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扔掉。”顾意说道,“那发簪寻找有缘人,可是,你既与它无缘,留着它也没有意义,只会加深它的执念,徒增它的伤悲而已。”
黎晚晴不懂,她摇头:“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事情结束,就丢掉那支发簪,你想知道真相,那要回家去找。”
“家?”
“是的。”顾意干净的声线微微压低了下来,他的一双眼看着她,明明没有半分压迫,却让黎晚晴后背发凉,他说:“在你的家里,有一个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那里,有你想要的真相,只是,你将面临选择。”
“什么选择?”黎晚晴怔怔地问。
顾意笑道:“谁知道呢,选择是你的,谁也不能帮你决定。”
“可……”
黎晚晴还想再多问一句,无奈一股眩晕涌向大脑,她嘴里仍是那茶水甘美的滋味,下一秒,她晕晕沉沉,倒在了椅子上。
顾意看了看她,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章章。”
在一旁迷迷糊糊打瞌睡的女孩瞬间醒了过来,她看到晕在椅子上的黎晚晴,明白事情结束了,她拍着嘴,懒散地说:“知道啦老板,后面又是我的事了。”
“你以后少打点瞌睡,多修行一下,有助于提高你的妖力。”
章章哭丧着脸:“提高妖力有什么用啊,我的须须又不能重新长出来!再说,我没有真的睡着啦,你们在聊什么,我都听着的。”
顾意逗她:“是吗,那你都听了什么呢?”
章章一个瞬移到顾意身边,她挤眉弄眼地看着他,笑嘻嘻道:“老板,不是我说,你现在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当初的薄老板了,那玄虚弄的,真叫人猜不透啊。”
“像老板吗?”
顾意无奈地看着章章,笑笑摇头,说:“你还记不记得,老板有多久没来我们这了?”
“也就一两年吧。”章章脱口而出,之后又眼神明亮地道,“老板,你想薄老板了吗?老实说,我也想,可是,这一两年也还好吧,人间的时间这都不算什么啊,想当初,我陪着薄老板活了不知道多久,可是他却从来都不知道我呢……哎,我可真是命苦,老板,你说咱们这棺材铺整天一口棺材也卖不出去,就在这守这些迷了路,欠了债的客人,一分钱也赚不到,咱们未来还有什么指望啊!”
“守着这间店,就是咱们的指望啊。”
顾意望向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水雾氤氲中,他的神情变得更加柔和。
是的,守着终详屋,就是他接下来的人生要做的事。
冥王曾经在这历劫,他没有看透的人心,他会帮他看,帮他守,他会成为他在人世间的眼睛,帮他,一起寻找一千年都未找到的答案。
在那些迷了路,欠了债的客人中,或许,也有他们过去的影子。
他并非刻意模仿他说话的语气,只是潜移默化,再加上时间长了,渐渐,也就习惯了。
他从来不想故弄玄虚,他只是希望,每个人都能自己找到想要的答案。
只是,无论再像,他终究不是他,但,他会在这等着他。
第146章特别篇发簪(五)
黎晚晴醒来时,已经在自家的大床上。
眼前是对她嘘寒问暖的丈夫吕行,她吓坏了他,他抱着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平复了心情。
吕行告诉她,昨夜她跑走后,他立刻追了出去,可是看不到她人影,她没带手机,他联系不上她,真是心急如焚,担心得不行。
“那我是怎么回来的?”黎晚晴问他。
吕行说,是他快到天亮时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正是昏睡的黎晚晴倒在门口。
“你这一睡,到现在才醒,亲爱的,你以后别干这种事,我的心脏承受不了。”吕行抱住她,好像她是失而复得,易碎的珍宝。
可黎晚晴的思绪却完全不在他身上。
她还记得昨夜的事,记得那个年轻的男子对她说,他会亲自送她回家。
是一场梦吗?可那些画面历历在目,那个男子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她的脑中盘旋。
“在你的家里,有一个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那里,有你想要的真相,只是,你将面临选择。”
之后,吕行亲自下厨为黎晚晴做了她爱吃的鸡丝小米粥,看得出黎晚晴心情不好,关于昨夜的事,吕行没有多问,只当她与他赌气,喝了些酒才回来。
吃过了粥,黎晚晴陪小龙玩了一会儿,小龙还是那样,有点神经质,会对着空气说话,直到黎晚晴抱他去午睡,他才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说来也怪,她回来后,莫名闻到屋子里有股香气,她问吕行,吕行笑着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这怎么可能,你才离开一晚,就担心我找别的女人了?”
“不。”黎晚晴从他怀中离开,望着他的眼睛,说:“这不是女人的味道,这香味,很独特。”
吕行拨开她耳边的头发,柔声说:“亲爱的,你累了,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有香味的东西。”
真的是她累了吗?
她想起昨晚那个年轻男子说的话——“你身上的味道更香。”
不,一切绝不是偶然,黎晚晴决定,她要亲自调查清楚。
傍晚,趁吕行陪小龙在客厅里看电视,黎晚晴以拿快递为由,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她要去地下室。
吕行说过,他家祖宅有一个地下室,封存了很多年,没有人进去过,黎晚晴自然也没有,那个男子说的地方,只有那里,没有别处了。
黎晚晴顺着楼梯一个人往下,楼梯通向黑暗,谁也不知道尽头是什么。她屏住一口气,提着裙子,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啪嗒,啪嗒。
她越往下走,心中的恐惧越深。可她没有退路,就是硬着头皮她也要知道,被封存在地下室里的真相是什么。
前方一片漆黑,深深的阴霾笼罩了她。
到了地下室,她闻到了潮湿的发霉的气味,周围堆积着厚厚的灰尘,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来过了。
黎晚晴忍着恐惧走进地下室,地下室有道门,可能存在的年月太久,那锁都腐朽了。锁是古老的样式,很有穿越感。黎晚晴摆弄几下,干脆脱掉了自己的高跟鞋,她用鞋跟砸门,两三下,那锁掉了,门开了。
顾不上欣喜,黎晚晴迅速跑了进去,然而,她看到了直逼她眼球的一幕。
宽敞的地下室,布置得竟像个古时候的牢房。墙壁两端有长而粗大的铁链,时间太久,那铁链都生锈了。
在铁链中间,有一具森森白骨。头上布满灰尘,两只眼洞挂满蛛网。他的头落在一旁,两只爪子却是拼命向前,像是要去够到什么东西。而在爪子的不远处,有一个已经长满了青苔的小碗,碗里早已看不出东西,只有些蠕动的蛆虫和老鼠爬进爬出。
黎晚晴被这一幕刺激到了,她一阵恶心,就快要吐出来,下一秒,她身后的大门自动关上,黎晚晴还来不及抬头,眼前就陷入了一片深深的黑暗!
“嗞啦——”
一个像是用指甲划着地板的声音尖锐地响在黎晚晴的耳边。
黎晚晴倒吸一口冷气,她匆忙后退,可是黑暗中,除了她的呼吸和心跳,就只有那个声音——
“嗞啦——”
黎晚晴惊恐到了极点,她的眼球都鼓了起来,她不停地往后退,这时,漆黑一片中,在她对面的墙壁上蓦地出现了一双血手印!
“嗞啦——”
伴随着诡异的声响,黎晚晴清楚地看见墙上的血手印动了起来,这绝不是她的幻觉!
她已经退到门上,退无可退,她惨白的脸,绷紧的神经,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断裂。这时,墙上的血手印不动了,但,缓慢,刺目地流淌下了一排排湿润的鲜血,就像那手印哭了一般。
黎晚晴的瞳孔逐渐放大。
那些黏腻,潮湿的血液,一点一滴顺着墙壁流淌,然后,它们缓缓地勾勒出两个字,歪歪扭扭,鲜红异常,触目惊心——
晚晴。
“啊——”
黎晚晴失声尖叫,她脑中的神经断了,接下来,思绪一片空白。
她闭上眼,整个人靠在门上,晕了过去。
不知道晕了多久,醒来时,她还在自家的大床上,吕行守在一旁,满目担忧地望着她。
“亲爱的,你醒了?”
吕行见她睁开了眼睛,立刻欣喜地迎了上去,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沉声道:“你最近怎么了,还要吓我多少次,不是说了我承受不了吗?”
黎晚晴看着他,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吕行说:“我听到叫声,是从地下室传来,就急忙跑了下去,你正躺在那里,真的把我吓坏了,小龙我也哄了半天他才睡着,亲爱的,你精神不太稳定,过几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你找到我时,地下室只有我一个人吗?”黎晚晴虚弱地问道。
“是啊。”吕行说,“当然只有你一个人,那间地下室我从来没进去过,听说,我们家的人也是明令禁止不准进去的,除了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妖精,还有谁会在里面呢?”
黎晚晴抚了抚太阳穴,小声道:“老公,我头还有些疼,你再去帮我煮点鸡丝粥吧,我再小眯一会儿,等粥好了,我再起来吃。”
闻言,吕行笑了笑,轻轻刮下她的鼻子,说:“好,马上给你做,你个小吃货。”
“你手艺好嘛,除了你做的鸡丝粥,谁的我也不吃。”
“行行行,我马上去,你好好休息。”
吕行起身离开了房间。
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黎晚晴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绝不相信,一切像吕行说的那样简单。
这里是吕家的祖宅,地下室有白骨,还有屋子里奇异的香气,如果吕行不是真的察觉不到这一切,那么,就是他在骗她。
如果他明知道祖宅有异,却还是欺骗她,安抚她,告诉她一切只是她的心理作用,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那支发簪,背后的故事又是什么?
黎晚晴不会放弃寻找真相,就算死,她也要死个明白。
她下了床,穿上柔软的拖鞋再度悄悄地走出了房间。这宅子虽然大,但是只住了他们几个人,想知道吕行是不是有意隐瞒,她要去的第一个地方,当然就是吕行的工作室。
好在吕行从来没有防备过她,工作室的门她知道密码,快速输入后,门开了。
一缕异香飘入她的鼻间。
没错!就是这股香味!
黎晚晴迫不及待,冲入了房间!
然后,她如遭雷击,仿佛一盆凉水从头浇下,直透心底,连每一根脚趾都冷透了。
那个装着她发簪的精美的首饰盒,竟被吕行用水果和鲜花供奉,好好地放在他的书桌上。
首饰盒前有个香炉,里面燃着香,轻烟四起,如梦如幻,正是那奇异沁人的味道。
黎晚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每根骨头都软了,这时,她感到背后一股刺骨的寒,她失魂地回头,只见那个穿着古装的破落男子正幽幽地盯着她看,他没有影子,也没有双脚,只有那石灰一样白的脸,和一双说不清情绪的眼,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叫她心脏发寒,毛骨悚然。
第147章特别篇发簪(六)
“啊——”
黎晚晴的尖叫引来了吕行,他慌慌张张地推开门,“怎么了晚晴!”
黎晚晴摔在地上,脸色发白,她指着他,眼里除了惊恐,还有悲愤,“是你!这男鬼……是你养的!”
吕行看着书桌上的香炉,他有些慌了,小心翼翼去扶黎晚晴,“亲爱的,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别碰我!”
黎晚晴狠狠打开他的手,她站起来,抓紧他的衣服,疯了似的质问:“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养只男鬼在家里?你想吓死我吗?你有什么目的!你是想杀妻骗保,还是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你想逼疯我,再带我去医院,然后你们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晚晴,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吕行心痛地看着她,换来的却是黎晚晴更加疯狂的嘶吼:“那是怎样!难道你喜欢男人,所以在家养只男鬼取乐吗!?”
“晚晴……”
“这是什么!”
黎晚晴扯着他来到书桌前,她指着桌上的香炉问他:“告诉我,这是什么?”
吕行神色复杂,“这是……”
gu903();“你不说我也知道。”黎晚晴双眼红肿,“这是犀角香,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人能与鬼通,我在书中看过,燃烧犀角,能够看见鬼魂,但是这东西十分少有,珍贵异常,吕行啊吕行,没想到,你为了对付我,居然不惜花这么大的代价,我真是看错你了,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