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非翻着照片,全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
陈纪枢压低声音:”最近二中失踪了两个女生,根据线索来看,她们都参与过一场校园暴力,我们现在带走的这个,叫冯倩微,就是被欺负的受害者,我们查到,那两个失踪女生最后见的人,就是她。”
失踪少女?
会不会和神使景夜有关?
严非隐隐觉得有某种联系,看向沈默,沈默正好也看着他,神情有些担忧。
他俩想到一块去了。
严非说:“陈队,这个案件有没有什么离奇之处?”
陈纪枢想了想,摇头说:“没有啊。”
确实,如果真的有,市局早就给管异处打电话了。
估计是他们想多了,这应该是一起普通的失踪案。
陈纪枢问:“怎么了吗?”
严非说:“没什么,你去工作吧。”
“那我走了。”
“嗯。”
开完家长会后,严度秋一起回家,她坐后面的车位。
她的心情特别好。
开会的时候,两个大帅哥分别坐在她两边,在场的人都无心听班主任的讲话,有的还偷偷拍照,连路过的人都不禁往这边多看几眼。
“嫂子,你什么时候搬上来一起住?”
”我……过几天吧。“然后沈默看向严非,似乎想让他帮忙说句话。
严非不理会他,附和他妹说:“就是,之前你说过两天,现在都已经过去五天了,看你忙,我就没再提这件事,现在你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啊,别想耍赖。”
严度秋说:“嫂子,你就别犹豫了,今天就搬,正好我放半天假,可以帮忙。”
严非看了眼后视镜,和他妹的目光碰上,她朝他挤挤眼睛。
他立即会意:“小默,早搬晚搬一样要搬,你逃不掉的,就从了吧。”
沈默轻叹了口气:“好吧,今天搬。”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他都会下意识逃避,
虽然说,严非几乎都住在他家,但毕竟是他自己的空间,黑灰白,周遭的气息是他熟悉的清冷味道。严非的家则有所不同,沙发是红色的、抱枕是蓝色的、马克杯是橙色的、阳台上的花是粉色的、围裙是青色的……到处都是耀眼的人间烟火。
可能因为,孤独千年习惯了,那颗寂冷的心很胆小,不敢打扰、不敢触碰满眼温馨的环境。
那不是他的世界,他本就不该去过这样的日子。
偶尔待一下,就足够了。
严度秋的同学临时叫她去游乐园玩,严非同意了,本就没想着要这丫头帮忙搬家,沈默家里的东西不多,有他在就可以了。
严非先把床上的被子枕头收在一个大箱子里,然后把箱子推到玄关,等积累了好几个后,再一起搬进电梯送上楼,他直起腰,拍拍手,沈默刚好推着两个装满衣服的行李箱出来,他赶紧上前接应,放在箱子旁边。
趁沈默转身之际,他拉住他的手,往怀里一带,搂着腰,吻了上去,戏谑地挑逗,然后吻喉结,右手解开他的上面两个衬衣扣子,沈默轻笑一声,抓住了他的手:“别闹,还有很多没收拾。”
严非抱着他,不禁感慨:“咱俩真的要住一块了,感觉挺不真实的。以前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沈医生清冷得让人捉摸不透,对我的追求若即若离,后来才知道咱俩的爱情纠缠了一千年,早已经是彼此的人。想想就觉得挺玄乎的,跟做梦一样。”
沈默忽然在他的喉结上咬了一口,严非嘶了一声,笑了笑:”你干嘛?嗯?“
“不是梦,是真的。”
他们对视着笑了,严非刮了刮他的鼻子。
“我去卫生间收拾,你去厨房。”
“行。”
沈默拿了一个干净的箱子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前,收拾牙刷漱口杯毛巾之类的。
忽然,他隐约看到锁骨处有一块黑色的东西,凑近镜子,撩开衬衣。他满眼惊慌、恐惧、不可置信,把衬衣往外再拉开些,镜子擦得更干净些。
果然是它。
消失了千年的黑牡丹,回来了。
沈默顿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双手撑着浴盆,脑子一片混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现在会出现……
不可能的……
他平复了一些情绪,再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覆在那朵黑牡丹上,用力搓,使劲搓,搓红了,搓破皮了,搓出血了,它还是在,怎么也去不掉。
沈默紧咬着唇,狠狠地抓着锁骨上那朵黑牡丹,指甲嵌进了皮肉里。
从天堂打入了地狱,从阳光推进了黑暗。
这时,严非走进来,沈默立即收好衣领。
他从身后抱着他,看出了他的一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沈默低着头,拉下严非的手,往旁边让了让,语气冷淡:“没什么,你走吧,不搬了。”
“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不搬了?”严非很不解,向前走了几步,沈默却向后退了几步。
“沈默,你到底怎么了?严非继续靠近他,他继续往后退,退到了墙上。
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我不想搬了,你回去吧。”
严非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没说话,看见他的衬衣领口被染上了红色,逐渐扩散。
他不禁皱眉,大步上前,把他抵在墙上,去扯开他的衣领,沈默紧紧抓住不放,指尖泛白,眼睛泛红。
“沈默!松手,你流血了!怎么弄伤的?”
沈默用力推开严非,他之前也推开过,但这次用的力气是最大的,也是最认真的。
严非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几步:“小默……”
沈默的领口被血浸湿了大半,嘴唇也被咬破了,表情平静得怪异,冷漠地说:“你就站在那里,我给你看。”
第40章殊途
洗手间的灯光正好打在沈默的脸上。
疲倦无力的苍白。
咬破的唇渗出一滴血珠,宛如一颗凄美绝丽的朱砂痣,他的双眸含满了水雾,痛苦而又揪心,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拉开血迹模糊的衬衣领口。
声音隐忍了许多情绪:“看到了吗?它出现了。”
即便锁骨上的那处地方被鲜血浸透,但隐隐的黑色轮廓仿佛附了魔法一般,成了明显的亮黑色,在鲜红的背景下,绽放出一朵妖艳诡异的黑牡丹。
“沈默……我不怕被诅咒。”
严非刚要抬步靠近,沈默往后退了两步。
”我怕。严非,以前你是轩辕神帝,基本能应付黑牡丹的诅咒,所以那时我才会没那么多顾虑去亲近你,可是,你现在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一旦靠近我,诅咒随时可以置你于死地。”
“你要是死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等你多久,还能不能像这次一样等到你?我受够了漫长未知的等待,不能再失去你了。“
”小默,我真的不怕,”严非朝他伸出手,”让我过去抱抱你,好不好?“
沈默突然提高音量:”严非!你怎么可以这样逼迫我?“
严非愣住了,印象中的沈默从来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也处变不惊的人,可这个人,现在在他面前红着眼睛吼着说话。
沈默的语气缓了缓,”我出自绝域深渊的污秽之地,生来冰冷残酷,注定噬血而活,我用一千年的等待,一点点捂热那颗被苦寒封印的心,只想把你藏在里面,用存余的体温小心翼翼地护着你,我甘之如饴。”
严非放下手,眼里的柔软消失,取代的是无比的坚毅:“沈默,诅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颗害怕诅咒的心。人一旦迷醉于自身的软弱之中,便会一味软弱下去,会在众人的目光下倒在街头,倒在地上,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我会扶着你,再不济你踩着我,也绝对不允许你在诅咒面前跪下。”
沈默的心头震惊了一下,仿佛眼前人不是严非,而是是千年前的天地共主。
他还是如此狂妄不羁,逆天而行。
可是他完全做不到像他这样潇洒自如,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变坚强了,可并非如此,自己还是那么胆小怯懦。
沈默缓缓摇头:“没用的,诅咒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它随时随地都会出现,上辈子我已经欠了你一条命,这辈子不能再害了你。”
“小默……”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沈默突然喊了句小心,几乎同时,严非听到砰的一声碎裂声,条件反射往旁边躲,用胳膊肘挡住脸,然后被一个人紧紧抱住,倒在地上,严非闷哼了一声。
周遭安静了,他的耳边全是那人的呼吸声,睁开眼睛,放下胳膊肘,沈默的脸近在咫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块又尖又长的石头,摩擦处的皮肤擦破了,渗出一点血,染着石面,他的身上铺着很多玻璃碎片,窗户被打出一个大窟窿,裂纹呈放射状。
“沈默。”严非想帮他拍走那些碎片,手却被沈默抓住了。
沈默的左腿跪着,右腿弯曲,低头看着严非,眼镜镜片也挡不住他冷酷的眼神:“这就是诅咒,若是慢了一秒,这块石头就会穿过你的脑壳,让你当场身亡。”
“你明白了吗?如果你继续和我在一起,你会死得很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请你远离我,离得越远越好,我也会放过你,不会再去招惹你。”
严非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沈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快收回这些疯话!”
“我知道,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严非,你刚刚差点死了,差点死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我很害怕很害怕失去你,被你抛下,再次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严非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沈默,沈默,你听我说,诅咒的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严非,没用的,谁也解决不了,”沈默丢掉石头,站起来,有些无力地说:”我现在才意识,很多事情都可以努力,但异族之间不行,一开始就是殊途中人,注定不能走到最后。”
沈默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伸出手,垂直掉落在严非的面前,与地板之间清脆的碰撞声格外刺耳,就像一把把利剑,无情地刺穿了两人的心。
一个,明明拼死守护、不罢不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另一个,明明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却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冷漠样子。
“我们……就这样吧,我会努力习惯,自己的喜怒哀乐,都不是因为你。”
话音未落,沈默瞬间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那天之后,严非一天七八次地往医院跑,沈默都不在办公室,要么在做手术,要么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严非试过守在手术室外面等他出来,但每次都看不到他。
电话不接,短信不阅读,微信也不回,真的跟消失了一样。
严非也经常跑去他家门口,白天晚上都没人在,门口留的灯,也不开了。
他去问过房东,房东说,沈默并没有搬走,有时还会看见他回来。
沈默没有人间蒸发,只是在很认真地躲着他。
只要想见,也能在茫茫人海里一眼就能找到,只要不想见,就算别人找遍天涯海角,他也会留有后招,去踏遍千山万水。
两人唯一的交集,只有重叠的足迹,连背影都吝啬给予,狠心掐掉一分一毫的念头。
一个月过去了。
但严非不会就此放弃,只要沈默还在,只要他继续找,就一定能找到他,哪怕远远地看一眼、说上两句话也可。
这天,严非去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沈默还是不在,他刚转身,就遇见了赵尹川。
赵尹川愣了三秒才认出严非。
他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深邃的眼睛更加凹陷,布满了很多红血丝,青黑色的胡茬似乎许久没刮过。
“严先生,你……还好吗?”
严非没回答,问出一个每天重复几十次的问题:“沈默在哪?”
“沈医生回家收拾行李了。”
“收拾行李?”
“嗯,他跟院长申请出国进修两年,今早的飞机。”
严非激动地抓住他的肩膀:“什么?几点的飞机?”
赵尹川被吓了一下,缩着身子,不明所以:“十二点。”
话音未落,严非迈着长腿飞速跑到车库。
现在是十点,沈默应该从家里出发了,希望能来得及。
于是,严非开车去了机场方向。
严非一边开车,一边不停给他打电话,但一次都没接通,他还是继续打。
万一他心软了接了呢?
快点接电话,沈默。
起码现在沈默还存在于他的周围,能感受到一点点的气息,沈默一旦出了国,活在另一半的地球上,他的生活就会只剩下死亡。
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真的那么想离开他?
真的……不要他了吗?
严非改成发短信,单手开车,刚把视线转向手机屏幕时,耳边传来一阵十分刺耳的车鸣声,他看向前面,一辆货车驶了过来,严非丢下手机猛地往右一转,结果撞上了路边的栏杆。
车翻了。
人昏迷不醒。
路人帮忙打了120,救护车把严非送到了缘城大学附属医院。
他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胸口还插着一块长玻璃,转移到了胸外科。
赵尹川立马查看他的伤势,严非还有一点意识,突然抓住赵尹川的手,虚弱地说了几个字,他没听清楚,俯身去听。
“叫……沈……沈默,别……走。”
赵尹川听明白了:“好好好,我联系他,叫他别走,你少说点话。”
沈默接到了赵尹川的电话后,立即从机场赶回来。
他刚跑到病房门口,远远就看见严非伤痕累累地躺着,眼睛紧闭着,他想马上冲到他身边。
可他不敢。
他一看到严非的血就会露出獠牙,且不说这里人多,他怕忍不住去咬他。
赵尹川走过来说:“沈默,严先生的伤势很严重,需要马上手术,可是那块玻璃的位置很特殊,我不知道怎么操作,但是你可以。”
gu903();沈默看着自己的手:“我不行,叫主任吧。”