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砰”地一声,乾元子挂在腰间的白玉环碎成两瓣,掉在地上。
乾元子大惊失色地把那碎玉捡起来,上面篆体的“尹安”两字莫名多了些烟熏火燎的痕迹,登时一声哽咽:“徒儿啊……”
这玉正是乾元子为两个徒儿做的命牌,只有在吴沁或尹安陨殁之时,玉才会碎裂。
现在尹安的玉碎了,也就意味着——尹安死了,被活活烧死的。
眼前一道白光,传送阵凭空出现,白光聚成一个人影,师徒四眼相望,都泪流不止。
张岩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苏醒,房间并不大,却很空旷,除了他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和四面白墙,什么家具也没有。
五月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窗外是一片茵茵的草地,看着生机勃勃的。真奇怪,慕晞一个魔住的地方,竟然会这么亮堂。
这一夜已经过去了,慕晞却没有急着杀他。难道他吃人还这么讲究,要琢磨一下究竟是把自己清蒸还是红烧?
研究了这么长时间,这BOSS一定是个处女座。
张岩差点给还有闲心吐槽的自己跪下了。
他现在身处魔窟,还被五花大绑,难道不应该先想想怎么跑吗?也许下一刻BOSS就会想好料理自己的方法,立刻就把他洗洗烧了吃。
想到这里,张岩立刻有了一种急迫感,开始用椅子的棱角磨绳子。别看这种工作简单,但是真累人,磨了一会,张岩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你醒了?”
这边磨绳子的事业正进行得热火朝天呢,头顶冷不丁传来这一句,顿时把张岩吓了一跳。
慕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面前。
张岩心虚一笑:“嘿嘿,刚醒。”
“别磨了。这不是一般的绳子,你要能磨断,我就管你叫爷爷。”
小动作被发现了,张岩也就不折腾了,老老实实地坐着。
慕晞一把抓住张岩的下颌,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四目相对:“作为一个将死之人,你还挺淡定啊。”
淡定个鸟,他都吓得腿软了,要不是还坐着,他这会搞不好都给BOSS三拜九叩了。
“你是不是想贺兰玦会来救你?他是魔皇,比我厉害多了。”慕晞说话阴阳怪气,那点讨喜劲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岩眨眨眼睛,他能说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吗?
“你不怕他了?他可是个魔啊。”
张岩瞪着慕晞:“干嘛怕他?他要吃我,早就吃了,还用等到现在?既然没吃我,至少说明我对他有用,而且还是大用场。”
“你说得对。”慕晞眯起双眼,“你很有用,对所有的魔物都是,包括我。”他吸了一口张岩的气息,神情有些迷醉,“真香。你身体里可是元婴修士的魂魄,吃了你的魂魄,我就能修为暴涨。”
魔物眼中绿光一闪,跟饿狼似的:“可惜这事急不得,我要解开你身上所有的封印,然后慢慢享用你全部的力量。”
张岩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你现在不吃我,贺兰玦就要来了。”要吃他,就得解开他身上的束缚,自己说不定能趁机逃出去。
慕晞讥笑一声:“他自身难保了。哪还有工夫来救你。”
“你说什么?!”
“蓬莱来了个厉害人物,他的行踪一暴露,就会被瀛洲的那帮道士群起而攻之,就算是一群蚂蚁,也可能咬死大象,何况贺兰玦现在只有元神。你说他还会不会来救你?”
张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骂了出声:“骗子!龟儿子的!你咋不去死呢!”
“骂我也没用,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慕晞弯下腰,再度吐出一口黑气。张岩扭开头,憋气憋了半天,可惜还是把黑气吸了进去,陷入了混混沌沌的状态。
风急雨骤,竹棚遮拦不住,窗棂上便染了湿意,两人共坐于窗边小榻之上,纵使被冰凉的雨丝打到,也不以为意。
“严卿,我们在一起多久了?”青玦忽而问道。
岁月悠长,他倒真是记不得了。想想现今人间界的年号,粗粗一算,竟也过了三百年,严卿霎时吃了一惊。
“快三百年了。”自出逃的魔物被除尽后,他与青玦隐居山林,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竟又是一个百年,他也到了元婴的进境。
青玦微微一笑,容色素净:“真是光阴似箭。”说完顿了一顿,又问道:“严卿,若有一日,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如何?”
“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与我一起会厌倦么?”光是想到青玦有一日会厌倦他,他就已经喘不过气来。
“自然不是。”
“不要再说这种话,好么。”他凑了过去,有些焦躁地寻求青玦的唇。
青玦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应答,眼眸深处涌动的情绪让严卿莫名觉得害怕。他于是急不可耐地拉着青玦上了睡榻,强健阳刚的躯体在青玦面前毫无保留地展开。
身上重重叠叠都是旧伤,青玦却并不厌恶,纤长白净的手指怜爱地划过每一处伤痕。
衣袍掉了下来,深青瓷白,凌乱地堆做一团,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交缠不休。
他双腿大张,**吞吐着青玦粗壮的欲望,双臂抱住青玦的背,把他往自己胸前压,只有毫无间隙的紧贴,才能驱赶他心内的不安。
他们在一起之后,他一直身处下位,因为他舍不得青玦受一点苦,而自己,怎样的痛苦他不曾受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两具身体律动着,许久,一切才归于寂静。云收雨霁,两个身影紧紧相拥着。
青玦支起身体:“世事无常,严卿,若有一天我不能在你身边,我希望你能继续修炼……”
严卿伸手阻止他说下去,一字一句,无比坚决道:“我不会离开你。”
青玦的发丝垂在他脸颊上,触感犹如丝缎般微凉。
他捏了一缕,轻轻一吻,然后伸手,将这缕长发别到青玦耳后。青玦星子般的眼睛露了出来,静静地看着他,神情有些哀伤。
“我知道命途难测,但我决不会放开你。阿玦,我这颗心,你还不明白吗?”
青玦垂下眼睫,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一笑,将青玦抱紧了,心满意足地睡去。
修真之人,年岁漫漫,他以为他们还有很多年,却没料到他们连多一日的时光都没有。
月明风清,山林寂寂,唯有虫鸣不歇。他醒来,身边没有了青玦。
房前屋后转了一圈,只见着雨后的一地落花,暗香残留,却没有青玦的身影。
他驾着飞剑,找遍了方圆数百里,哪里都没有他。
——青玦不告而别了。
世事无常,严卿,若有一天我不能在你身边,我希望你能继续修炼……
原来他存了离开的心思,才会说这样的话,他竟以为青玦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多么可笑。
绝望汹涌而至,他浑身无力,从飞剑上跌落,摔得血肉模糊,却感觉不到一点痛。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而别?
为什么离开他之前的几个时辰,青玦还能如此镇定?
他想到那个可能性,顿时浑身发冷。
三百年了,难道青玦从来就不曾爱过他,只是因为怜悯,才和他一起?
荒野十里不见人影,天高地阔,他凄惶犹如孤鸿。
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严卿跪在地上,任又一场瓢泼大雨把自己浇透,从里到外。
原来由始至终,都只是他的强求?
第52章
“贺兰严卿!没想到你这腌臜贼人竟藏匿在这里!”一声怒喝,把他拉回现实,他抬头一看,竟是个青阳门人。
“你以为过去三百年,你的罪孽就会一笔勾销吗?”
他看着架在脖子上的长剑,一时怔忪。原来他慌乱之下,忘记了隐藏行迹,竟被附近的青阳门人发觉了踪迹。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现如今时辰已至。
三百年一场大梦,他还以为自己可以洗心革面,再度为人。强求得来的幸福幻境,终归逃不过破碎的命运。
“要杀我,就现在。”他看着那个青阳门人,沉声说道。
剑刃划入皮肤,锐痛一下将他惊醒。
他要再见青玦一面,问他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没有得到答案之前,他决不能死!
接下来的时日,他四处藏匿,惶惶如丧家之犬。
元婴期的修士,一日可行数千里,但这十数年来,他踏遍了人世的山山水水,寻访他们曾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却再也没有见到他青玦的踪迹。
世上仿佛从来不曾有过青玦。
他回到他们曾经共居的小屋,站在青玦曾精心打理过的院落内,藤萝已爬满了屋墙。一树桃花兀自缤纷,粉白娇娆的花朵开得恣肆。
那人曾在树下抚琴,纤指飞舞,眉目盈盈,任凭漫天花瓣落在发间身上。
严卿抚摩树身,恍然又见他抬眼,微微含笑,出尘绝逸犹如天上飞仙。
他去不得天界魔界,世间却都找遍了。
最后,只剩一个地方。
他站在青阳山门之前。未曾想竟还有回来的这一天。
洒扫的童子年幼,不曾识得他,见他一身落魄地站在白玉石阶上,问客为何人,从何处来,来青阳门作甚。
他看着童子那双天真清澈的眼睛,勉强一笑:“小道友,我无意伤你,你且退到一边吧。”
那童子吓了一跳,一是他浑身煞气,身上又有数道血痕,新旧参半,看着着实吓人,二是这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傻子,孤身来闯青阳山。
一条玉阶穿过山门,蜿蜒向上,直伸入云雾深处,每隔数十丈,便有古朴巍峨的石阙屹立。每一道,便是一重结界。
千百年来,有无数人誓言杀上青阳山。
这重重石阕,却是千年不倒,千年不腐,千年不朽。
破到第十重石阙,青阳门众终于按捺不住,派了人来,领头的还是个故人。
原来贺兰旧地一战,青阳门的长老折去一半,三百年后,就连青溪都成了长老,执掌一峰。
两人战过数十招,青溪竟不敌,带着道众后撤,严卿杀得满眼血红,犹如一柄尖刀,锐不可当,直冲入半山的演武场之中,就连闭关多年的掌门也不得不出面。
“贺兰严卿,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快快束手就擒!”威严深重的男子一声怒喝,偌大的演武场都震了一震。
他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曾经的师尊。
“贺兰严卿,受死吧!”身后斜刺里飞出一人,剑刃逼了过来,严卿头也不回,回手一砍,那不自量力的青阳弟子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连连哀嚎。众人面面相觑,再不敢贸然上前,水流般自行在他面前分开。
青溪站在掌门之后,恨得咬牙切齿。
严卿终于走到掌门所立的高台之下,扔了剑,重重一跪,恭恭敬敬向掌门磕了个头。
这举动,别说寻常弟子,就连掌门在内都露出诧异之色。这些人都知道贺兰严卿向来桀骜不驯,从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可现在,他却卑微地匍匐在阶前,恳求道:“请师尊让我见青玦一面。”
他已是强弩之末,遍体鳞伤,死是迟早的事。
仇恨、尊严乃至性命都不重要了。他想见那人一面,哪怕只是换来一句“不曾爱过”,也好过就这么想着他,悬着一颗心,苟活在这世上。
爱一个人,就会变得卑微,卑微到连自己都嫌恶。
远远地传来一声嗤笑。
他忍住抬头的冲动,低声下气道:“让我见他一面,这之后,要杀要剐,我都绝不反抗。”
一双靴子出现在眼前,来人一脚将他踢翻,狠狠踏在他背上。
脸重重地擦过演武场上的砂砾,他咬牙,拳头握住又松开,终是没有反抗。
你说,若有一天你不能在我身边,希望我继续修炼。可是阿玦,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没有你,一切都毫无意义。
半块玉珏硌在心口的位置,生疼。
“贺兰严卿,你可不可笑?我还道你是个骨头硬的,为了个男人这样要死要活地犯贱。”踩在背上的脚又是狠狠一踏,这回却加了法力,从背部透入胸内,一口血腥气登时冲了上来。
青溪嗤笑一声:“这世上根本没有青玦这个人。”
“你胡说什么?”他怒吼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掀翻了踩在身上的青溪,一把拿起扔在地上的长剑,架在了青溪的脖子上。
“你再说一遍?”
“青阳门、确实不曾有青玦此人。”这次出声的却是青阳掌门。
“不可能!”他冲着掌门大声道,“他明明是你的嫡传弟子!”
被他压在地上的青溪反而大笑了起来,毫不避讳地对上他杀人的目光:“贺兰严卿啊贺兰严卿,只有你才会这样天真,青阳门根本没有青玦这个人物。你在哪里见到的他?嗯?是不是禁地?哪个青阳门人可以呆在禁地?”
陈年秘事为人道破,他一时恍然,竟松开了对青溪的压制。
青溪也不从地上起来,继续说道:“你说的青玦,那是九天之上至高的神明,不过是暂借青阳的洞府修炼,他怎么可能会爱你。你是他的情劫,现下他堪破情劫,回九重云霄上去了。这就是你要的真相,满意了么?”
每一个字,都像是鞭挞,抽在他的心上。
少年的目光流转。
“我叫青玦”
“我为何从未听说掌门收了一个叫青玦的弟子?”
“掌门收弟子,为何要告诉你?”
爱是毒药,中了毒,眼就盲了,便看不见显而易见的事实了。
那个初见到青玦的山洞,明明是门内的禁地,青玦却一直都呆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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