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很漂亮,眉眼轮廓间也满是独属于东方人的温婉可人,尽管年岁已高,岁月也没有再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不过或许是对方眼中黑色瞳仁所占比例太大的原因,她并不能如面相一般带给人亲近之意。
老妇人穿着一条庄重且淑女的深绿色绸缎长裙,腰间还随意地系着一条白色围裙,从上面沾染到的颜料痕迹来看,对方应该就是那位邀请他们到此的宋夫人。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已经是如此年纪,飞快地在心里划过这个念头,江宁回身指着那块倒下的指示牌一脸不好意思道:“牌子被扣住了,我们就以为今天能上来看看……”
这个理由确实有点蹩脚,正当江宁考虑着再找个什么借口搪塞几句时,那老妇人却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换了语气,她盯着青年的五官看了又看,而后又语调轻快地撑着栏杆对楼下招了招手:“约翰,给这两位客人准备些点心。”
也不管楼下到底有没有人应声,宋夫人优雅地提起裙角,微微颔首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欢迎来访,我最特殊的客人们。”
这种特殊我可一点都不想要,迅速地和严森对视一眼,江宁在心里琢磨了几秒,到底还是跟着这个看似短时间内不会暴走的宋夫人走了上去。
被对方带领走入一扇虚掩的房门,习惯了阴暗光线的江宁几乎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花了眼睛,这是一间布置简单的巨大画室,颜料独有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长度及地的纱制窗帘正因半开的窗户而微微飘荡。
“屋子里有些乱,不过倒还是勉强能坐人。”将两人引到画室角落的一个小休息区坐下,宋夫人热情好客得根本不像是在指示牌上画下“止步”和骷髅的那个人。
这大白天的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撞鬼吧,规规矩矩地坐在老妇人对面,江宁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眼地面,果然看到了一条和对方身形动作都一致的黑色影子。
“我可能要先失陪一下,”指了指手上和围裙上的颜料痕迹,宋夫人将一壶红茶推至两人的面前,“约翰一会儿就来,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们都可以和他说。”
目送着对方离开画室,江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严森:“她怎么对我们这么热情?”
从老约翰的嘱咐和对方最开始的质问来看,这位宋夫人应该不是一个十分好相处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尽管对方的表情毫无破绽,但江宁却总觉得宋夫人看向他们的眼神过于炙热。
“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何时何地都不忘调戏自己的未来媳妇,严森有理有据地“正经”分析,“她是在看清你的长相后才转变态度的。”
“她也看你了。”下意识地回嘴,江宁一点儿也不想让对方误会自己和其他人的关系。
——哪怕那只是一个年老的NPC。
“所以我们的长相让她很满意?”摸了摸下巴,严森看着那些被白布蒙住的画架低声道,“想想那张奇怪的邀请函,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看也……等等,茶几下面好像有东西。”眼尖地捕捉到盖着茶几的绿色布料上有一块不自然的凸起,江宁弯腰掀起布料的一角,果不其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叠已经泛黄的报纸。
像是很赶时间,之前读过这叠报纸的人只是草草将它塞回了茶几里面,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抽出最上面的几张报纸,江宁拽了拽严森示意让对方掩护自己。
恐怖游戏往往都附有大段大段的文字剧情,江宁也因此练就了一身快速阅读的好本事,一目十行地扫过报纸上的文字,他也总算是搞清楚了这座诡画馆的来历。
和几人之前猜测的不同,这栋别墅原本就属于那位被称为“夫人”的老妇人,对方名为宋妍婳,是这一带极出名的绘画大家,虽然她画作上的人物大多都真实得令人感到诡异,但这种传神细腻的画风,还是引来了一群年轻人的狂热追捧。
然而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尽管在画坛声名赫赫,但却很少有人能够见到宋妍婳的真容,也许艺术家们总是有些特立独行,宋妍婳就像一个最美丽的迷,若即若离地吸引着每一个热爱绘画之人的兴趣。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看着报纸上那张明显是偷拍角度的老旧照片,江宁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年轻的时候优雅美丽。
不过之后的故事却并不如最开始那般如意,大抵是世间万物都逃不开盛极必衰这个道理,名利双收才貌双全的宋妍婳,很快就迎来的人生的低谷期。
一场流行病,让宋妍婳接连痛失丈夫与爱子,在含泪画完最后两幅名为《夫》与《子》的画作后,宋妍婳的声名大噪,却也就此封笔消失于人前。
而那张随机发放的“诡画馆”邀请函,也成为了她与这世间最后的联系。
不是没有人去寻找宋妍婳的家——也就是诡画馆到底在哪里,但二十年过去,没有任何一家报社能挖出靠谱的消息,于是,宋妍婳与诡画馆,便成为了这一带最为盛行的都市怪谈。
“所以我们五个这次还是被抽中的天选之人?”粗略地将所有报纸翻过一遍,将重点内容尽数转述给严森的江宁小心地将报纸原样放回,“拿着张邀请函就敢来,我该说这设定不愧是恐怖游戏中的主角团吗?”
“嘘——”抬手用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止住青年的吐槽,严森用微不可闻的气音提醒,“有人来了。”
飞快地将绿色的罩布放下,江宁正襟危坐,半点也看不出刚做完坏事的模样。
来人是老约翰,见严森和江宁坐在他明令禁止上来的三楼画室,黑衣管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一碟金黄色的小巧饼干摆在了他们面前。
又是那种眼神,礼貌地道谢,江宁确定自己再次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怜悯。
宋妍婳有那么可怕吗?还是说老约翰其实也是帮凶?
心中疑惑重重,江宁有心想问对方,却又怕自己因此打草惊蛇,还没等他纠结出一个结果,一道清脆的童声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约翰爷爷,妈妈去哪了?”
抱着个小号的棕色皮球,穿着小西装的男孩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得就像是从童话书中走出来的小王子。
妈妈?宋妍婳的儿子不是已经在那场流行病中去世了吗?
而且,对方那玉雪可爱的五官,怎么总是让他有一种微妙的熟悉……
“小少爷,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见老约翰转身去和那男孩说话,严森不露痕迹地扣住青年的右手,而后比划清晰且迅速在江宁手上写下了一个“窗”字。
窗?
准确地猜到严森所写的汉字,江宁脑筋一转,立时像被吓住的兔子一样僵在了原地。
卧槽,眼前这个乖巧可爱的小男孩,就是昨晚在他们窗前对月拍皮球的小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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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用小坏蛋这种有点可爱的形容呢,因为江宁知道对方没有伤害自己。
第27章
似是察觉到了江宁的目光,那抱着皮球的小男孩歪头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了两人,轻轻地打了个哆嗦,江宁生怕下一秒就会有颗人头从那皮球里蹦出来。
“江宁先生和严森先生,他们是夫人今年邀请来的客人。”见男孩的目光看向房间内的两个陌生人,老约翰体贴地为对方做了介绍,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约翰并没有将男孩的名字告知江宁二人。
“我见过他们,”嘟囔了一句,男孩小大人似的皱起眉头,“乐乐不喜欢这些人,快叫妈妈把他们都赶走!”
没想到男孩会突然在客人面前发难,老约翰连忙弯腰哄劝对方:“可夫人每年都会邀请客人到家中做客,这规矩您也是知道的……”
“我不管!”一扫初见时的小王子印象,小男孩高声尖叫,就差没有直接坐在地上撒泼,“我讨厌这些人,快点让他们给我滚出去!”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滚,一向最讨老人和小孩喜欢的江宁也是有些发懵,不过联想到对方昨晚救下自己并且替两人“守夜”的举动,江宁总觉得男孩此刻是想帮助他们逃生。
可惜,还没等江宁顺着小男孩的话上演一出愤而出走的戏码,宋妍婳的声音就立即止住了男孩的哭闹:“这是怎么了?”
理都没理门边的男孩一下,宋妍婳就像看不见对方一样直直走向了江宁,她仍穿着那条深绿色的绸缎长裙,只是摘掉围裙并清洗掉了手上颜料的痕迹。
宋妍婳很美,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可无论怎么看,对方的年纪都实在不像是一个五六岁男孩的母亲。
“没什么,”摇了摇头,江宁谨慎地斟酌着自己“告黑状”的措辞,“只是您的儿子……”
猛地对上宋妍婳失去笑意的眼睛,如同被一条蟒蛇盯住般的青年脊柱一僵,而后极为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提到他,但乐乐早已经在二十年前去世了。”坐在两人对面,宋妍婳抬手替江宁倒了杯红茶,她的语气很平静,远远不如刚刚看向江宁的那一眼情绪激烈。
低垂着眉眼,江宁只能听到对方毫无起伏的声音:“这是我的伤心事,如果可以,还希望江先生不要再提。”
可他刚刚不就是站在你面前吗?
讪讪地应声,江宁装作无意地向门口扫了一眼,却发现那男孩和老约翰早已在他和严森不注意的时候没了踪影。
愈发觉得这宅子诡异,读过报纸的江宁自然也不会将话题再往雷区上引,顺着宋妍婳的话头闲扯了一番对艺术云里雾里的见解后,倒是严森率先出声打破了僵局:“夫人画技高超,无数人都想来这诡画馆中参观一番,可为何今年的拜访者,夫人却选择了我们这几个年轻人呢?”
似乎被严森的一番夸赞哄得开心,宋妍婳笑了一声,接着放下茶杯认真道:“因为好看。”
万万没想到宋妍婳还是个颜控的江宁:“……”合着他们这队还是按照颜值分的组?
“人老了,我也不想再在那些普通人身上浪费时间,”指了指两人身后那些被白布遮住的画架,宋妍婳毫不掩饰自己的用意,“这么多年过去,我只想画出一幅能感染所有人的完美作品。”
其实你现在画得就已经很感染人了,至少那天花板上的婴儿就差点让我睡不着觉。
默默在心中吐槽了一句,江宁暗中拉开与宋妍婳的距离,并没有去打扰这个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妇人。
“那个小丫头的鼻子不错,要是能换张嘴巴就更好了,”喃喃自语,宋妍婳的语气竟掺杂着些可惜,“那位林先生长相普通,但那眼睛若是配上惊恐的情绪一定很好看……”
福至心灵地想起那几张被放在客厅里的邀请函,江宁总算理解了信纸背后画像所代表的含义,不过被恐怖游戏里的boss认作“完美”,江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不好意思,一提到创作我就太过投入,”拢了拢鬓发,宋妍婳终于记起自己对面还坐了两个人,绕了一大圈后,她总算把话题拽回了正轨,“所以我这一次邀请你们前来,就是希望你们能为我的画作提供一些灵感。”
灵感?考虑到宋妍婳封神之作《夫》与《子》和那个九成九是厉鬼的小男孩,林果敢肯定这“提供灵感”绝不是会什么好差事。
“当然,我也会为你们提供一笔报酬作为感谢,虽不丰厚,却也应该保你们一生衣食无忧,”抿了口红茶,宋妍婳笑道,“本来想把这件事在午餐时和各位细说,既然你们提前知道了,就麻烦帮我把这件事转达给你们的同伴吧。”
“我年纪大了,就不再下楼折腾了。”
仿佛是为了配合自己的说辞,刚刚还气色上佳的宋妍婳立即捂着嘴巴咳了两声,摆了摆手拒绝了江宁递过来的茶杯,宋妍婳换过一口气:“我去休息一下,两位自便。”
尽管还有许多问题没问,可江宁和严森也不能不让这个疑似关卡Boss的女人离开,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男孩和老约翰再次出现,严森盯住茶几,视线似乎已经透过那层罩布看到了其下藏着的那叠报纸:“你怎么看?”
“一团乱,”耸了耸肩,江宁诚实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宋妍婳的儿子死了、并且不知为何站在了我们这边。”
以现有的线索,想让他们推理出一个完整的故事背景还是太难。
桌上的红茶香气四溢,可心事重重的两人却一点都没有想品尝的意思,四处望了望,江宁起身走向那些被白布遮住的画架,而后鼓足勇气掀开了其中一个。
与想象中的恐怖桥段不同,那画架上只有一双还未画完的眼睛,明明还是宋妍婳独有的细腻画风,可江宁却再也体会不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难道是因为画还没画完的缘故?
那眼尾线条杂乱,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体会到作画人当时的心绪不宁,以为宋妍婳只是因为心情不佳失了水准,江宁随手掀开另一块白布,可那画架上却还是一张残缺且毫无感染力的废稿。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瓶颈期?不信邪地一幅幅掀开来看,江宁发现这画室中或新或旧整整十余张画作,竟没有一张能与楼下相框中的作品比肩。
看来这宋妍婳的画里果然有猫腻,抬头正想招呼严森过来,江宁却看到对方正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发呆。
将手下的画作小心盖好,江宁担心地靠近严森:“你怎么了?”
在他的印象中,严森可不是一个在游戏中有闲情逸致去看风景的人。
“我只是想知道‘乐乐’当时在看什么,”放下那阻碍视线又四处乱飘的窗帘,严森将右手虚虚挡在了江宁眼前,“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看。”
今日的阳光尚可,别墅外的白雾也因此消散了一些,加之登高望远的缘故,严森可以清晰地看到别墅围墙外胡乱丢弃着许多尸骨。
一具具森白的骷髅,几乎将整栋别墅堆成了一座荒坟。
穿着礼服的小男孩坐在围墙上,抱着一个长毛人头的他,面无表情地对严森吐出了一个字——
“滚。”
阴风大作,半开的窗户咯吱咯吱直响,狂乱飞舞的窗帘也差点直接抽在了严森与江宁脸上,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宁想推开男人挡在自己眼前的大手,却又在下一秒听到了对方严肃的警告:“不要回头。”
那小男孩亦正亦邪善恶难辨,他并不想让江宁也跟着招惹上对方。
尽管心中不解,但江宁对严森的信任还是压过了一切疑问,三步两步跑出画室关上房门,两人身后的响动立时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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