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棠小野在教室逡巡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直到她打算从教学楼正门离开,绕到教学楼另一侧搜索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正门的校史展示柜上。
玻璃柜里,呈放着建校之初一直到今天的照片。
从黑白到彩色,无声地诉说着这所大学曾经的岁月。
放眼整栋教学楼,大概没有比这些照片年代更久远的物品存在了。
其中一张照片一角暗淡了一块——那是一块因年代久远而变成褐色的血迹。
血迹能隐藏人类的许多信息,包括记忆。
所以很多宗教、仪式、巫术都和人类的鲜血有直接关系。
棠小野从这张照片上辨识出了微弱却又特别的能量,认定了它就是引发此次事件的源头。
既然如此,这照片,不能继续留在这。
玻璃柜上了锁,“你帮我放风,我用铁丝试一试这个玻璃柜的锁能不能撬开。”棠小野对身后男子说完,认真地捣鼓起来。
容榉有种总是陪她做贼的错觉。
上上次在病院如此,上次在乔家如此,这一次偷照片也是如此。
在他来到她身边之前,她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这么狼狈吗?
棠小野侧着脸贴在玻璃上,聚精会神地研究开锁技能,没有注意到他落在自己脸上幽深又柔软的目光。
***
解决完照片后,棠小野又陷入另一个疑惑:那个被锁链拴在棺材上的新娘,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鬼魂?
容榉提醒她:“此地曾有一座古墓,可还记得?”
棠小野恍然大悟。
建校之初,工人们在校园里挖出过一座唐代将军墓,陪葬品发现了不少,棺椁却没有找到。
在那座没有开发的后山,据说也是墓葬的一部分,会不会在后山没有开发的土地下,静静躺着幻境里的新娘?
但棠小野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那个新娘真的存在,也不可能从唐朝到今天这么久远!”再顽固的地缚灵,存在的上限撑死了几百年,唐朝距今一千多年,哪个鬼魂能这么不讲道理超长待机?
容榉微微挑眉:“并非完全不可能。”
“为什么,你见过?”
“你还记不记得,她身上被锁链束缚。”
“那又如何?”
“生前订下契约,死后化为魂灵,在地下陵墓常年守护着墓主。”容榉微微侧首望着她:“这个魂灵,古书上称之为役鬼,奴役的役。”
这种鬼魂,连冥府也带不走。她终年被囚于契约之中,不能离开,不能往生。
“这种契约难道不会过期?”
容榉摇摇头:“除非墓主人主动放她离开,否则役鬼永远只能是役鬼。”
“可是,墓主人早就不存在了。”死了一千多年的唐代将军,轮回道上走了几回?骨头渣子还剩几克?
容榉目光望着远方:“正因为主人不在了,她更加无法离开。”
“你既然如此见多识广,肯定也知道别的破解法子,对不对?”她拉住他的衣袖问道。
“法子也不是没有。”容榉站在通往后山的警示牌前,目露迟疑:“只是,我们今天刚偷了一张照片,紧接着又盗墓……”
是不是有点过于嚣张了?
他从前循规蹈矩惯了,不太能适应今天的节奏。
“没事,”棠小野踮起脚努力装作老大哥模样,热情揽过他肩头:“姐姐我36D的Cup,罩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四十一章
学校后山的确有一片工地。
此地原本要兴建一栋音乐学院教学楼,但施工期间因为各种原因阻挠重重,最后不得不作罢。
工地荒废至今,无人踏足。
棠小野从事土地神行业四十余年,攀过高山,入过密林,潜过水底。
盗墓嘛,也是头一回。
身为一个不入流的盗墓者,她深知不能蛮干、必须智取的道理,于是吹响一个口哨,把后山的小动物们都召集出来。
一通询问后,一只身形小巧的灰老鼠主动出列,带着她来到工地深处一座废弃的深坑前。
灰老鼠站在深坑里,指着身后那堵墙,摆出了一个“叩叩叩”敲门的动作。
棠小野明白了,入口在这里。
她又问:“门后面呢?有没有什么机关暗器?”
灰老鼠摇摇头,黑色的眼珠子圆溜溜的。
“里面有什么?”
灰老鼠抓了抓脑袋,蹦开两步叼来一个小火柴盒。
它把火柴盒放在身下,自己坐在盒子上,直挺挺倒下,装出一副嗝屁的模样。
棠小野再一次明白了——这里面有一个棺材,棺材上躺了个尸体。
容榉在一边,托着下巴看完了眼前一人一鼠沟通交流全过程,觉得颇为有趣。
在灰老鼠的有力指导下,棠小野带着容榉,两把铲子只花了半个小时,成功挖开了通往墓室的地洞。
望着黑黝黝的洞口,她抬起脏手擦了把汗,指印左一道右一道,白净的小脸被抹得像只小花猫。
容榉看着她,忽而一笑。
她很快反应过来他发笑的原因,放下铲子哼了一声,飞快踮起脚,伸手在他脸上也擦了一把。
很好,现在就是两只小花猫了。
容榉一张玉面温雅如月,不知蒙骗了多少小姑娘,何曾如此滑稽过。
她望着他,侧过头嘻嘻笑了起来。
吱吱吱的叫声从头顶传来,原来是灰老鼠看不下去了,叉着腰瞪着这两人。
这张鼠脸忽然严肃起来,像个威武滑稽的皇军头子。
“盗墓的赶紧,调情的不要。”
棠小野不自觉脑补了一下它的台词。
她老脸一红,仿佛被一只老鼠看破心事,收起手不再玩闹,轻咳两声正了正神色,打亮手电拱着身子,带头走进洞中。
这里只是将军墓的一部分,其他坑里的陪葬品早被文物局带走了,只有这一间存放棺椁的内室,不知为何一直避开了人类的发掘。
当初考古勘探的专家们也找过一圈,选了好几个位置挖下去,什么都没有。
冥冥之中,那副棺椁好像在和人类玩捉迷藏。
棠小野顺着地洞七拐八拐走了不知多久,竟然还没闷死在里头。
狭窄的通道在下一个转弯过后,豁然开朗,灰老鼠发出兴奋的叫声,指着黑暗深处的火柴盒——那是一副朱红漆木棺材,手电筒照亮了棺材身上金色的彩绘,如同棠小野在幻境中的所见。
光线往上一扫,一只熟悉的绣鞋出现在视线中,紧接着,二人看到了被白色锁链捆绑在棺材上的新娘。
她的尸体历经千年保存完好,血肉饱满如同新死之人,此时睁大眼看着上方,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手电筒的光照在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新娘仿佛感应到有生人靠近一般,喉咙里忽然发出了“嗬嗬”的声音。
不知是警告,还是求救,声音回荡在黑暗的墓室里,莫名有几分瘆人。
棠小野望了一眼容榉:“接下来怎么办?”
容榉指着锁链上一个虎头形状的锁头,“把那个打开。”
“不好吧,又要撬锁?”棠小野咬住手电筒,双手伸进包里翻找工具,嘴上虽然不太情愿,眼神隐隐兴奋。
“不必麻烦,这个我来。”容榉按住她,自己走上前。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她对于偷盗撬锁这种任务好像有种奇怪的兴致。
任由这种兴致发展,对女孩子不好。
所以,他来。
棠小野本来以为他有更巧妙的开锁方法,打着手电津津有味蹲下身打算细看。
谁知他拿起锁头,手上一用力,那只精致的老虎头一下被扭开了。
蛮力得简单粗暴。
白色锁链哗啦啦滑落。
棺材上鲜艳的红漆金纹霎时间变得黯淡,厚重的木材干裂老化,恢复了被岁月侵蚀的原貌。
新娘的尸身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鲜活生动的面孔一眨眼变为骷髅,眼睛只剩下两个大洞。
墓中无端升起一阵凉风,一道白光随风隐去。
“她走了。”容榉手里还握着那段锁链。
尘埃落定,随风而去,墓室里的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容榉重新打量着锁链和棺材,又有了新发现,“这只役鬼原来不是被束缚在死者身上,而是被束缚在这座棺木上。”
“那棺材里头……”
“应该什么都没有。”容榉说完,微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当初墓葬设计者把新娘变成殉葬的役鬼时,只是把新娘和棺椁绑定在一起,至于棺椁里面的正主——役鬼的能力有限,没办法保存对方的尸身千年不腐、魂魄千年不散。
墓葬设计者心机费尽,到头来守护了一座空棺。
这大概是因为那个年代人类对术法研究不深,才导致眼前这桩“买椟还珠”反面案例。
容榉一本正经地分析着,手电筒由下往上打光的角度让他眉宇间有几分阴森。
棠小野看着他的侧脸,“你好像对役鬼这种法术研究很深?莫非,你也做过这种缺德事?”
***
容榉的确有过一只役鬼。
那只名叫“大莲”的鬼魂心甘情愿跟随他,成为他的奴仆。
至于心甘情愿的原因——大约是他随手做过的什么好事,此鬼执意报恩、无心轮回,所以才自愿献上成为役鬼的契约。
他是这么猜的。
他并不缺手下,但有人主动送上门,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事实证明,这只役鬼的确在后来派上了大用场。
从时空裂缝中穿越过来后,这只役鬼以身为饵,把他带到了目标人物棠小野身边。
棠小野——这是她这一世的名字。
在这个时代,他和役鬼的契约不再有效。
役鬼如约完成最后一个任务,踏上了轮回。
而他,也按照计划留在了棠小野身边,一点点获得她的信任。
当然,以上这些,他是不会告诉棠小野的,至少现在不会。
第四十二章
镶金边的信封不见了,但是银行账户上出现的数字却没变少,这让棠小野十分欣慰。
不知不觉,她迎来了三人一起生活的第一个冬天。
A市的冬天不会下雪,人行道两边香樟树披着一身倔强的碧青色。
菜头不知什么时候买了几盆梅花栽种阳台,梅枝瘦峭,含苞如雪,容榉有事没事持着一把小剪子修剪。
棠小野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姜茶。
容榉在阳台上垂眉敛目侍弄花草,菜头在厨房咣当咣当炒菜做饭。
时光恬淡如水,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感觉。
容榉从梅枝丛中抬眸望着屋里的女人,她半眯着眼,一脸的慵懒迷离,像只冬天里晒太阳的猫。
但棠小野猫一样的目光,却让容榉心里产生了奇怪的忧虑。
上一次事件结束后,她对他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是玉笛露出了破绽,还是役鬼让她起疑?
万一她真的撕开表象和他对峙,怎么办?
他微微蹙眉,心神不定,手里的剪子寒光一闪,咔嚓剪坏了一截梅枝。
花枝坠地,仿佛感应到一般,沙发上的女子同一时间坐起了身,朝他微微一笑,隔着玻璃门勾了勾手指。
“过来。”他从她的红唇中读出了这两个字。
容榉搁下小剪子,来到她身边坐下。
他坐在一张小圆凳子上,这种搁脚凳高度很矮,他刚好平视着沙发上她的双眼。
棠小野俯身凑近了他,猫一样的眼睛光芒阴暗不定,笑得高深莫测:“容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容榉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
“而且,瞒着我很久了。”她补充道。
容榉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翻覆起伏——她莫非,真的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毕竟是他算计她在先,她要是真生气翻脸了……
他该从哪里解释比较好?
棠小野见他半天不回答,索性亮出了ipad上的播放记录直接戳破道:“你从什么时候偷我的会员账号去看《还珠格格》的?我给你下的《寻秦记》不香吗?”
“……”原来不是问玉笛或役鬼的事,容榉有几分意外,但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其实,ipad上的视频是菜头蹲马桶时看的。
容榉没有着急辩解,心里默默把这笔帐记了下来。
棠小野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心虚默认了,继续谴责道:“真没想到你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就这点出息。”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你真应该认真看看我云&盘里的一百多个G。”
“什么?”容榉明显没有跟上她的车速。
“呃……算了,没什么,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这个男人,又爱吃炸薯条,又爱看还珠,下一步会不会喜欢动画城呢?
棠小野抬手摸了摸他脑袋,笑意和蔼仿佛看着一个小孩子。
“对了,那根玉笛,”她提到“玉笛”二字,身前男人眼波一动,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她对他的心理变化浑然不觉,“我本来想进献给新河神混混印象分的,你既然这么喜欢乐器,拿去玩吧,别弄坏就成。”
这么轻易就给他了?容榉再度松了口气,点点头放下心。心想这段时间总算是没白疼她。
其实,棠小野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她明明知道是他拿走了玉笛,但她并不生气。
她明明知道他很可疑,但她不害怕了。
一个喜欢吃薯条还喜欢看《还珠格格》的男人,能可怕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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