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叶酌知道,他和我放了个什么灯吗?”他想“他是刻意挑了这个,还是随便选的?”
他一时间脑子里百转千回,片刻也等不了,拂开人群,连说了好几个借过,直接祭出飞剑,扑也似的往街口去了。
然而等他他挤开人群,也不要什么风度了,好容易在收摊之前找到了卖灯笼的老妇人,却陡然生出两分近乡情怯的怯懦来,他莫名的心慌,随后越走越慢,最终停下脚步,在离摊铺几尺远的地方站着不动了。
那妇人还坐在街口,今天显然是个特殊的日子,来来往往的人都愿意买上一盏灯笼,青衫的书生买走了浅青色的,临街做些小生意的买走了金黄色的,那些恩爱的爱侣挑了正红,金黄的穗子飘在空中,和悦动的灯火一样轻快漂亮。
最终还是老妇人先看见了温行。
她本已经准备收摊了,眯着眼睛看了温行好一会儿,还是冲着温行挥挥手,叫他走过来,问”年轻人有什么事儿吗?”
温行半跪在摊子前,看着老妇人,踌躇了一下,向她比划,轻声问“老奶奶,你记不记得,有一个买灯的人,紫衣服,长的很好看……”
他顿了一下,还没有形容完,却见老妇人一拍脑门,笑道“哦哦,他啊,记得,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标准的小哥了,他从我这买了一盏姻缘灯……”
温行声音更轻了,几乎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那他知道,他买的是姻缘灯吗?”
老妇人白了他一眼”当然知道,哪有放灯的人连求的是什么都知道的。”
她嗔怪“这可是是那个小哥特意问我要的姻缘灯呢。”
第76章
叶酌在床上睡的不怎么踏实,他缓了缓,只觉头疼欲裂,于是撑着脑袋坐起来,走到门外透气。
这画舫虽有客房,到底还是个寻欢作乐饮酒唱曲儿的地方,楼下歌声渺渺,叶酌侧着耳朵,他脑子里一团浆糊,便随口问”这唱的什么?”
侍者给他解释“老爷,唱的曲儿是《授长生》,此曲取意‘结发授长生’。”
“说是仙君自临江城驾云而起,见章河旁浣纱女容貌秀丽,邀少女同游山河,共度长生的故事。”
临江有仙君神迹在此,百姓信这个,今日又是他们仙君的寿辰,淫词艳曲都要沾两分仙君的名头才叫座,叶酌估摸在这种风月场合唱的曲儿,也就是把金瓶梅里西门庆一类的角色换成他叶酌,也没什么意思,听了两句便要回去。
然而他还没走到门口,却越听越不对劲。
楼下歌声缠绵谴眷,扮演仙君的小生已经唱到了“姑娘天生灵秀,何苦困于尘缘,何不同赴巫山。”这种暗示很明显的话了,按一般艳曲的套路,要嗯嗯啊啊两句表示战况激烈。
然而浣纱女顿了顿,忽然面露愁苦“只是妾身了无仙骨,听说姐姐们都生的好看,我这样,都怕是不日仙君便要倦了!”
叶酌喝茶的手一顿。
他招来小二“怎么还有姐姐?”
小二擦擦汗“您有所不知,仙君的曲共三十二部,每部一个女主,自然有姐姐。”
他还没来得及无语,那小生连忙上前擦拭“无妨,”他捧着姑娘的头,深情款款,“浣儿,我这就抬你当我的二十八房天妃。
浣儿听到这深情表白,已然激动的落下泪来。
叶酌虽然醉的不浅,还是给这台词吓的一个激灵,他扶着头,在二楼寻了个雅座坐下来,
温行远远的看见他,他点水而过,恰好从窗子里翻进来。
叶酌迷迷糊糊,看见温行,就往他身上靠,问他“去哪儿了?”
温行扶住他,含糊道“救人,晚上风大,回房吧。”
他抓着叶酌的胳膊,扶着他回到房间,叶酌一着床,就抱着被子滚道一边,温行却有心想要问清楚,按着他不让他睡,然而等他坐在床边,嘴唇开合数次,话滚到嘴边,却莫名生出两分惧意,只能替叶酌拉好被子,垂下眼帘,含混到“快睡。”
他半夜跑了,理由还给的含糊不清,屡次想说话却没有解释,叶酌心想“我醉成这样,你居然不照顾我。”便蛮不讲理道“你的身手,救个人要那么久?”
温行坐立难安“我……仙君寿辰,我逛了会儿。”
合着把他一个醉鬼扔在那里,是为了仙君寿辰。
叶酌胃里那点陈年老醋又开始泛酸,一听到叶崇宁的名字就来气,他坐起来“你听到下面唱戏了吗?”
温行摇头道“没有。”他坐下来,把叶酌微凉的手按进被子里,轻声道“唱了什么?”
叶酌却不回他了,作对似的把手露出来,还扯乱了一大块衣衫,道“仙君寿辰……我一直没问过,你是不是很喜欢崇宁仙君?”
温行露出一丝诧异来,道“是很喜欢……”他垂下眉目,“会让你困扰了吗?”
叶酌不晓得那根筋搭错了,莫名其妙起了一肚子火,恨铁不成钢,捏着他脸颊上的一小块肉,忽然恶向胆边生,恨恨道“那你该下去听听,他有二十八房小妾!”
温行愣在原地。
他自顾自的懵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什么风姿仪态欺霜塞雪都丢到一边去了,连忙问“这是什么意思。”
晚饭酱油和醋放的有些多,搞得叶酌嘴里直泛酸味,他阴阳怪气“你说我什么意思。”
“二十八房啊!”
温行两条修长的眉目纠在一起,定定的看了叶酌许久,过了他像是明白了,忽然对着他笑了一下,有些像在撒娇,又有些像在讨好,问道“仙君有二十八房,你呢?”
又笑出了漂亮的卧蚕。
叶酌看他笑,更来气了,居然两只手去扯他的脸颊,咬牙到“为什么要拿我和仙君比?我可不是什么娶二十八房的垃圾,我钟情专一到童叟无欺如假包换好吗?”
温行按住他往外扯的手,离他更近了一些,眨眨眼,他被扯着**,吐字不清楚,含含糊糊的说了一个“疼。”
叶酌被烫到似的松了手。
在他的记忆里,温行似乎是没有叫过疼的,无论是当时仪山上灵气紊乱,还是当年东海瀛洲宫里通幽作乱,他最严重也只是咽在喉咙里的闷哼罢了,叶酌想他居然忍不住叫疼,定然是他下手太狠了,迟疑了片刻,便抬指揉了一揉那通红的脸颊,道“对不起啊。”
温行摇摇头,他原本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现在已然半跪在了床上,便索性在叶酌旁边的地方躺了下来,问他“你为什么觉着……我喜欢崇宁仙君?”
叶酌嘀嘀咕咕“明摆着的嘛。”他翻身背对着温行,接着阴阳怪气“你平常住客栈,不太同我睡,和崇宁仙君在东海瀛洲宫那晚倒是睡的很开心啊。”
温行眨眨眼,直起身子,想把他翻过来,然而他晃着叶酌的肩膀,叶酌纹丝不动,甚至道“不要乱动,我已经睡着了。”
温行只得轻声道“更喜欢和你睡。”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嘴角上扬,压也压不下去,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对着叶酌的背比划了半天,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见他没什么反应,才问道“可以抱吗?”
叶酌一愣,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贴到了他的手臂,才道“随你。”
翌日清晨,叶酌宿醉清醒,发现他好好揣兜里的穗子不知怎么着跑到枕头上去了,心虚的不行,一把抓起来放好,这才敢回头去看温行。
温行早便醒了,下床更衣,他昨晚上床的时候胆大的很,这时又给憋回去了,规规矩矩的坐着系了带子。
叶酌缩回了被子里,悄悄的看他,温行余光恰好能扫见叶酌的视线,于是他的手越来越慌,抖的不行,居然连最简单的结都系不上了,叶酌便接过了这个活儿,垂头帮他绑衣服带子。
平常叶酌也帮他绑过带子,梦境里看不见的那一段,叶酌甚至往他头上扎丸子头,但那个时候,两个人的衣衫都是整整齐齐的,就像人间普通的师长和弟子,但现在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叶酌这样凑过来,就无端让人想起举案齐眉的夫妻了。
他吞了口唾沫,声线抖的不行,问他“昨天,你还记得吗?”
叶酌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他潇洒的系了一个蝴蝶结,问温行“怎么说?”
——这便是不记得了。
温行也不知道他自己希不希望叶酌记得,听到这话,略松了一口的同时,又觉着有些难过,只道“无事。”
而后,他便趿上鞋,打算起来,但是叶酌还没松手,他一动,衣带就散了。
叶酌按住他“别动,我系好再动。”
然而这样睡在一处,这样散着衣带让仙君来系,温行实在遭不住,这个角度,仙君略低着头,低垂的脖颈到脊背的上部都能扫见,细密的睫毛笼罩住眼睛。
温行不敢看他,揪住衣带,想把衣服扯回来。
叶酌再一次按住了他,他越靠越近,几乎要同温行靠在一起,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其实我酒品很好的。”
温行“!!!”
叶酌像是和温行的衣带杠上了,他细细的抚平每一丝皱褶,就是不肯抬头。温行深呼吸,按下颤抖的声线,问他“什么意思?”
叶酌道“我喝酒不断片。”
于是他系着系着,忽然把头往温行肩胛处一放,两人偎在一起,叶酌道“我……”
他忽然接不下去了。
其实叶酌设想过很多次这个场景,他甚至和那些写话本的先生一样,仔仔细细的推敲过表白时该说的每句话,他想他要在秋山上和温行告白,必须是在葡萄成熟的季节,琼仙醉的香味要溢满整座山,他要说很多很多的话,要学那些最浪漫多情的才子,然后如果温行同意,他就挑明仙君的身份,如果不同意,他就等此间事了,去山下的春山镇做个富贵闲人。
甚至早在瀛洲宫的时候,他就写了很多很多草稿,他想说,作为叶崇宁,我这一世已经活够本了,我看遍了这山河列锦,天工造化,我览尽了这人世千里,雪月风花,我以为我修为尽失,我不会觉着遗憾,但我算漏了你。
这些话说的精致又漂亮,放在任何一个话本里都足够出彩,但到了这个时候,叶酌才发现原来他空有一个风流之名,却什么花言巧语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憋出来一句。
“不要当我老师了,反正你从来都不教我学剑。”
“要不当我的道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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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你当我的道侣吧。”
叶酌说完,却也不敢去看温行的表情,他把脸往温行肩上一埋,不说话了。
温行踌躇片刻,偏过脸,往他面颊上浅浅的啄了一口。
他生性腼腆,说起话来拐弯抹角,亲起人来,倒是半点不虚。
叶酌蹭的坐起来,把他按在床头,威胁他“你想清楚了,本来以你的修为,也是可以娶二十八房小妾的。”
温行眨眨眼“我不娶小妾。”
叶酌这下无话可说了,他跪坐在床边,双臂和床头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温行就被圈在里面,长老手上交叠端放在被子上,垂着眸子,显的温顺又无辜,叶酌觉着作为一个几千岁的老妖精,他不能诱拐小朋友,于是和他讲
“你要是同意了,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俩等于互相递了卖身契,以后就不可以到处勾搭了。”
温行气不打一出来,生硬道“我当然不会乱勾搭。”
——叶崇宁才会。
叶酌喜上眉梢,于是把脸凑过去“如果你没意见,就再亲我一口,算签字盖章?”
温行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荒唐的签字盖章,他定定的看着叶酌,耳朵尖都红了,把脸偏过去,小声道“刚刚盖过了。”
叶酌大义凛然“不算,刚刚是定金,现在是正式合约。”
温行嘴唇开合,似乎想骂他胡言乱语,最终还是憋回去了,控诉道“也没见你盖。”
叶酌求之不得,捧着他的脸在额头上啵唧一大口,讨价还价“定金可以亲脸颊亲额头,但是正式合同,我们要亲点别的地方。”
温行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毕竟仙家道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多,他看着叶酌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话也说不出了,径直掀开叶酌,慌乱趿上鞋子,道“容……容后再议。”
叶酌顺势往床上一滚,开始装死“哎哎,推那么重,我闪到腰了。”
涉及到他的身体,温行果然中计,匆忙折回来,跪坐在床下,问他“如何了?”
叶酌表情扭曲“痛,痛,嘶好痛。”
温行慌忙垂眸,上手就要掀他腰部的衣服,叶酌一把握住,抓着那只修长的手放到嘴边,在腕子上亲了一口。
温行闪电似的抽回手,倒退两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叶酌,然后他捧着那只手的手,飞快转身,从二楼夺门而出。
温行虽然走了,其实也没有走远,他还要带叶酌回山上去,便在二楼落了座。
这画舫上多的是宿醉的客人,都起的晚,清早时候分外萧条,戏台上也没有人,温行扫了一圈,被正前方描金的“下泉”二字吸引了注意。
这是一幅对联的横批,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下泉东望。”
他左右一扫,上联是“临江一见,谪仙风采,无言心许”下联则是“八表神游,浩然相对,酒酣箕踞。”
温行收回视线,却听后头传来一句沙哑的男声笑道“这联是我老师云游写的,雪松长老瞧瞧,可还得趣?”
温行向后一看,那人穿着青墨色的戏服,腰带环佩璎珞,脸上还有唱戏的油墨没有卸干净,若是叶酌在此,就该认的出来这穿戴是昨晚唱浣纱女的戏子。
他不动声色的受了这人一礼,回道“清婉公子。”
说来奇怪,魔修们除了花式杀人大多兴趣单薄,清婉这个正儿八经的魔门修士居然是个多面发展兴趣爱好的复合型人才,不但在描眉化妆,钗裙首饰上造诣颇深,居然对梨花带雨这一方面也颇有建树。
温行没看见他昨晚唱戏,叶酌可看见了,底下一票人给他哭的眼睛都直了,恨不能立马踹了唱仙君的那个,抢他回家做妾。
当然如果底下的老爷们知道这位不但擅长唱戏,还擅长在三境大比上大杀四方,揍的一众修士哭爹喊娘,是不是还能有这些奇妙的小心思。
清婉似乎只是路过,他拿了块湿布,正在卸脸上的妆,和温行打了招呼,便匆匆走了,临走时取了掌事姑娘手里一个荷包,颠了颠,倒出二两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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