在自己身旁发现一只碧瞳的黑猫。
“m……”
在黑猫叫出声的前一秒,严森势如疾风,毫不犹豫地扼住了对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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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森: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小东西闭嘴。
江宁:严哥在楼上看戏,我在楼下吹风,委屈。
第155章
反应敏锐,严森当然不可能让一只黑猫几次三番地破坏自己的正事,指腹下的绒毛温暖而又细软,在冰冷的海风中,它竟然能莫名让人感到一丝慰藉。
没有任何挣扎,通体漆黑的猫咪堪称乖巧地收起自己尖锐的指甲,它平静地和严森对视,一双碧色的瞳仁仿佛早已看透所有真相。
“呜咪……”
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噜声,黑猫并没有用任何方式去提醒屋内密谈的两人,它艰难地侧了侧头,眼神则是落在沉睡中的玛丽身上。
这只黑猫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想打草惊蛇,严森一手拎猫、一手攀着船舱的突起,以一种十分令人心惊胆战的姿势跳下三楼,直播间内的观众看得眼皮直跳,生怕对方会在不经意间出什么闪失。
然而,作为《归途》中武力值最高的男人,严森自然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出什么差错,谁料就在他平稳着陆的刹那,刚刚还乖巧安静的黑猫,立时翻身给了他恶狠狠的一爪子。
“严哥!”
压低嗓音惊呼,江宁顾不上那趁机逃跑的黑猫,连忙上前去看男人正在滴血的手背,细长的抓痕深可见骨,严森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连眉头都没有多皱一下。
“有点麻。”冷静地陈述自己的感受,严森柔和下眼神示意青年不要担心,若非这突如其来的麻痒,就算再怎么疼,他都不会松手放开那只黑猫。
“不会是有毒吧?”
天边的月亮被浓雾遮掩,江宁也分不清那滴落的鲜血中是否夹杂暗色,想都没想地低头,猫眼青年张开嘴巴,用力地吮了男人的伤口一下。
“嘶!”
被猫抓的时候都没叫疼,可被心爱之人的舌尖一舔,刚刚还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严森严大神、立即便没出息地倒吸一口凉气。
误以为是自己用力过猛,江宁立刻抬头、“呸呸呸”地吐掉口中带着铁锈味的鲜血:“弄疼你了?”
朦胧的月色下,青年唇瓣上的殷红竟隐隐透露出一□□人的娇艳,喉结不受控制地动了两下,严森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还好。”
在这种Z国严打的特殊时期,他实在不适合在直播镜头下“顶风作案”。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作祟,经过这么一闹,严森左手上的麻痒竟真的消退不少,确定伤口没有异物之后,江宁摸出礼服自带的手帕,利索地替对方绑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那黑猫是怎么回事?”仰头看了看三楼玛丽所在的房间,江宁好奇地出声,“你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尽管在大部分有关幽灵船的传说中,那只没有姓名的黑猫都会以幸存者的姿态出现在故事最后,可对于普通人而言,它却仍旧是诡异与不详的象征。
简单地将方才的情况对青年复述一遍,严森也猜不透系统提醒他们来看这段剧情的意义为何,如果劳拉夫人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能够活着,那后来船上出现的怪物又是什么?
无法回到最开始那个存在黑袍怪人的时空,猜测主线剧情还没有彻底展开的玩家们只得先找房间熬过这个温度极低的夜晚,直觉杜明月和郝莉莉的身上有古怪,江宁便在分头行动时刻意避开了这两人所选择的方向。
负一层的娱乐区有许多样式复古的沙发,宴会结束过后,这里也随之变得冷清许多,随意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躺好,江宁和严森便在观众们的陪伴下缓缓入睡。
而在两人所看不到的海面之上,隐藏于云雾之后的那轮圆月,正被缓缓地染上一层艳丽的血色。
“玛丽!”
熟睡中似乎听到有谁在悲戚地哀鸣,郝莉莉猛地睁眼,却又被身旁的女人不容拒绝地用手按住。
“嘘……”将食指抵在唇间,“杜明月”温温柔柔地轻声笑道,“乖孩子,不要去多管闲事好吗?”
唯有这样,他才能让更多的尸体为自己所用。
虽然穿着再西式不过的华丽长裙,但郝莉莉莫名觉得对方笑起来得模样像极了古时的书生,左肩被按得生疼,她瑟瑟发抖地开口:“你……你到底是谁?”
就算死过一次,杜明月也不该是这种诡异且恶劣的性格。
“总之不是被你推出去挡刀的那一个,”好奇地捏住对方的手腕,“杜明月”戏谑地笑道,“那条会动的藤蔓,也是你们这群人的能力吗?”
最担心的把柄落入对方手中,郝莉莉咬住下唇,终究屈服般地依言展示起自己的能力,若非有这根变异含羞草的帮助,她也无法将杜明月卷到自己面前。
——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急,在那把闪着寒光的餐刀向自己刺过来时,被求生意识支配的郝莉莉无暇思考更多、只是本能地拽过一面“盾牌”挡在自己身前。
《归途》游戏全程直播,她知道自己这会儿肯定要被杜明月的粉丝骂上热搜,要想回到现实后不被群嘲,她就一定要拿到一个足够优秀的成绩堵住其他人的嘴巴才行。
或许和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Boss合作,才是她此刻最优的选择。
“在想什么?”漫不经心地将含羞草的叶子摘下一片,“杜明月”瞧了瞧其上浅淡的脉络,随后嫌弃地将它丢在一边,“决定好要怎么和我合作了吗?”
毫不意外对方能看透自己的想法,郝莉莉大着胆子道:“我要最后一个死。”
《归途》中的Boss大多变态,她不求对方能够网开一面放过自己、只求能成为所有玩家中最后出局的那个。
如果能拿到冠军,《归途》公司的公关部自然会想办法帮她洗白。
“你很识趣。”
诧异地瞥了郝莉莉一眼,“杜明月”嘴角荡开一抹浅淡的笑意,见对方没有要生气的意思,郝莉莉也有学有样地扯了扯嘴角:“现在,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吗?”
“顾青。”
习惯性地将左手藏在身后,女人仰头望向窗外那轮诡异的血月,归乡列车上那业火焚身的苦楚,他迟早也要让江宁那群人好好尝尝才行。
没想到上轮疑似死亡的Boss还能返场,知道顾青“赶尸人”身份的观众们纷纷对江宁、严森、阮桐等人的安危表示担忧,然而这几位正主神经大条,至今也没发现有一位“老熟人”混入船中。
彻夜狂欢过后便是疲惫的安静,直到日上三竿,游轮里也只有服务生来回走动的轻微声响,洁白的裙摆上满是猩红,劳拉夫人站在卧室门外,苍白的脸上满是肉眼可见的疲态。
“怎么样?”
见房门被人无声地扭开,她用手帕擦了擦红肿的眼角、而后焦急地向自己最为信任的黑衣管家望去:“玛丽她还好吗?”
“小姐她……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似是找不到合适的语句去描述,黑衣管家锁好房门补上一句,“呼吸还在,不过她总是嘟囔着好饿。”
“饿?”紧绷的肩膀猛地放松,劳拉夫人放下手帕转身就走,“我这就叫人去帮她准备……”
“没用的。”
第一次无理地打断对方,黑衣管家露出自己藏在袖子中的左手:“没用的。”
血肉模糊,男人线条流畅的虎口处满是被用力撕咬过的齿痕,虽然鲜血早已凝固结痂,但其造成的视觉效果仍旧称得上触目惊心。
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劳拉夫人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是玛丽……?”
“嗯,”沉重地点头,黑衣管家声线沙哑,“您的计划,仍旧不能够停止。”
逆五芒星本就是用来召唤恶魔的媒介,昨晚那轮妖异的血月,就已经预示了今后可能到来的不详。
“是因为阵法倒置的缘故吗?”低头看向裙摆上的污渍,劳拉夫人的眼神有些怔愣,“可是我没有办法……玛丽她就快要死了……”
死马当活马医,她也没想到自己慌乱之下的举措竟真的能让女儿恶化的病情飞速好转。
只是当玛丽睁开眼后,对方就像是在抗拒什么一般,拼命地哭闹着要自己离开卧室。
“或许小姐她只是不想伤害到您。”
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解与难过,黑衣管家低声劝慰:“小姐的呼吸越来越弱,我们需要尽快为她准备一些‘特别的食物’。”
那些突然出现在船上的不速之客,正好可以充当被小姐所享用的人形口粮。
“别忘记喂那只猫。”
gu903();糟心地揉了揉额头,劳拉夫人在原处静立许久,到底还是没有推开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若非施术前需要一个能看到死气的媒介,她才不会在船上养一只喜欢喝血的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