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路刀舔过唇边的血,冰冷的手指按着他的脖颈,瞳孔明明不是赤色,却透露着森寒的邪气。
他按住青龙侧颈,面无表情道:“你被咬了。”
青龙直勾勾地看着他眉目间的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路刀也安静地看着他,没一会忽然爆起,抱着青龙从半空直坠。
水花四溅,路刀在水里咬他的脖子。
灵脉里的灵力滂湃地运转,本源灵很快充盈,不知道是因为路刀喝了他的血,还是因为路刀撤下了心口的防御,青龙久违地感应到了他的识海。
【除魔】
路刀识海里就这一个干干净净的念头。
等回了昆吾山,青龙才明白路刀进神渊修炼的是什么。
前期受了魔气侵染的神明们全在神渊里休养,路刀所做的,就是在没有接触的情况下试着抽走那些神明体内的魔气。因为他就是为收容戾气而化生的,这就是他的“用处”。
所以他那么熟练,轻而易举地就将青龙灵脉里的魔气攫取出来。
青龙体内蛇毒未除干净,就拖着脚去见亚神。
这位父神指着天:“天意让他担此任,你有不满,当问天地。”
青龙内心一片灰败,一直沉闷观看的温浓差点气疯。
太憋屈,太让人愤怒了。
他已经萌生了抵触,但求知欲最终还是压过了不忿。
温浓想撑到结局,他要看路刀的转机。
他这边强忍着坚持回溯,少主那边却回溯得很放松。
路少主回到他六岁时的傻叉模样,有一条白龙成天跟在他身边转悠。仿佛真的回到了当初一边修炼一边骑在白龙头上闹腾的安逸日子,那种家的归属感让他由衷地沉溺在了回世镜里。
他小的时候最喜欢趴在白龙身上修炼,摸着它圆圆的两只小犄角和光滑的鳞片。白龙也喜欢他脑袋上那两只蓝莹莹的角,时常伸出个大指头戳戳他的角,像是试探着牢不牢固一样。最后再去戳戳他肥美的小肚肚,总是能把小家伙逗乐。
壳子里的路刀看着白龙,时而想起青龙状态时的温浓,每到这时他心里就矛盾得不行。
一方面他也想挣脱这美梦,离开回世镜去找温浓。可另一方面他身不由己地陷入了这段温情的深刻记忆里,这是他切实的过往,是他最无忧的一段岁月。他没因本源里的戾气长成个三观扭曲的傻叉,很大原因来自白龙。
他无比眷恋白龙身上的温柔与宽厚。每当识海里闹腾,痛得满地打滚时,只要白龙赶过来拿大爪子贴住他脑袋,他就能够从作祟的天地戾气里挣脱出来。
温浓是他想揉进骨血里的爱人,而白龙是他想依靠的家人。
少主舍不得离开这回溯里的天地一裂。
直到——来到他满十六的这一天。
他记得自己是在十六岁那年岔了灵脉的。魔化之时,隐约记得自己陷进一个怀抱,那温度微冷,但他觉得好。再醒来时,坑洼魔尊待他身边,他便一直以为是老爹帮他渡过了难关。
也就是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白龙。
于是少主火速修炼以出天地一裂,开始不休不止地寻找它。因为他怕当年自己魔化之时,不小心误伤到白龙,把它整到不肯再来见他。
好在后来在仙界灵吾山里遇见了它,路刀终于确认了白龙安好,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是眼前的这个……是个什么情况?
路刀呆呆地看着十六时的自己魔气逆行,在天地一裂里到处搞破坏,就跟个拆迁专家爆炸哈士奇一样。
魔尊不在,魔兽们都躲进了自己的洞穴里瑟瑟发抖,他踉踉跄跄地在这孤岛里横冲直撞,轰平了许多山头。
他抱着脑袋发出鬼畜又渗人的吼叫,眼睛看不清目标,手里也没顾着准头,脑子里只有破坏和毁灭的念头。
目所能及的体表上全泛了荆棘一样的赤色灵纹,路刀再度回溯到这一段时,依然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他挥手劈向一个山头,爆乱的魔气聚集成刃,径直削下半座小山,断裂口爆出了可怖的岩浆。
耳朵里传进一阵“滋”声,那是喷溅的岩浆泼到大面积体表上时发出的声响,光是听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路刀觉得心肝直抽搐,心想是哪个可怜虫被发疯的自己殃及池鱼,随后便透过焦距涣散的眼睛,看见了一条熟悉的龙。
路刀的呼吸屏住了。
白龙盘起龙身,把当时狂暴的自己围住,龙脊上淅淅沥沥淌着血和岩浆。
这条平日软乎乎的温柔大龙嘶鸣起来,鳞片全张开了,但魔化的路刀根本听不见它的呼唤。他对着白龙大闹,天地戾气超过他的阈值,灵智一被吞噬,剩下的便是丧失神智的残暴本能。
白龙死死地缠着他,妄图遏制他的失控。它的身形越来越小,最后张口咬住了他肩膀,不停地发着抖。
路刀在壳子里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当年的混账暴行,拼命挣扎着想控制这具身体的主导权,好把自己一头撞死。
可他只是个回溯的,除了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你脑壳有包啊!快闪开啊大傻叉!”他冲着白龙怒吼,没吼两句自己先受不了,嗷嗷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魔性大发地折磨了白龙许久,灵脉才稍微缓了过来,力竭过后先奄奄一息地倒下,眼睛眯着缝没紧闭。
路刀一边揩眼睛一边骂着自己,鼓足勇气去看白龙的模样。
白龙也脱了力,慢慢松开了他肩膀,它的牙齿不锋利,甚至都没咬伤他,只是含着他肩膀转移注意力罢了。
它之前那漂亮好看的美龙形象已经荡然无存,此时不成个龙形,身上的伤口正在龟速愈合,样子可怜极了。
不变的是眼神,路刀没从龙瞳里看到厌憎,只有深切的悲悯和更为复杂的情愫。
白龙盘着他滑到一片狼藉的地上,冰凉的犄角贴着他鬓边。
路刀的视野忽然模糊起来,眼中看见的一切都在放慢。
万千银光与露珠在赤黑交杂的天背下飞去,自残阳如血里显露了残缺的神祗。
露珠沾过神祗长发的发梢,甚至沾染在他睫毛上……这个人极致的夺目。
路刀死死地盯着他,所有的一切都在远去。记忆混乱,魂魄颠倒。
识海里一片空白,只剩眼前这个人。
他一身白衣血迹斑驳,三千年前桀骜的神采再不复见,只剩沧海桑田之后的苍凉。
白衣的青龙气息微弱,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他都做得万分艰难。
路刀看着他咬破自己的手腕,而后低头,将血渡给了他。
渡完,他身形变得透明起来。魔尊出关赶来,他听见了声音,最后只仓促轻柔地抚过昏迷中的路刀,随后便竭力起身,艰难地离开了天地一裂。
罡风刮起他的长发,割破了他的脸。
路刀的识海依然一片空白,眼睛干涸,怎么也闭不上。
怎么会是这样。
青龙,白龙……都是他温浓。
第61章灵刀
白虎看到了回世镜里左侧的景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膝盖上的小白虎却抬起两只前爪捂住巴掌脸嗷呜起来。
白虎揉揉它的小脑袋,想起三千多年前第一次遇见青龙的模样。
当时四象隶属仲神麾下,四凶则在亚神调配下。那年北天与东山两位父神相邀会聚,两边的下神都跟着去亮相。不少隐世的神明也前往,常年见首不见尾的青龙也到了。
那龙神穿一席简简单单的白衣,不知为何就是比其他同样衣冠如雪的神明出挑一大截。很多神想与他结交,他摆着一张言笑晏晏的脸,待谁都客气,见谁都笑眼弯弯,龙瞳里干干净净,不见得有把谁刻进瞳仁里。
神应该是那样的。
万象的繁华与荒芜入眼,众生的喜悲与善恶入眼,都不会惹起多大的波动,一切都平等。
泽普万物的高高在上。
只是谁也没想到,千年之后,这龙瞳里刻了一把刀。
白虎按着怀里的雀羽,心想,这劫数太难逃了。
峰顶上巨大的守护阵忽然受惊动,浮现出了满天灵纹。白虎立即将手按在地面上补阵,然而还未补上,天空中的灵纹回路反向逆行了。
他心里涌起深重的不甘,他们镇压了这么多年的魔,还是要复苏了。
膝盖上的小白虎刷的跳起来钻进他怀里,叼出朱雀羽后便不顾一切地往天上跳。它吼叫着踏上守护阵,试图和以往一样补阵,然而神魔此消彼长,它还没能来得及补阵,阵上反而出现一股斥力,毫不留情地将它反弹下去。
地上的白虎眼中出现了血丝,指尖因过度输出的灵力而开裂。强撑了三千年,他也快要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小白虎同样失去了力气,软趴趴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背上的朱雀翅膀失了形,重新变成一根羽毛。它在空中扑腾转身,两爪把朱雀羽紧紧合住,随后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白球,预备摔个虎吃屎。
但想象之中的摔个稀巴烂并没有出现,峰顶的灵气出现了一阵剧烈的波动,金戈击越的声音划过低空,小白虎圆滚滚地掉进了一只手里。
那手冰滋滋的,没有一点活气。它睁开眼,先是看见了屹立在虚空中的一把刀,随后才看清面前站着的魔。
白虎中止了补阵,擦着唇边的血抬头。回世镜隐入空气消失不见,镜中回溯者之一回到了现世。
路刀头也不回地把小白虎丢给他,留下了一个森冷的背影。
在他背后,一个竖立的圆形阵法凭空出现,阵上流转着鲜红的灵纹,环绕着中央的一把长刀。
长刀之上,有一缕蓝色的清澈灵流紧紧缠绕着,填补了刀身上的斑驳裂痕。这一抹纯澈的冰蓝与戮古刀天生恶戾的赤黑交融为一体,它甚至成为了本源戮刀的一部分。
这一缕神的本源令他的眼睛从此浮现了干净的蓝色,使他在即使深受浓重戾气侵蚀的地狱里也能保持一份独立的灵智。
他是受过神明亲吻与祝福的一把凶刀。
三千年前的神界,北天仲魔逆天而行,催化着天地恶戾向东山步步紧逼。亚神集结诸神之力加固结界,勉强遏制了魔气的侵袭。
但这不是治本之策,他们都在等着戮古刀收容天地戾气,从根本上阻断仲魔的脚步。
路刀也在配合着容纳天地的戾气,一点点撑开自己的阈值。虽然过程缓慢,但确实有成效。
而那段时间,东昆一靠近路刀十步以内的范围必炸毛。诸神对戾气敏感,收容天地清气的东昆更甚。不过这神剑嘴上虽然说着辣鸡,却还是捏着鼻子天天去剑冢找他,帮他修炼和加强本源输出。
路刀修为不牢固,本源刀化形化不了太久,这一点要是遇上仲魔会极其吃亏。
路刀也知道,每天都待在剑冢里没日没夜地修炼,除了东昆和亚神,几乎都没见过其他人。
不久,东昆骂骂咧咧地背了一把刀来给他。
他环着手冷冷道:“偃这阵子的精力全在帮你打这个东西,现在累得睡过去了。”
路刀接过,掂在手里楞了一愣:“灵器?这是给我的?”
有了灵器,他就不必一直化出本源刀,可以拿灵器来引流魔气,省事省力不少。
那刀身仿的是路刀的本源,造型拉风又凶戾,让他觉得十分顺眼。而刀柄是临时铸造的,根本兜不住那刀的霸气。路刀一握刀柄,输入灵力,那刀周身就起了赤焰,直接把刀柄崩坏了。
东昆差点被赤焰溅到,二话不说就御出他的无疆剑,持剑来和路刀掐架:“气焰挺嚣张啊。”
路刀得了称心称手的武器,眼里起了难得的光彩,握刀就直指东昆:“来啊,切磋两把。”
远处,偃师小声地打着哈欠看他们,揉着眼睛道:“你看看,我就说了,他会喜欢的。”说着,他瞟过青龙手上还没愈合的掌心,忍不住道:“倒是你,至于拿自己给那刀开锋么?”
青龙眼睛跟着他,半晌自嘲似地低笑:“我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路刀用了好一会,在东昆指点下试着把那刀融进灵脉里,灵器入纹的时候,熟悉的温度拨过心弦,蹿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路刀捂住掌心泛起的刀纹,转头看向后方,疑心那人在不远处,但什么也没见到。这剑冢内只有他们俩个倒霉蛋。
东昆自己也收了无疆剑,拍着身上的灰尘闲话:“用灵器时悠着点,平常对上些比自己弱的对手,那就不用大费周章地化出本源,拿那灵器对付就行了。但要是对上仲魔那样的,那把灵刀撑不过。”
“我知道。”路刀收回目光,摊开手掌看那刀纹,“偃师有说这刀叫什么名字吗?”
东昆点头:“有,他说,叫斩龙。”
路刀的手一僵,斩什么?
他皱起眉怒道:“这名字也太烂了!”
“哈?”东昆听不得别人说他家偃哥哥的半句不好,撸起袖子就和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吵起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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